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星辰》纳兰慕楚

13、离伤

　　十三、离伤
　　如果说现在有个地洞，我真想立马钻进去，逃离这些纷纷扰扰。今天从起床开始，左眼皮就一直乱跳，这俗话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果然是灵验了。
　　“乓啷！”屋里发出刺耳的瓷器落地声，可是我们一群宫女太监除了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进去。今个儿一早，大阿哥肃着脸来找惠妃娘娘，还没说一会儿，惠妃就屏退了所有侍从，并下令不得随便入内。
　　“我就是要她！”大阿哥的吼声清晰可闻，却听得我心惊肉跳。不会是在说我吧？原该是充耳不闻才对的，这会儿我抬起头，发现在外面等着伺候的秋雁探雪等人都拿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显然她们也认为这事大抵与我有关，这会儿我更是心虚得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才好。
　　隐隐约约里面似乎传来惠妃娘娘的哭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嘎”地被大力打开，胤禔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我们连跪安都来不及，他甩了甩下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永寿宫。惠妃没有叫人进去，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继续杵在门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惠妃的传唤，这才蹑手蹑脚地徐徐而入。
　　地上果然散乱着茶盏的碎片和四溅的茶水，看来刚才他们母子应该大吵了一架。抬头快速扫了一眼惠妃的脸，她两颊微红，似有泪痕，眉头紧锁，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赶紧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希望她不要因此迁怒于我。
　　“秋雁探雪，给我更衣，我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络云，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惠妃冷冷地说，然后起身进了寝宫里间。
　　“是，奴婢遵命。”我们齐声回答，然后各司其职。待惠妃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时，我已经把地面收拾干净了。
　　“你们四个陪我走一趟慈宁宫吧。”
　　“可是娘娘，万岁爷不是说您这两天可以不用去请安了么？”探雪小声说道。惠妃冷了脸，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探雪，吓得探雪低了头怯怯地说：“奴婢多嘴，请娘娘赎罪！”
　　“走吧。”惠妃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出了门。我们相互使了使眼色，示意着对方小心为上，然后随着惠妃的脚步向慈宁宫走去。

　　进了慈宁门，只见太监宫女们全都跪着，惠妃随便招了一个跪在门后的小太监，问：“这是怎么回事？”
　　“惠妃娘娘吉祥！回惠妃娘娘的话，太子爷晕倒了。万岁爷这会儿正在偏殿在训话呢！”小太监的声音有点发颤，好像带着点惧怕。
　　“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惠妃挥了挥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向偏殿走去，我们也只能急急地跟上。
　　才进了门，就见康熙冷着面坐在主位上，下面跪了一地的人。惠妃急步上前，甩帕向康熙行礼，康熙点了点头示意惠妃起身。
　　“惠妃，朕不是让你替大阿哥准备婚事，不用来慈宁宫请安么？”康熙语气并不和善。
　　“回万岁爷，臣妾放心不下老祖宗的身子，想来还是来看看为好。这是怎么了，我刚听说太子晕了，现下可好些？太医怎么说？”惠妃语带焦急，好像十分关切太子的身体。
　　“还不是这帮不中用的奴才，也不知道体察。胤礽连日住在这外殿，受了寒，都几天了也没个人紧着。好在太医说胤礽底子好，调养几日便是，不然朕要了他们的脑袋！现在只是叫他们去辛者库，已经是便宜行事了。”康熙狠狠地说，显然十分生气。
　　“万岁爷莫生气。这也不能怪他们，这身边伺候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何不送太子回宫调养呢？”惠妃微笑地劝着康熙。
　　“太子素来仁孝，朕也劝他回宫，他执意要在此随朕陪伴老祖宗。道理倒是比朕的还多，朕也只好作罢。朕倒是想从毓庆宫调人来伺候，之前的几个被贬去辛者库了，竟一时找不到可以顶上的人，朕就是不明白了，这宫里养那么大帮人，怎么就没个周到的？”康熙指着下面跪着的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人，从他的装扮可以看出是个大太监，估计是毓庆宫里的总管。
　　“万岁爷，今年多事，宫里人手不足也是有的，相互调派补给便是。这会儿老祖宗这里的人是动不得的，陛下那里的人也没有得闲的。臣妾想这东西六宫的人倒是不少，可以从这里下手调些人来。”惠妃一脸的恳切，“这主意嘛是臣妾出的，自当身先士卒。臣妾身边有个丫头，叫络云，很是聪明乖巧。现在愿意割爱让于太子宫。”
　　“哪个是络云？”康熙不置可否。
　　被他点名，我心里紧张了一下，赶紧从惠妃身后走上前去，跪地磕头道：“奴婢李佳氏络云，叩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
　　“你可愿意去伺候太子？”康熙继续问道。
　　“奴婢全听主子做主。娘娘既然吩咐了，奴婢便会尽心竭力地伺候太子爷。”我能说不吗？就早上大阿哥那一闹，娘娘已经对我下了狠心，恐怕我若是不走，就小命堪忧了。
　　“看上去是个聪明的丫头，那你今个就留在这里伺候太子吧。现在就跟着李德全去吧。”康熙对我点点头，然后转向一边道，“李德全，你今个儿就去东西六宫，选调几名伶俐的宫女太监去太子宫当差。”
　　“是，奴才/奴婢遵命。”我深深地一叩首，然后跟着李德全出了偏殿。
　　刚出了慈宁门，李德全转身对我吩咐道：“络云姑娘，现在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午时去毓庆宫报到吧。”
　　“是，络云谨遵李公公指点。”我低着头福了福身，沿着来时的路向永寿宫走去。

　　回到永寿宫，我在娉婷的帮助下收拾着自己的包袱。说实话，在这宫里除了娉婷我还真没什么朋友了。于是我把一些暂时搬不了的杂物交托给了她。她还真是个孩子，这会儿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原本我只觉得是换个工作而已，她这一哭倒让我也有些难过起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别哭嘛。”被她传染了悲伤的情绪，我也忍不住有些哽咽，“我去太子宫，你也可以常来看我的。好了，午时快到了，我先走了。”
　　我不想把自己的离去弄得这么悲情，于是拿起收拾好的包袱，就往外走。她擦擦眼泪，就要送我，却被我婉拒了。才转过拐角，忽然见到惠妃站在那里，身后还是秋雁探雪。
　　“络云，你过来，我有话要说。”惠妃一如既往地端庄高贵，只是这会儿却让人觉得她像是冰雪女王一般随时可以把身边的人封冻。我柔顺地跟她走开了几步，秋雁探雪自然是乖乖地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络云，你或许怪我，如此狠心将你送走。可是我这也是为了胤禔的前程，你也不想胤禔为了你闹得天翻地覆吧。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额娘的苦心。”惠妃叹了口气，用她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奴婢明白的。”我不卑不亢地低头道。
　　“那若是大阿哥找你呢？”原来这才是她所担心的问题。
　　“奴婢自愿去伺候太子爷，不关任何人的事。”我依旧装地乖巧，遂了她的心愿吧。
　　“很好，络云，今后你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毕竟我们曾经主仆一场。”她如释重负地说，好像是为了弥补她心里的愧疚。
　　“奴婢谢娘娘关照。奴婢这就走了，望娘娘多保重自己。”行了礼，我不愿多做停留，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我感到窒息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后怕，因为在这里，或许只是一个行差踏错，我就有可能会小命玩完。
　　穿过长长的红墙走廊，走到一个大广场上，远远地就看见位于斋宫和奉先殿之间的毓庆宫。我绕到一边的偏门，正要往里走，就见一个体形微胖的老太监笑脸迎上来：“姑娘可是从永寿宫过来的李佳氏络云？”
　　“正是，敢问公公如何称呼？”我连连点头。
　　“老奴姓张，在这里分管伺候太子爷的起居。晌午李公公交待下了，姑娘是新拨过来的人，原该是去继德堂伺候的。这会儿太子爷一直在太皇太后寝宫侍奉她老人家，我现在带你去你的屋子，放下包袱，稍作歇息后就赶紧随我去慈宁宫吧。”我随着他绕过一个宫殿廊子，进入一个小院，然后跨过一道门槛，绕了好几绕，到了一个小门前，然后他交给我一把铜钥匙，指着房门说：“这就是你的屋子。”
　　“有劳张公公了，请问待会儿可有人与奴婢同去慈宁宫？”其实我有点绕晕了，希望有个认路的人。
　　“络云姑娘不用担心，老奴一会儿自会来带你过去。”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笑呵呵地说。
　　“叫我络云就行了，那就先谢谢您了。”我连忙谢他。
　　“不用不用，快进去收拾收拾吧，姑娘的宫服已经放在榻上了。一会儿记得换上。”他说完，便一甩拂尘转身离开了。
　　小小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进屋关了门，一屁股坐在床上，今天真是累极了。早上提心吊胆，之后心情忽上忽下，现在搬家，等会儿还要去伺候病人，我真是有够倒霉的。心里虽然不情愿，也只能重新站起来，梳洗准备去慈宁宫。床头果真有两套宫服，与原先嫔妃的宫女粉色系不同，这里的宫服是浅绿色的。我随便拿起一套换上，然后重新梳了头，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张公公的声音：“络云姑娘可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是，好了。”我做了一个深呼气，振作了一下精神，就出了门随他向慈宁宫走去。
　　依旧沿着红墙金瓦，我踏着青石板路，和张公公一前一后地前行。远远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我心里哀叹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奴婢见过大阿哥，大阿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