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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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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方迟让将乐谱重重摔在调音台上,纸张四散飘落。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他的声音罕见地拔高了八度,橙色的发丝因为激烈的动作从耳后滑落,“这段和弦进行太突兀了,完全破坏整体氛围!”
陆听厌站在对面,绿红挑染的发梢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手中的拨片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创新!每次都这么保守,难怪乐评人说我们风格固化!”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录音室紧绷的空气。
方迟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发抖:“好...很好。”他摘下耳返,动作近乎粗暴,“既然我这么保守拖累了你,那你自己玩创新去吧!”
门被狠狠摔上的巨响让整个录音室都震了震。
林小鹿、周毅和张悦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这是“逆光”成立以来,两位核心成员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陆听厌像头困兽般在录音室里转了几圈,最后泄气地瘫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操...”
“那个...”林小鹿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要我去...”
“不用!”陆听厌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让他冷静冷静!”
但五分钟后,陆听厌就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可怜巴巴地站在他们公寓楼下。
他仰头望着熟悉的窗户,灯亮着,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该死...”他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他和方迟让在演唱会上的合影,两人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因为一段该死的和弦进行,一切都搞砸了。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站在门前,陆听厌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没有反应。
再按,依然沉默。
“方迟让!”他开始敲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内传来脚步声,但门依然紧闭。
“走开。”方迟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
“我们谈谈好不好?”陆听厌把额头抵在门上,“我错了,不该那么说...”
“你没错。”方迟让的声音带着刺,“我确实保守、固执、拖累你...”
陆听厌痛苦地闭上眼睛:“求你了...开门...”
一阵沉默。
然后是一声轻微的“咔哒。”
——门锁开了。
方迟让站在玄关,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
这个认知让陆听厌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的伴侣,他发誓要保护的人,被他气哭了。
“我...”陆听厌张了张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方迟让转身走向客厅,留给他一个背影:“有话快说。”
公寓里弥漫着红茶香气。
——方迟让生气时总会泡上一壶大吉岭。
陆听厌熟悉他所有的习惯,就像熟悉自己的吉他指板。
“那段和弦...”陆听厌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我可以改。”
方迟让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不是和弦的问题。”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你根本不听我意见,从编曲到宣传,越来越独断专行。”
陆听厌想反驳,但方迟让举起手:“就像上次MV拍摄,你擅自改了分镜,上上次采访,你打断我说话,还有...”
随着每一条“罪状”被列出,陆听厌的肩膀一点点垮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创作分歧,而是长期积累的不满爆发。
“我不知道我...”他艰难地开口,“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因为我不像你那样大声嚷嚷!”方迟让终于提高了声音,“不代表我不在乎!”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让陆听厌彻底清醒了。
是啊,方迟让总是安静地包容他的一切,从不抱怨,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对不起。”陆听厌的声音哽咽了,“我真的...太混蛋了。”
方迟让别过脸去,但陆听厌看到了他微微发抖的嘴角。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接近一只受惊的猫:“我能抱抱你吗?”
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陆听厌慢慢伸出手,将方迟让拉进怀里。
起初对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但渐渐地,在那熟悉的拥抱中,方迟让放松下来。
“我讨厌吵架...”方迟让闷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
陆听厌亲吻他的发顶:“我也是...”
“你太固执了...”
“我知道...”
“还总抢我红茶...”
陆听厌轻笑:“这个我改不了。”
方迟让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但嘴角已经微微上扬:“混蛋。”
“你的混蛋。”陆听厌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意,“我保证以后好好听你说话,不打断你,不擅自做决定...遇到分歧我们好好商量。”
方迟让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个承诺的真诚度:“那段和弦...”
“你来决定。”陆听厌立刻说,“你说改就改。”
“其实...”方迟让咬了咬下唇,“如果在前奏多加两个小节的过渡,原版的和弦进行也能接受...”
陆听厌眼睛一亮:“真的?”
“嗯。”方迟让点头,“但下次你要提前跟我商量,而不是在录音室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否定我的意见。”
“我发誓。”陆听厌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再犯我就...就一个月不碰吉他!”
这对陆听厌来说简直是毒誓,方迟让终于笑了:“记住你说的。”
危机解除,陆听厌像只大型犬一样蹭着方迟让的颈窝:“我好饿...吵架太消耗体力了...”
“活该。”方迟让推开他的脑袋,“我煮了意面,但只够一人份。”
“分我一半嘛...”陆听厌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你最好了...”
方迟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走向厨房。
陆听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又消失。
餐桌上,两人分食着一盘番茄肉酱意面,陆听厌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三天没吃饭。
“慢点。”方迟让把自己的那份又拨给他一些,“没人跟你抢。”
陆听厌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你都不知...道...我多怕你真的...不理我了...”
方迟让的心软成一团。
他伸手擦掉陆听厌嘴角的酱汁:“傻瓜...我们吵过那么多次,哪次真的不理你了?”
“这次不一样。”陆听厌放下叉子,表情严肃,“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伤到你了。”
方迟让沉默了一会儿:“我也说了气话...不该摔门就走。”
“那我们扯平了?”陆听厌眼睛亮晶晶的。
“嗯。”方迟让点头,“但你要补偿我。”
“什么补偿都行!”
“明天陪我去看那个现代艺术展。”
陆听厌的表情瞬间垮了——他最讨厌逛美术馆:“那个...要站好几个小时的...”
“不愿意算了。”方迟让作势要起身。
“愿意愿意!”陆听厌赶紧拉住他,“别说美术馆了,火坑我都跳!”
方迟让终于笑出声,那笑容让陆听厌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趁机凑过去偷了个吻,番茄酱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对了...”分开时,陆听厌突然想起什么,“其他人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丢下他们...”
方迟让拿起手机:“林小鹿十分钟前发消息了。」他念道,“'不管你们死没死,明天九点录音室见,迟到一分钟就解散乐队'。”
陆听厌大笑:“果然是林小鹿的风格。”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陆听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方迟让的手指,突然说:“我们好像从来没吵得这么凶过。”
“因为以前我都让着你。”方迟让靠在他肩膀上,“但婚姻咨询师说,健康的感情需要表达真实想法。”
陆听厌猛地坐直:“你什么时候去见了婚姻咨询师?”
“上周。”方迟让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叫你一起,但觉得你可能抗拒...”
“我才不抗拒!”陆听厌抗议,“下次带我去!我也想学怎么当个好丈夫!”
方迟让笑着捏他的脸:“先从学会商量开始吧,陆先生。”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陆听厌从背后环抱着方迟让,鼻尖埋在他的橙发里深深吸气。
——是熟悉的柑橘洗发水味道。
“晚安。”他轻声说,“明天见。”
方迟让转过身,在黑暗中与他额头相抵:“明天见。”
次日清晨,陆听厌比平时醒得早。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溜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煎蛋、培根、烤面包,还有方迟让最爱的鲜榨橙汁。
当方迟让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厨房门口时,陆听厌正手忙脚乱地抢救快焦的培根。
“天啊...”方迟让揉了揉眼睛,“世界末日了?你居然在做早餐?”
陆听厌转身,脸上还沾着面粉:“惊喜!”他咧嘴一笑,“虽然培根有点失败...”
方迟让走过去关掉火,拯救了即将碳化的肉片:“心意领了...下次还是我来吧。”
“不行!”陆听厌从后面抱住他,“说好要补偿你的,从今天起,我要学会多为你考虑,多分担家务,多...”
方迟让转身用一个吻堵住他的滔滔不绝:“先学会煎蛋不粘锅再说吧。”
九点整,两人准时出现在录音室门口。
林小鹿、周毅和张悦已经等在那里,表情各异。
“哟,活着呢?”林小鹿挑眉。
周毅坏笑:“和好了?用什么方式?”
张悦淡定地推了推眼镜:“细节不必说。”
陆听厌得意地搂住方迟让的肩膀:“我们好着呢!对吧?”
方迟让无奈地点头,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他拿出昨晚修改的乐谱:“关于那段和弦,我有个新想法...”
五人围在一起讨论起来,争吵的阴霾一扫而空。
音乐声再次响起时,陆听厌和方迟让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样的光芒。
——那种只有共同创作时才会产生的奇妙共鸣。
午休时分,陆听厌偷偷将方迟让拉到休息室,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什么?”方迟让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质拨片,上面刻着“To my better half。”
“道歉礼物。”陆听厌挠挠头,“本来想昨晚给你的,但吵完架太累了...”
方迟让小心地拿起拨片,在阳光下细细端详:“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喜欢。”
陆听厌凑近,额头抵着他的:“以后吵架,我就看看这个,提醒自己你是我最好的另一半。”
“傻瓜...”方迟让笑着吻他,“我们尽量少吵架。”
“嗯,少吵。”陆听厌点头,“但偶尔吵吵也挺好的...至少昨晚的'和好'部分我很喜欢...”
方迟让红着脸掐他:“闭嘴。”
门外,偷听的三人组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开。
乐队今天的录音,一定会特别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