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番外.星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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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图书馆报告厅的冷气开得太足，鹿晚晴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接下来有请'星光医疗救助基金会'创始人许晏先生，为我们介绍肾病救助项目的具体情况。"
主持人的声音让鹿晚晴猛地抬起头。五年了，她设想过无数次与许晏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在家乡图书馆的公益讲座上。
那个走上讲台的男人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既相似又陌生。许晏穿着简洁的深蓝色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曾经瘦削的脸庞现在有了成熟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在镜片后平静地注视着观众。
"感谢各位的关注。"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沉稳，带着一丝演讲者特有的节奏感，"'星光'成立两年以来，已为37名终末期肾病患者提供了全额医疗救助..."
鹿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采访本上画着圈。作为省报的民生记者，这次回乡采访医疗公益项目本是例行公事，却意外撞进了过去的漩涡里。她应该上前相认吗？还是装作普通记者完成工作就走？
讲座结束时，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鹿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几个媒体同行走向前排的采访区。
"许先生，请问基金会为何特别关注肾病患者？"一位戴眼镜的女记者问道。
许晏的目光扫过提问者，在掠过鹿晚晴时明显停顿了一瞬。他的睫毛快速眨动了两下，但表情很快恢复平静。
"因为个人经历。"他的声音很轻，"我母亲生前患有尿毒症，我亲眼目睹了许多类似家庭面临的困境。"
鹿晚晴的笔尖停在纸上，洇出一小团墨迹。许晏从未用"母亲"称呼过他的养母。
"下个问题。"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适时引导。
"许先生，有消息称您拒绝了S大学的高薪聘请，选择回到家乡创办基金会，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许晏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对我来说，能够帮助这片土地上需要帮助的人，比任何学术成就都更有意义。"
采访持续了约二十分钟。鹿晚晴始终沉默地站在外围，直到人群散去，她才鼓起勇气走向正在整理资料的许晏。
"许先生，我是《省报》记者鹿晚晴。"她递出名片，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平稳，"能否单独聊聊基金会的运作模式？"
许晏接过名片，指尖有一瞬间的颤抖。他低头看着那张小小的卡片，仿佛上面写着什么难解的字谜。
"鹿记者。"他最终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
简单的三个字击碎了所有职业伪装。鹿晚晴感到一股热气涌上眼眶，急忙低头翻找笔记本掩饰："是啊，好久...五年？"
"五年零三个月。"许晏轻声纠正，"礼堂那次之后。"
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鹿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听不清许晏接下来的话。
"我两点前没有其他安排。"他看了看手表，"图书馆后面有家不错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人不多，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木质桌面上，形成温暖的光斑。许晏为两人点了咖啡，动作娴熟地加了半包糖——鹿晚晴的口味他居然还记得。
"所以，"鹿晚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普通寒暄，"你从S大毕业就回来了？"
许晏摇摇头："大三那年养父去世后，我休学了一年处理家里的事。后来通过线上课程完成了学业。"他顿了顿，"养母...我是说母亲，她走前唯一的愿望是我能完成学业。"
鹿晚晴注意到他说"母亲"时眼中闪过的柔软。时光似乎磨平了那些尖锐的痛苦，留下了更加复杂的感情。
"你呢？"许晏转向她，"《省报》的首席新锐记者，我经常看到你的署名文章。"
"只是运气好。"鹿晚晴搅动着咖啡，"去年那篇关于医疗资源分配的调查报道反响不错。"
"不是运气。"许晏直视她的眼睛，"你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十七岁就是。"
十七岁。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鹿晚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雨里给她伞的少年，那个在舞台上弹钢琴的毕业生，那个在信中与她告别的年轻人。
"基金会..."她匆忙转移话题，"怎么会想到用'星光'这个名字？"
许晏的嘴角微微上扬："还记得《星之梦》吗？那个天文馆的机器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人们为何要仰望星空呢？因为那里有被遗忘的约定'。"
鹿晚晴的呼吸一滞。他居然还记得这些细节。
"而且，"许晏轻轻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已经淡化的疤痕，"星光再微弱，也能照亮黑暗。"
那些曾经狰狞的伤痕现在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像是岁月留下的注释。鹿晚晴忍不住伸手触碰，指尖感受到皮肤的温度和微微凸起的纹理。
"疼吗？"她轻声问，像是穿越时空询问那个十七岁的少年。
许晏摇摇头："早就不疼了。"他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指尖，又迅速移开，"抱歉，我该带你参观一下基金会的。就在旁边的创业园区，步行五分钟。"
基金会办公室比想象中简朴，七八个工位上都是忙碌的年轻人。许晏的办公室在角落，墙上挂着一张星空照片和几张证书，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医学和社会工作类书籍。
"规模不大，但效率很高。"许晏介绍道，"我们主要对接医院和贫困患者，提供资金和资源支持。"
鹿晚晴注意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位慈祥的中年女性照片——应该就是他的养母。照片前摆着一小盆向日葵，开得正艳。
"她走得很安详。"许晏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最后半年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说来讽刺，养父被医院开除后，反而有了更多时间照顾她。"
鹿晚晴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谈话。一个年轻女孩探头进来："许哥，李主任的电话，说那个特困患者的补助批下来了！"
许晏眼睛一亮："我马上来。"他转向鹿晚晴，"抱歉，我得处理一下。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或者随便看看。"
"你去吧，我整理一下采访笔记。"
许晏离开后，鹿晚晴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向日葵花瓣。五年过去，许晏似乎终于找到了与过去和解的方式。她翻开采访本准备整理内容，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边的文件夹。
弯腰捡拾时，她注意到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没有完全关严，露出一角熟悉的蓝色封面。心跳骤然加速，鹿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拉开了抽屉。
《星空幻想曲》的画集静静躺在那里，保存得近乎崭新。旁边是一个小铁盒，里面整齐地叠放着许多小纸条——"午饭在袋子里"、"今天有雨记得带伞"、"物理笔记第32页有错误"...全是她当年塞给许晏的那些。
鹿晚晴的眼眶瞬间湿润。原来他一直留着，像保存珍宝一样保存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字条。
"看来我藏得不够好。"
许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鹿晚晴慌忙起身，却见他靠在门框上，表情柔和。
"我..."
"没关系。"许晏走进来，轻轻合上抽屉，"本来也没想藏一辈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无比微妙。鹿晚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许晏，"她鼓起勇气开口，"我下个月可能要去伦敦分社工作，至少两年。"
许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恭喜，很好的机会。"
"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接受。"鹿晚晴补充道，目光落在那个抽屉上。
许晏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那本《小王子》，与她手中那本一模一样。
"知道吗，"他轻声说，"这五年来，我每次做重要决定前都会重读第21章。"
鹿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狐狸与小王子分别的那段？"
"不，"许晏微笑，"是狐狸说'你要永远为你驯养的东西负责'那段。"他翻开书页，"我曾经以为责任是枷锁，现在明白它是连接。就像星星连接成星座，人与人之间也因为责任而产生意义。"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鹿晚晴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雨天，想起礼堂舞台上的灯光，想起分别时他说"在另一个星球上"。
"许晏，"她轻声问，"如果...如果我现在问你当年那个问题，答案会不一样吗？"
许晏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知道基金会的第一笔资金从哪里来的吗？我卖了养父留下的房子，那是他唯一没赌掉的财产。我用那笔钱帮助了第一个肾病患者，一个和养母同样情况的单亲妈妈。"
他转身面对鹿晚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现在我可以回答了。是的，答案不一样了。我不再是需要你等待的许晏，而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看星星的人。"
鹿晚晴的泪水终于决堤。五年的时光，两颗星星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却始终被同一片引力场牵引。
"天文台，"她突然说，"带我去学校天文台。"
傍晚的天文台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安静，只是设备更新了许多。许晏熟练地操作着投影仪，穹顶上渐渐浮现出璀璨的星空。
"这是今晚的实际天象。"他解释道，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每周都会来一次，给天文社的学生讲课。"
鹿晚晴仰头望着那片人造星空，突然感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许晏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与记忆中那个冰凉颤抖的少年截然不同。
"晚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愿意留下来..."
投影仪突然切换了画面，星空变成了简单的几个大字："请留下来。"
鹿晚晴惊讶地转向许晏，发现他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不是求婚，"他急忙解释，"只是一个迟到的请求。留下来，或者带我一起走。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未来。"
鹿晚晴接过那朵向日葵，泪水滴落在金黄的花瓣上。五年前，他们在星空下分别；五年后，同样的星空见证了重逢。
"你知道吗，"她擦去眼泪，"《小王子》第21章我最喜欢的部分，是狐狸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许晏站起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投影仪的星光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回到了那个十七岁的夏天。只是这一次，没有别离，只有重逢；没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星空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