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到初恋，这很坏了》空尽醉

1、第1章

　　S市的秋天似乎不存在。
　　白天热得还能穿短袖，夜晚起风，气温骤降，仿若直接入冬。

　　段熙搬来这座城市生活了八年，仍是没习惯。他披了件薄队服外套，出去拿外卖，回训练室就吸了吸鼻子。

　　俱乐部基地养的小狗摇晃尾巴跟着段熙，从门外追进屋内，乐此不疲地扒拉他的裤脚。

　　段熙低头冲它说：“这么胖还想着吃。”

　　小狗可能听懂了，委屈地呜咽一声。尾巴摇动速度减慢，它走开两步，又扭回脑袋偷看段熙。

　　“过来。”段熙随手将外卖袋放到桌上，又去找出一包宠物小零食。

　　小狗欢快地蹦跶到他面前。

　　训练室里就剩段熙一个人。
　　今年的赛程已经结束，队友们各回各家。段熙还有商务视频要拍，便多呆了几天。他是队里年纪最大、身价最贵的选手，平常端着高冷的形象包袱，很少陪狗狗猫猫玩闹。

　　但其实挺想摸。

　　段熙蹲在地上，捏着一块肉干，把小狗逗得左跑右转，才施舍般喂出去。

　　“要吃就要运动。懂？”
　　段熙一边揉搓狗头，一边和狗讲道理。

　　“Bright。”有人喊了一声他的游戏id。

　　段熙摸狗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看见是战队经理。

　　战队经理却比他更尴尬，一脸局促，不知如何开口。

　　“方哥，什么事？您说。”
　　和经理很熟了，段熙率先地起了话头，但语气里还是带着距离感。

　　方经理摸不准他的态度，也不想拐弯抹角，说：“我就直接问了。你不续约了吗？”

　　段熙没有立刻回答。

　　方经理：“有别的队接触你？如果是薪酬问题，我们可以先聊聊。”

　　段熙：“没。”
　　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这家俱乐部帮了他大忙。即使他带队拿了两个世界冠军，早就还清了恩情，但也没考虑去别的战队。
　　这想法他不可能对外说，每次只是爽快签合同。

　　今年段熙迟迟不提续约，方经理觉得挺奇怪。倒不是想道德绑架段熙，仅仅出于商业价值的考量，当然希望这么一个大牌明星选手能继续留在自家俱乐部。

　　方经理：“那是……？”

　　段熙：“我考虑退役了。”

　　方经理惊得“哎”了一大声，急忙劝道：“别啊。网上都是乱喷，你不要往心里去。”

　　今年他们在国内联赛成绩很好，作为第一种子出征世界赛，可惜最后输给外国队伍，获得亚军。
　　当晚，网络上就吵翻了天。要么阴谋论Bright在故意送，要么直抒胸臆骂他变菜，只会拖后腿，别耽误队友继续打了。

　　“我从来不看的。”段熙笑了笑，摆明不愿再多谈，“方哥，截止日期前，我肯定给你答复。”

　　-

　　休假时，段熙不太碰电脑，也不玩手机。除了陪母亲出门散步，他基本活动范围就是家中客厅和卧室。

　　这天下午，段熙又倚靠着沙发，一边啃苹果，一边用大屏看电影。他余光瞥见母亲在摆弄心爱的花，却不时停顿走神。

　　段熙赶紧按了暂停，走过去问：“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段母回过神，又打量了一眼穿灰扑扑居家服的儿子，委婉道，“你想不想认识新朋友？”

　　段熙眨眨眼。

　　以前的同学朋友们早就不联系了。打电竞后认识的大多是“网瘾”少年，休赛期又分居五湖四海。
　　他一断网，确实显得凄惨，在S市也没个能约了出去玩的人。

　　但他妈妈口中的“朋友”好像另有意味。

　　“要我去相亲吗？”
　　段熙放下心又有点想笑。
　　他妈妈不喜欢八卦，原来是在为难怎么提牵线搭桥的事。

　　段母：“嗯。”

　　“不合适。”段熙听也不听后续，果断拒绝了就又要去沙发上瘫着。

　　“是男的。”
　　段母讲话向来轻声细语，但这三个字却像雪球突然重重砸过来，让段熙骤然发懵。

　　“……？”
　　段熙错愕地盯着母亲，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取向。

　　“前几年，有个男生经常来找你。我住院，你没空，他在忙前顾后的。”段母回忆着，眼神泛起柔和，“我竟然只知道他叫小陆，全名都不知道。挺好的小孩，他现在去哪儿了？”

　　段熙一怔，撇清道：“可能出国了吧，早没联系了。那时候不成熟，其实也不算谈过。妈，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段母轻轻叹气，又解释说：“我那个插花活动小群，看她们聊天提到有家儿子要找男朋友。我没发言，就看了看发出来的条件和照片都不错。你想认识吗？”

　　“我不是催你谈恋爱。只觉得可能你们比较相同，会方便聊一些？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段熙眼眸低垂，视线落到母亲旁边的粉月季上，又缓缓移开，说：“行。可以先加微信。”

　　他都在考虑退役了，就是想彻底往新生活迈进。

　　当晚，段熙就收到了相亲对象的添加好友申请。对方挺主动，隔天就想约见面。
　　段熙很空闲就答应了。

　　见面地点订在一家市区附近的私房菜馆。

　　段熙打车过去，路上堵了一会儿，他到的时候，那人已经等在包厢。
　　长相与段熙看到的照片符合。戴眼镜，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那人看见段熙，立刻眼前一亮，站起身邀请段熙落座。

　　初次相亲，段熙无言以对，在尴尬里后悔赴约。

　　好在相亲对象会积极调动气氛。他得知段熙并未看他的信息，就开始自我介绍：本科是国内Top2，又去海外留学。在某家投资公司做高管。

　　段熙沉默两秒，说：“我初中学历，工作是打游戏的。”

　　那人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怕段熙觉得他刚才在秀优越，立即道：“抱歉，我以为你也去国外研修过。”

　　段熙：“你不知道我的信息吗？”

　　“你做游戏直播吗？可惜我不看。你这么帅，应该是大网红吧。”那人坦诚笑道，“我只收到你的一张照片，别的信息都没有。属于是见色起意了。”

　　段熙：“？”

　　消息提醒亮起，段熙看到相亲对象转来的照片，仅看小图就记得了。
　　原来是去年在机场被拍到的。他打发时间，逛进礼品书店，随便翻看一本娱乐杂志。拍得他仿佛在认真阅读科学期刊。
　　当时这照片还小小出圈被调侃：校园文男主，但中专职高。

　　段熙看对方确实不玩游戏，不关注电竞，稍微卸下防备的心态，问道：“你怎么会想相亲？”

　　“前任都换八个床伴了，我还在一边加班一边想他。不过，我现在不想了。我妈还担心我没走出阴影，我就开玩笑说想谈恋爱的，只是没时间找，你能不能发动一下人脉。没料到真给我找来一个心动对象。”

　　段熙礼貌地抬了抬嘴角。

　　接着，那人又问段熙玩什么游戏。想回去下载看看，增加共同话题。

　　段熙说了游戏名。
　　那人当场拿手机搜索，再抬起头，看段熙的眼神更热烈了。吃完饭后，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去喝一杯。

　　那就是要进一步深入了解的意思。
　　段熙犹疑片刻，同意了。

　　酒吧离餐厅不远，颇有情调。
　　店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客人们三三两两分座闲聊，但不乱哄哄的吵闹。

　　段熙不怎么说话，相亲对象比他大了几岁，挺会照顾人，也不介意。段熙表明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就给他推荐了一款无酒精的饮品。

　　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叮响，有新的客人们推门而入。

　　段熙耳尖，下意识就望过去，心脏瞬间猛地一跳。他迅速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甜饮料。
　　明明没喝酒怎么像醉糊涂了，似乎看见了他不愿意承认的初恋情人。

　　“陆哥，快点啊，你坐这儿。”

　　段熙又听到了一声招呼，不禁心中暗骂。
　　靠。没看错。确实是陆秉衡。

　　但幸好，陆秉衡应该没看见他。

　　段熙低头等了一会儿，再扬起目光，越过相亲对象的肩膀，悄悄瞄过去。

　　一共六个人，男俊女靓，衣着打扮没新潮到夸张，但都有亮眼的小巧思。
　　陆秉衡个子最高，又落在最后，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显出挑。

　　他们找了一处圆桌卡座。有男生站着，让陆秉衡快往里坐，挨近寿星。

　　原来在给朋友过生日。
　　精致的蛋糕被摆在一个清秀男生的面前。一根细蜡烛跳动起火光，又被轻轻吹灭。

　　他们没有打扰旁桌，只是做出鼓掌的动作，小声庆贺。

　　段熙听不到他们具体聊了什么，只在下一秒，看见寿星露出羞涩的笑容，歪头就往陆秉衡的肩膀一靠，很是亲昵与般配。

　　段熙用力握了一下玻璃杯，指节泛白又恢复如常。他让自己重新看向相亲对象。

　　那人在侃侃而谈，宗旨就是表明他并非呆板的工作狂，闲暇时会逛艺术展览，喜欢音乐，留学期间还组过乐队。

　　段熙说：“嗯。挺好。”

　　这回应实在过于兴致缺缺。
　　相亲对象主动递台阶，道：“困了？我送你回家？”

　　段熙瞥向对方喝了一半的酒。

　　“我叫了司机。反正也是要送我的。”

　　段熙站起身，说：“走吧。麻烦你了。”

　　店门又被打开，冷风迎面扑来。
　　相亲对象展现体贴，侧身替段熙挡了一半寒意，手就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
　　段熙有一瞬僵硬，但遏制住了躲开的冲动，放任自己被搂住。

　　“我去趟洗手间。”
　　陆秉衡在师弟快靠上来的时候，就迅速站起身，找理由撤了。

　　既然被拉来过生日，他本不想直接翻脸。
　　但暧昧的玩笑开太过分了。陆秉衡不等寿星再讲话，径直离开，也懒得管后续场面上的氛围会如何尴尬难堪。

　　陆秉衡冷着脸走去厕所，只是在外边洗了洗手，又掏出手机，佯装回消息，目光却往吧台角落的某个座位扫去。

　　心大的傻子朋友还发来一句：【好了吗？吃蛋糕了。】
　　陆秉衡按了按键：【有事。先回了。】
　　他收起手机，面无表情，脚步依旧悠闲地朝外走。

　　车已经停在了酒吧门口。

　　上车前，段熙好像又听见了风铃声。有莫名的预感般，他略侧过头回望。

　　陆秉衡正推门而出，与之视线相撞。

　　段熙扭过脸，立刻躬身钻进了眼前的车。

　　陆秉衡站在台阶上没动。
　　他一眨不眨，看着段熙和陌生男人一起坐进了后排座。

　　车尾灯亮起又灭，迈巴赫扬长而去。

　　陆秉衡挑了下眉，发出一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