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花期》杂稚yy

10、看房

　　"小林，小鹿我出去了啊，饿了冰箱里有吃的，拿微波炉叮一下。"肖彩艳拎起米色手提包，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拢了拢微卷的黑色长发。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楼道里传来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林唯青坐在沙发一角，校服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黑白琴键，拇指快速点击着，眉头微蹙。游戏音效清脆地响着，和厨房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形成奇怪的二重奏。

　　"我俩打双排，你快更新。"鹿鸣山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运动袜上还沾着上午体育课的草屑。

　　他熟练地点开王者荣耀，屏幕蓝光映在他圆润的脸上，嘴角因为期待而微微上扬，完全沉浸在即将开始的游戏世界里。

　　林唯青斜睨了他一眼，没搭话，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钢琴块游戏。这关难度简直变态，他已经卡了三天。

　　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残影，热气在玻璃屏上留下几道细微的痕迹。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再输就得看那烦人的三十秒广告了。他讨厌等待，尤其是被强迫的等待。

　　"我找好房子了，你要去看看吗？"

　　林唯青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黑键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试图用这机械的专注压下心底的烦乱。

　　"哦哦，"鹿鸣山正忙着选英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我选小乔！小乔大王无敌！"他兴奋地喊道，显然没太在意林唯青说了什么。

　　两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机都差点脱手："啊！这么快啊？！你不是刚和我说的吗？"他脸上的惊讶毫无掩饰，仿佛林唯青瞬间变出了个房子。

　　"我当时只是通知你，我早选好房子了。"

　　林唯青淡淡地回道，手指的动作更快了，几乎成了模糊的虚影。突然，一声刺耳的"Game Over"响起，屏幕上跳出猩红的分数：只差90多分！那股憋着的邪火“腾”地一下直冲脑门。

　　"操！"林唯青把手机重重摔在沙发垫上，发出闷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栗色发丝被他揉得翘了起来，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泛着凌乱的金色光晕。又是差一点！这该死的游戏！

　　与此同时，鹿鸣山也发出一声更惨烈的哀嚎："我艹啊！对面安琪拉好会玩！阴死我了！"他哭丧着脸，像只斗败的公鸡，把手机战绩页面猛地递到林唯青眼前，"啊~都说了今天手感不好了，但队友还是都骂我。"屏幕上那刺目的

　　“1/18/7”几乎要闪瞎人眼。

　　林唯青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把手机推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这战绩，"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狗看了都摇头。不骂你骂谁？"语气里充满了“你简直无药可救”的意味。

　　"主要还是对面的安琪拉，太厉害了。"鹿鸣山还在试图为自己挽尊，委屈巴巴地嘟囔着，肩膀都垮了下来，蓬松的头发似乎也蔫了几分。

　　林唯青懒得再听他狡辩。游戏失败的憋屈、口袋里情书带来的莫名心慌，以及对那个能称之为“家”的空间的迫切渴望，像几股乱麻缠在一起，让他只想立刻行动，摆脱这种黏腻的情绪。“别玩了。”

　　他霍然起身，动作带着点生硬的果断，把沙发上的手机一把抄起塞回裤兜，指尖再次擦过信封边缘，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跟我去看看租的屋子。”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像在发布一道不容违抗的指令。

　　"哦。"鹿鸣山虽然对那把游戏还有怨念，但兄弟召唤就是最高指令。

　　他立刻收起那副委屈样，利索地把手机塞进口袋，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校服下摆因为这个动作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皮肤，脸上瞬间又充满了好奇和探险般的兴奋：“走！看看咱林哥挑的新地盘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连校服都没换。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毫无遮拦地洒下来，照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上，布料似乎都微微发烫。林唯青走在前面，背影挺直，步伐迈得很快，似乎想用速度甩掉某些纠缠的思绪。

　　鹿鸣山落后一步，像只精力充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狗，蹦跳着跟上，一会儿看看路边花坛里蔫头耷脑的花，一会儿又去够头顶飘落的梧桐叶。

　　"在哪啊？远不远？"鹿鸣山的声音带着雀跃。

　　"桔城东路，走30分钟。"林唯青言简意赅，头也没回，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

　　拐过两个路口，周围的喧嚣渐渐沉淀。高大的梧桐树取代了商业街的霓虹招牌，浓密的枝叶交织成天然的绿色拱廊，滤掉了大部分刺目的阳光和噪音，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在青灰色的路面上摇曳，空气也变得清凉湿润起来。蝉鸣声显得格外清晰响亮。再往里走几步，一条更窄的、铺着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的青石板的老巷子出现在眼前。

　　巷子两旁是爬满了浓绿爬山虎的红砖墙，墙皮斑驳脱落，裸露出内里的砖石纹理，透露出时光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老城区特有的、混合着植物清香、泥土味和淡淡烟火气的宁静气息。

　　巷子深处，一扇墨绿色的、漆面有些剥落的大铁门虚掩着。林唯青熟门熟路地推开，铁门发出悠长而略显沉重的“吱呀”声，像是老屋的一声叹息。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被岁月浸润的院落。水泥地面缝隙里钻出几丛倔强的青草，绿意盎然。角落里一棵枝叶繁茂的石榴树亭亭如盖，枝头沉甸甸地挂着几个红彤彤、圆溜溜的小石榴，像一盏盏喜庆的小灯笼，在绿叶间格外显眼。院子另一角摆放着几盆茉莉花，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哇，还有石榴！"鹿鸣山眼睛一亮，指着那棵树，活泼劲儿完全上来了，"熟了没？甜不甜？"他像发现了宝藏，几步蹿到树下，仰头研究着。

　　"几楼？"他又转头问林唯青，眼神亮晶晶的。

　　"二楼，靠西边那户。"林唯青说着，率先踏上了有些陡峭、边角被磨得圆润光滑的水泥楼梯。冰凉的铁扶手触感粗糙而实在。

　　刚踏上二楼平台，左手边的门就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干净整洁的碎花短袖衫和深色长裤的老奶奶正拿着块半湿的抹布擦拭门框。

　　看到他们上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温暖和善的笑容，像秋日里晒透的阳光，驱散了老楼的暮气："小林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她的目光慈爱地落在鹿鸣山身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打量，"这是你同学吧？哎哟，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看着就让人心里头敞亮！"

　　"张奶奶好，这是我同学鹿鸣山。"林唯青难得地放缓了语气介绍道，那份外显的冷硬似乎被这温暖的氛围软化了一点点棱角。

　　"张奶奶好！"鹿鸣山立刻扬起一个灿烂无比、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清泉，"奶奶您这院子真漂亮，石榴结得真好！花儿也香！"他嘴巴像抹了蜜，热情洋溢。

　　"好好好，快进来看看，刚简单打扫过，敞亮着呢。"张奶奶被鹿鸣山的笑容和夸赞逗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热情地侧身让开门口，"小雨，给哥哥们倒茶。"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摸索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穿着干净的粉色小裙子，眼睛上蒙着一条柔软的淡蓝色丝带，小脸白皙，听到奶奶的话，乖巧地点点头，小手扶着墙边，动作虽然缓慢但非常稳定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谨慎。

　　鹿鸣山惊讶地看着她准确无误地避开放在门厅的一个小矮凳，像只对环境了如指掌的、灵敏的小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

　　"快坐快坐。"张奶奶招呼他们到客厅的旧沙发上坐下。

　　房子不大，是典型的老式小两居格局，但收拾得一尘不染。客厅里摆着几件老式木质家具，漆面温润，窗台上放着几盆长势旺盛的绿萝，翠绿的藤蔓垂落下来。

　　下午充沛的阳光透过干净的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温暖的金色光斑，空气里浮动的微尘在光柱中清晰可见，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宁静安详的气息。

　　林唯青环视一圈，目光在靠墙摆放的那架深棕色旧立式钢琴上停留了片刻，琴盖擦得锃亮。

　　"这钢琴..."鹿鸣山也注意到了，好奇地走过去，轻轻按了一下琴键，发出一个清脆的单音。

　　"是我老伴留下的，"张奶奶笑着解释，眼中掠过一丝怀念，"有些年头了，音可能不太准了。不过小雨喜欢听人弹琴，有点声音，这屋子也显得热闹点。"

　　像是印证奶奶的话，小雨端着一个小茶盘，稳稳地从厨房走了出来。茶盘上放着两个白瓷茶杯。听到“钢琴”两个字时，她微微偏了偏头，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她将茶盘小心地放在沙发前的木质茶几上，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个失明的孩子。

　　"小心烫。"小雨轻声说，声音清脆悦耳，像微风吹过风铃。她的小脸朝着鹿鸣山的方向。

　　鹿鸣山赶紧接过茶杯："谢谢小雨妹妹！"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小雨，你怎么知道我们坐在这里呀？"

　　"呼吸声呀。"小雨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孩童的天真，"高个子的哥哥呼吸声很轻，像风吹过树叶。你呼吸声重一点，像...像我们家以前养的大金毛在晒太阳。"她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鹿鸣山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大金毛？我像大金毛？"他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在意这个比喻。林唯青端着茶杯，看着好友毫无形象的大笑和旁边小雨安静微笑的脸，嘴角也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张奶奶看着这场景，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得格外欣慰。

　　她带着两人参观房间。小小的门厅连接着厨房和卫生间，都收拾得整洁利落。

　　主卧朝南，阳光充足，放着一张结实的木床和一个大衣柜；次卧稍小一些，但窗户很大，窗外正对着院子里那棵生机勃勃的石榴树，景致很好。

　　厨房虽然设施老旧，但灶台擦得锃亮，摆放有序；卫生间贴着淡蓝色的马赛克瓷砖，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的清香。

　　"怎么样？"回到客厅后，林唯青问鹿鸣山，目光扫过洒满阳光的房间和那架沉默的钢琴。

　　"不错啊！"鹿鸣山一屁股坐回老式沙发上，弹簧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抗议。他环顾四周，阳光、绿植、老物件，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茉莉香和钢琴的木质气息，组合成一种独特的、让人放松的温馨感。

　　"采光好，安静，离学校近，还有个小院子！"他掰着手指数优点，眼睛亮晶晶的。

　　林唯青点点头，这正是他选了在这里租房的原因之一。他看着窗外摇曳的石榴树枝叶，语气平静地重申："要找到一个人合租，才行。"经济压力是现实，而且，他也需要一个缓冲。一个人住，或许更容易被某些思绪侵扰。

　　"包在我身上！"鹿鸣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又大了起来，充满了干劲，"我们班那几个老实巴交的，还有篮球队的。"他开始掰着手指数人选，如数家珍，"隔壁班好像也有几个想出来住的，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个脾气好、爱干净、事儿少的！"

　　他拍得胸脯砰砰响，仿佛肩负着重大使命，眼神里充满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

　　小雨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小手温柔地抚摸着蜷缩在她腿上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猫咪舒服地打着呼噜，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稚嫩的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嘴角带着恬静的弧度，似乎也在感受着这份热闹。

　　离开时，张奶奶一直送到院门口："随时可以搬进来，东西慢慢添置。小雨很喜欢你们来，家里多点人气儿好。"小女孩站在奶奶身后，小手扶着门框，朝着他们声音的方向，轻轻地挥了挥手。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鹿鸣山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依旧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可能的合租人选，分析着每个人的优缺点，时而蹦跳着去够路边垂下的柳条，时而又蹲下去看草丛里的蚂蚱。

　　林唯青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双手插在裤兜里，听着好友充满活力的声音，目光落在被拉长的影子上。

　　心里过不去的情书似乎不再那么灼人，那个洒满阳光、有着石榴树和钢琴的老房子带来的微弱暖意，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底悄然埋下。至于合租的人选，

　　他相信鹿鸣山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