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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轮新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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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顶层特护病房中。
输液管中的药水滴答作响,监护仪规律的蜂鸣声回荡在病房。林郁禾坐在床边,用手帕沾了温水,小心为病床上的人擦瘦到青筋凸起的手。
有护士进来量体温,林郁禾在配合护士动作时,将病床上的人惊醒。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先是在天花板上停住,才迟缓的望向林郁禾,眼中有着化不开的迷茫,看得出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爸。”林郁禾一下午都在病房内,没有说话,突然开口喉咙带着些涩意。
“今天你怎么没去上学?”病床上的林安眼神这才聚焦,认出了林郁禾。
“学校放假。”林郁禾眼眸低垂,看向脚下洁白的瓷砖。
“放假也好,”林安嘴角扬起微弱的弧度,苍白的脸色染上些许活气,“多来医院陪陪我。”
“好。”林郁禾笑笑,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这笑看起来有些许的勉强,“我给你带了鸡汤。”
林郁禾拧开盖子时,鸡汤的香气漫出来,盖过那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舀了勺汤递到父亲嘴边,林安没有着急喝,轻声说:“你瘦了。”
林郁禾拿汤匙的手顿在半空。
林安继续道:“快考试了吧?学业紧张也要注意身体,爸相信你一定能通过S大招录考试。”
“嗯,我一定能考上医学系。”
林郁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默默给林安递去已经放凉的鸡汤。
他早就已经高中毕业,也考上了医学系。只是他父亲的病情让他还困在过去,困在那个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过的冬季。
林郁禾有时候也挺羡慕他爸的,能把巨额的债务、不断增长的治疗费用、还有江宴一切都忘掉,独留他自己清醒着痛苦。
一碗鸡汤还没有喝完,门外传来催促声:“林先生,探视时间到了。”
一周一次一小时的探视时间度过太快。
已经有护工进屋接替林郁禾的工作,林郁禾也没留下的理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没想到林安干枯的手突然牵拉住他的手腕。
“快逃……”林安的瞳孔猛地收缩,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别让他们抓到你……”
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声响。林郁禾慌忙扑过去按呼叫铃,用力过猛,金属按钮把手硌得生疼。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护士的脚步声、仪器的蜂鸣声、父亲含混的呻吟声混在一起,整间病房顿时乱成一团。
半小时后,病房内才恢复宁静。林郁禾被护士拦在病房外,只能从病房的玻璃看着林安恢复安静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陷入睡眠。林郁禾的一颗心这才落下来。
楼道中的窗户有晚风透进来,带着春末特有的凉意。口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林郁禾看到屏幕上江宴的名字,只觉晚风凉意更甚。
【在哪里。】
短信内容简洁得像道命令。
【医院。】
【给你半小时回来。】
语气不容置啄,林郁禾甚至能想到江宴此刻蹙眉,带着厌烦的表情。
再次向医生确定林安的病情稳定后,林郁禾离开医院。
春末的晚上,夜幕早早拉开序幕,万家灯火亮起,煌煌如白日。
林郁禾站在路边等司机来接他。鹅黄色的卫衣,抽绳被风吹得飘起,宽松的运动装,裤脚收在帆布白鞋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配上帆布鞋,好几位等位的出租车司机对他招手,问他去哪个大学。
林郁禾不喜欢麻烦,装作很忙的样子,看一旁的爱心墙。上面各种合租、公用厨房的信息供需要的人取用。
借着灯光,一张招聘家教的广告单吸引林郁禾的注意。鬼使神差的,他迅速揭下其中一张,装进卫衣的口袋中。
做完这一切,一辆路虎平稳的停在林郁禾的面前,林郁禾两只手插在卫衣的口袋,安静的上车。
“少爷已经回星澜湾,林先生看是否还需要带些什么回去。”老张说。
江宴每次回到星澜湾,都会让他做饭。
林郁禾手摸到被太阳晒过泛黄的纸张,那是一张为高中生招聘家教的小广告,时间似乎很长了,粗糙的纸张灼烫着林郁禾的手指。
“去菜市场。”
“好的。”老张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
车平稳开向城东,离喧嚣越来越远。城东的别墅区是江氏前几年的投资项目,主打高端清净,私密宜居,当然,也很适合成为牢笼。
林郁禾拎着大包小包推开门时,江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处理公司事务,半截小臂搭在沙发背上,露出优秀的肌肉线条。他没系领带,领口的两颗扣子松开着,隐约能看见锁骨的轮廓。
“迟到了二十分钟。”江宴听到开门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林郁禾。
“我爸今天情况不太好。”
林郁禾慢吞吞在门口换鞋,他的帆布鞋很干净,也很新,和鞋柜中江宴的皮鞋格格不入,他还是固执着将两双鞋放在一起。
“我还去一趟市场,买了很多菜,耽误了时间。”
江宴看着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把手指勒得发红,“这些东西以后交给保姆去买。”
这是嫌他耽误了时间。林郁禾不语,提着东西一头钻进厨房,身后江宴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不多时,四菜一汤端上桌。清蒸东星斑上的葱丝都弯成漂亮的弧度,鲜炒时蔬清香鲜嫩,林郁禾今天还特意为这些菜摆了盘。
在来这里之前,他只会做些家常菜,江宴丢给他一堆菜谱,加上保姆秦妈的指导,厨艺更加精进,也更符合江宴的口味。
江宴吃饭慢条斯理,林郁禾却心不在焉。他小心观察着江宴的神色,见餐桌对面的人还算平和,犹豫着开口:“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就是做家教,一周上三次课就可以,不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保证可以每次按时回来。”怕江宴误会,他急忙解释,将那张团在口袋里,皱巴巴的小广告拿了出来,递给江宴。
江宴随意看一眼,就将那纸扔在一旁。
“这种小广告你也信?到时候把你卖了你还给别人数钱。”
“我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林郁禾说。
“你用什么保证?”江宴嗤笑一声,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看向林郁禾,“家教最多一节课多少钱?一千块?还是两千块?那你这一周上的课还不够你父亲一天的住院费。”
“这点微薄的收入填平我帮你还的四百三十六万?还是想要自己承担你父亲现在的住院费?”
“简直天方夜谭。”
“可我总要做些什么!”林郁禾有些激动,语速也变快许多,“哪怕我不做家教,也可以尝试别的工作,欠你的我会慢慢还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还完这些钱,你以为你就能得到自由了?你欠我的何止是这几百万?”
“就算你可以得到自由,你现在的身体,能够离开我的信息素吗?”
“你能做的,就是随叫随到,等哪天我看腻了,我们才能两清。”
林郁禾坐在座位上,抿唇死死盯着江宴,呼吸变得格外急促。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
林郁禾侧头,江宴走过来来,俯身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两人视线针锋相对。
在下巴失去知觉前,江宴松开手,然后恶劣的将抑制手环的挡位调低一档,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迅速弥漫在餐厅。
林郁禾后颈的腺体开始不安分的跳动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那股躁动流遍四肢百骸。
用信息素来牵制他,江宴未免太过卑鄙。
可他偏偏最怕江宴如此。
“别忘了,”江宴走近他,掐住他后颈,强迫他仰起头,指腹碾过发烫的腺体,“当初是谁求着我标记他,又是谁信息素依赖连抑制剂都不管用?”
回忆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是格外狼狈。
林郁禾的呼吸撞在男人手腕上,带着哭腔的气音碎在空气里:“放开……”
“不放。”
江宴似乎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他每低一个挡位,林郁禾就越不受控制,最后江宴恶劣的抬手扯下手腕上的抑制环,金属环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着抑制环的脱落,烈酒信息素充斥在餐厅每一个角落,带着Alpha绝对的统治力,几乎要将林郁禾的理智碾碎。
林郁禾的视线开始模糊,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他能感觉到后颈的腺体在剧烈地跳动,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麻又疼。
“你觉得你能离开我吗?”
江宴蹲下来,细细打量这张被信息素支配而泛红的脸。
林郁禾紧咬下唇,没有作声,但身体不受控制向地板滑落。
江宴将几近瘫软的林郁禾接住。
被扔进浴室时,林郁禾看到镜子里的人脸色潮红,眼尾泛着病态的红,后颈的腺体高高肿起,像个羞耻的烙印。
被情欲支配的大脑,渴望着alpha的信息素,林郁禾想,自己的信息素依赖更加严重了。
从浴室出来,林郁禾将自己用被子裹起来,背对门口的方向,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自己保护起来。
等江宴从浴室出来,不仅带出氤氲水气,还有浓烈信息素的味道,生理的本能告诉他现在的江宴非常危险。
江宴带着热度的手指将他后颈处的阻隔贴撕掉。霎时,一股冷杉味道的信息素同烈酒味在空气中交织。
“转过来。”
江宴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几乎点燃了每一片肌肤。
迷糊间,江宴俯身在林郁禾耳边,低语道:“老实呆在这里,其他的不要想。”
林郁禾想要装作没有听到,但江宴有的是方法让他答应。
这次林郁禾咬着嘴唇,面对江宴的折腾,没有吐露半个好字。
随波逐流间,林郁禾只觉得自己仿若飘在海上,能够决定他活下去的,是一眼望不到底,如海一般神秘江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