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之第一侯将》紫衣使

49、政变

　　且说奉枝这边，以参知政事为首的不得志大臣联名上书祖帝，下告苍生，榜诏天下，数七合七大罪过，以求将七人撤职查办。是年乃奉枝历九百四十九年。
　　问哪几条罪名？
　　其一，藐视朝纲。其二，目无法纪。其三，任性肆行。其四，尸位素餐。其五，苟怀二心。其六，好大喜功。其七，拥兵自重。
　　七合门下一千来弟子一时不及思量对策，几路禁军已经杀到，将离火宫中门人并仆婢一千二百余人一并捉拿收监。其他在外奔波忙碌的百来人，正好躲过这场劫难。这些弟子中以宋青州最为出色，当即领着同门四下里避难，险险逃过牢狱之灾。
　　自然，得七合提携或赏识的诸位官吏中，三品以下七品以上全被革职，其余未受牵连者人人自危，官大的不敢管，官小的管不了。如是，参知政事一伙越发猖獗。
　　而自三月玉涅别过兄长玉四千之后，将兵驻扎在京师城西南一千里外，自己携了天、海、角三侍，化装纵马往京师而去。一路打探朝野局势，且走且停，至四月中旬才来到城郊。也不急着进城，先与十三、百万、锦衾等人会了面，小住数十天，静观其变。
　　待参知政事“清君侧”令一出，下将军起兵助虐，上幽祖帝御驾，下封百姓口舌，大肆清洗百官。几人坐卧不宁，暗地联络上宋青州，让其整装待令。
　　五月初，一方姗姗来迟，方才聚众议事。
　　简单打了招呼之后，一方一双利眼扫向锦衾：“皇太叔也在。”
　　十三讪讪解释：“陛下受制，皇太叔心中挂念，是故……”锦衾似笑非笑，不发一言。
　　一方屈指抬了抬面具：“是么。”
　　玉涅瞪锦衾一眼，很不情愿地打圆场：“闲话少说，快谈要紧事。”
　　一方道：“蛇都出洞了么？”
　　玉涅、百万笑道：“七七八八。”
　　“那还等什么？”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双双散去，回屋整备戎装。

　　五月二十日，一方、百万易装混入京师，直取下将军府，悄无声息地割下他项上人头，并取了那半块调兵的牙璋来。而后百万持牙璋将大半禁军以“发现七合行踪”名义调往城外，而一方则易容成下将军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入主将军府。
　　晌午，玉涅、十三引三万人马射杀了守城将卒，闯入京师。
　　参知政事大惊，令下将军应战，却不知那下将军已做了刀下魂，而假将军显得东瞻西顾顾虑甚多。参知政事愤而召令尹释放死刑囚犯（这囚犯之中自然未包括七合门人），组成临时军队抗击，扬言若是胜利则非但免其罪并以厚币相遗。
　　这死刑之士战斗力非同一般，更何况有许多都是由七合亲笔批罪，仇恨之下，战斗力更是惊人。
　　玉涅许久才挣出重围，与十三并肩而战，抽空四顾，问：“参知政事那老头呢？”十三答：“往宫里头去了。”二人相望，大喝一声破敌，单骑冲向宫去。
　　宫门守卫早已换成参知政事一派的下属。二人远远望见，弃马潜行，轻身掠入供墙之内。不需多想，趋步走近祖帝寝宫。寝宫深处有清院，正是祖帝修行之所。
　　近得堂来，听见内室窸窣声响，二人齐齐顿足，绕至窗下隐蔽处，竖耳窃听。正是参知政事的声音。
　　“求陛下下旨杀了七合，七合反了！”
　　另一人开了口，很年青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反的不是你么。”
　　参知政事大窘，忙道：“陛下，微臣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清院是你这种东西想进就进的么。当日玉涅未禀而入，孤亦削了她上卿之名，又何况于你。”
　　“这么说，陛下至今还护着七合了。”这声音骤然冷下来，室外窃听的二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参知政事狠辣冷酷的表情犹然在目。歧路十三指了指室内，玉涅略一犹豫，摇了摇头，却扒在墙上，从腰侧解下长索，沾了唾沫黏化窗纸，从小孔中瞅去。只待参知政事稍一不老实，马上扬鞭结果他的性命。
　　参知政事叫了声“来人”，室内被猛力冲开，几百名壮士涌入室来，将内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塌间正襟危坐的青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这么沉不住气么。”
　　“陛下不愿诛杀那群贼人，微臣只有替陛下下手，为陛下分忧。即便得一二恶名，也算不上什么。”参知政事冷冷道，“在大事告成之前，还请陛下受些委屈。”
　　那青年仍是不问世事地笑。
　　“微臣已嘱咐人下了密杀令，千余七合门下俱已伏法。微臣不得已再假传一回圣旨，命各国奋力捕杀七合。”
　　玉涅大怒，当即捏紧了长索，双目灼灼，正欲违禁入内擒杀此人，却被十三一拍，心下稍定，勉强稳住心神。
　　塌间青年帝王仰头大笑，道：“你当神子是那么好糊弄的么？”随着他的话语，内室的门窗忽然无风自闭。
　　然后玉涅眼前一花，被一股大力自墙边推开。再起身看室内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百来壮士看着参知政事，均作抽佩剑之举，却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维持着那个拔剑的姿势，纹丝不动。再看参知政事，也是一动不动，只因他背对着窗，也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青年帝王笑容依旧，眼睛熠熠发光。
　　玉涅奇怪之下再望参知政事，忽然看到他脚下一滩血渍，一件黏黏的物事泛出艳红的光采来，越来越深，越来越艳。他的腰腹，却已空了。
　　玉涅大骇，再次从墙边跌倒。不过这回没摔在地上，而是突然被人扶住了腰。她扭头看了一眼，立刻蹙眉，与此同时，手中长鞭一扬。而来人也立刻放开她，轻轻松松架住长鞭，然后向室内道：“六弟，少作杀孽。”
　　玉涅、十三眼前又是一花，面前忽然多出一人来，而这时内室门窗俱是紧闭，没有任何开合的痕迹。二人不由吞了吞口水，忽然想起面前这二人都是神子，祖帝杀人于无形之中，皇太叔自然也不会落于其后。于是小心翼翼退了一步。
　　青年帝王静静一笑：“小玉涅，你又来了。”
　　锦衾摸摸下巴，和青年帝王露出同样的笑容，同样饶有兴致地看着玉涅。
　　玉涅顿时面皮一抽，脑海一嗡，又退后了一步，看看祖帝又看看锦衾，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两位神子见状心情甚好，显得异常愉悦。而玉涅的表情则显得异常惶恐。十三挠了挠头，有点不明所以。
　　祖帝道：“三哥怎么有空上敝处。”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非常平淡的陈述语气。
　　锦衾也回以同样平淡的语气：“看看你不行么。”
　　青年帝王微微一笑：“是么。”
　　锦衾同样微微一笑：“怎么不是。”
　　二人相视，明明都带着笑容，措辞客气，语气镇定，可周围歧路十三、玉涅二人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兄弟。
　　“国中有难，你先去处理好，回头咱们叙叙。”锦衾先行一步作出让步。
　　帝王略一颔首，转身进了屋，道：“莫忘了遣人来清院清理。”
　　锦衾没吭声，径自往寝宫外走去。玉涅和十三也不敢久呆，连忙跟上，半晌，怯怯问：“那屋里一百多个人怎么了？”
　　锦衾语气相当平淡：“死了。”
　　弹指之间，一百多条性命灰飞烟灭，这是何等高深的武功！二人闭嘴，暗暗咋舌，互望一眼，眼里传递着同一种想法：惹谁也不能惹神子啊。
　　却说那些死刑之士已被悉数斩杀。归城救急的禁军一见下将军首级，没怎么反抗就乖乖缴械投降。乱军平定。玉军亡百来人，算是比较幸运了。
　　宋青州率同门赶来，下跪泣曰：“弟子无能，未能救三百弟兄于毒烟！”
　　一方早已预料到参知政事会向门人下手，。也料到他们会以最迅速的群伤方法毒杀门人，所以派宋青州趁乱解救。但还是晚了一步。等宋青州等一百来人赶去，已有三百弟兄毒发身亡，其他人都昏迷不醒。
　　玉涅和十三见那些门人，分明少了三一，不由戚然道：“我七合不能护门人周全，实乃不才。今日杀我门人者，定百倍受辱于我！”于是吩咐厚葬了三百门人及一百玉军，拨出些银两来抚恤亡者家属。
　　第二日，上卿一方鬼、将军玉涅践祚主政，斩参知政事及下将军亲信，戮其祖于棺木，株连九族；追究二位上将军“不作为”之罪，削官降爵，杖一百；追究枢密使未合符而擅自发兵之罪，迁为通判；追究联名书上百官之罪，各杖一百，缴俸半载，量刑定罪。
　　九月秋试，取进士百二十人充入离火宫。自此，奉枝朝廷立者百有九十亲于七合。此乃大同历九百四十九年之事。
　　六月中旬，玉涅派天、海二侍卫出使渊绿拟定和平协议，迎回四公子和七公子。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