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君》路之舟

2、光

　　图书馆的挂钟指向四点十五分，我第三次检查辅导资料是否齐全。笔记本、重点整理、模拟试题，所有东西都按照使用顺序排列在桌面上，边角对齐。四点整开始的辅导课，夏知锦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我捏着圆珠笔的指尖微微发白。这显然是她给我的下马威，而我不会让她得逞。

　　当时针指向四点二十，图书馆的门终于被推开。夏知锦慢悠悠地晃进来，书包随意地挎在一边肩膀上。她今天依然没好好扎头发，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我压低声音，尽量不让语气中的不满太过明显。

　　她拉开我对面的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引得附近几个学生抬头瞪视。"哦，是吗？我没看时间。"她满不在乎地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局外人》，"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学生会长大人。"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数学笔记。"上周的月考你数学只拿了32分，我们从最基本的函数开始复习。"

　　"我对函数没兴趣。"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翻动着《局外人》的书页。

　　"这不是兴趣的问题，是毕业的问题。"我推过去一张纸，上面是我整理的公式，"把这些抄下来，然后我们做例题。"

　　她瞥了一眼那张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真觉得这些对我有用？"

　　"如果你连试都不试，那确实没用。"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锋，她眼中的不屑像刀子一样锋利。最终，她一把抓过那张纸，潦草地抄写起来，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一群喝醉的蚂蚁。

　　我注视着她写字的手——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关节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黑色的编织手绳，已经有些褪色。这与我想象中混混学生的手不太一样，没有花哨的美甲，没有乱七八糟的涂鸦。

　　"看够了吗？"她突然抬头，打断了我的观察。

　　我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资料。"抄完了就做第一道例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堪称折磨。她每做一道题就要嘲讽一次教育制度，每解一个方程就要质疑它的实用性。而我则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遍遍解释、引导、纠正，努力忽略她言语中的刺。

　　"为什么X一定要等于2？它不能等于别的吗？"她转着笔问道。

　　"因为这是题目给定的条件。"我咬着后槽牙回答。

　　"真没意思。"她撇撇嘴，"现实生活哪有这么多给定条件。"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时，她的笔突然滚落到地上。我们同时弯腰去捡，头差点撞在一起。她先一步捡起笔，而我的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从她敞开的书包里，露出半截药盒。

　　那是一种我太过熟悉的抗焦虑药物。去年恐慌症最严重的时候，我也吃过同样的药。

　　夏知锦迅速拉上书包拉链，但我已经看到了。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我发现这个秘密。

　　"继续吧。"她生硬地说，语气中的敌意减弱了几分。

　　我们重新回到题目上，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远。为什么她会有那种药？是自己在吃，还是帮别人带的？如果是她自己需要...那她冷漠叛逆的外表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