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君》路之舟

4、帮助

　　我站在新华书店的收银台前，机械地数着找零。三本高考模拟题，一本作文指导，总共一百七十六元。店员把书装进印有书店logo的纸袋，我道谢时嘴角上扬的角度应该刚好是十五度——父亲说过，这个角度最显礼貌而不显谄媚。

　　走出书店，我习惯性地检查手机——五点二十，距离钢琴课还有四十分钟。足够我慢慢走回家，甚至可以在途中的小公园稍作停留。父亲不喜欢我在外面"闲逛"，但每周五买完参考书后的这段独处时间，是我为数不多的喘息机会。

　　转过街角，一阵嘈杂声从巷子里传来。我本应该继续往前走，但某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

　　"关你屁事。"

　　是夏知锦。声音里带着她惯有的那种满不在乎，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紧绷。

　　我犹豫了。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麻烦，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朝巷子里走去。阳光被两侧高墙切割成狭窄的光带，我看见夏知锦被三个男生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正揪着她的衣领。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我应该转身离开，应该打电话报警，应该做任何事而不是直接走过去——但我偏偏选择了最不"常余君"的方式。

　　"夏知锦？原来你在这。"

　　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仿佛我们只是约好在这里见面一样。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包括夏知锦。她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某种警告。

　　"我同学。"她对那个黄毛说，"你先走，我有点事。"

　　她试图保护我。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紧。我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书本紧紧抱在胸前，像一面脆弱的盾牌。

　　"林老师让我通知你，明天辅导课改到中午十二点半。"我继续扮演着偶遇的同学角色，完全无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黄毛上下打量我，目光中的轻蔑让我后背发凉。"好学生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

　　我强迫自己露出学生会接待来宾时的标准微笑。"你好，我是常余君，一中的学生会会长。请问你们是...？"

　　这个头衔似乎起了作用。黄毛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他松开夏知锦的衣领，含糊地说他们是夏知锦的朋友。

　　朋友？揪着衣领的朋友？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但我只是转向夏知锦，继续编造谎言："校长找你谈艺术节的事，我们一起过去吧。"

　　夏知锦立刻会意，趁机脱身。黄毛不甘心地想阻拦，我突然想起最近确实有与职高联谊的计划——虽然还在初步讨论阶段。

　　"能加个微信吗？我们学校最近在和职高联谊，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学生代表。"我拿出手机，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下周一在我们学校会议室，上午十点，记得穿校服。"

　　黄毛和同伴面面相觑，最终悻悻离去。等他们走远，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书本边缘都被捏皱了。

　　"你挺能编啊。"夏知锦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那些人是谁？"

　　"一些垃圾。"她拍拍衣服，仿佛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举起手中的书袋作为回答，突然感到一阵荒谬。常余君，学生会会长，模范学生，刚才居然像个街头骗子一样编造谎言？

　　"你应该报告学校保卫处。"我说，努力找回一点"好学生"的立场。

　　夏知锦笑了，那种带着讽刺的笑。"然后呢？等他们被警告后变本加厉地找我麻烦？"

　　我无言以对。她说的没错，有时候规则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谢了，今天的事。"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下次别多管闲事。"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巷子，在路口分道扬镳。走出几步后，我忍不住回头，恰好看见她也正转身看我。那一瞬间的目光交汇，像一道电流穿过全身。我迅速转回来，脸颊莫名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