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栾余

5、暑假计划

　　之后的几天，那支冰淇淋成了周忆冲刺的图腾。她的错题本上，重点标注得愈发醒目；晚自习的笔尖摩挲纸面声，似是为临考奏响的铿锵战歌。裴怀煜常在她刷题时，悄放一瓶温牛奶或一份凝练的知识点手册，两人话不多，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地生中考铃声响起时，周忆深吸一口气，冰淇淋的约定、错题本上那些温柔的生物考点在脑海闪过，笔尖在试卷上流畅游走。踏出考场的刹那，她瞧见裴怀煜站在人群里，手里真的握着一支抹茶冰淇淋。
　　“考得如何？”裴怀煜笑着问。
　　周忆咬了口冰淇淋，甜味在舌尖漾开，眼睛弯成月牙：“35以上吧
　　裴怀煜挑眉，又递来一支草莓味的：“这支，是提前庆功的。”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那些关于青春与拼搏的故事，正像纸飞机般，朝明亮的远方翱翔。
　　地生会考落下帷幕，期末考试后，江宁一中的小暑假如期而至。
　　6月中旬，地生成绩揭晓。周忆盯着手机屏幕上“地理40 生物38”的数字，手指不自觉蜷缩，喉咙又酸又涩。深吸一口气，她给裴怀煜发去消息：“地生成绩出来了。” 几乎同时，裴怀煜的电话打了过来。
　　“考多少？”
　　“地理40，生物38。”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裴怀煜带着刻意的傲娇语气传来：“不愧是我教的，就是厉害！我刚看了我的成绩，我考了满分，周忆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的笑了笑，我知道
　　裴怀煜无奈失笑，语气里的傲娇淡了些，多了丝纵容：“你怎么知道？”
　　“裴老师您哪次小测不是满分还‘藏着掖着’，也就您这么‘谦虚’了。”
　　裴怀煜低笑出声，声音里的无奈纵容裹了点轻浅的打趣：“行，算你把我摸透了，暑假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应该会去补课，不然初三的进度我怕自己跟不上
　　电话那头，裴怀煜的轻笑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暖意：“年级第一都在这儿陪着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忆握著电话，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窗外的蝉鸣似乎都变得悦耳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裴怀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听起来随意，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对了，假期图书馆还开门。我有些初三的物理预习笔记，你要不要……一起来看？”
　　“好。”周忆应下，声音轻快。
　　挂掉电话，她扑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心里那种饱胀的、像汽水冒泡般的喜悦，清晰地告诉她：这个暑假，以及即将到来的初三，因为有了某个人的存在，变得无比值得期待。
　　然而，周忆的好心情在晚饭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妈妈听完成绩汇报，眉头微蹙：“38分……还是比不上人家满分的。初三可不能再有短板了，一分之差就能甩开一个操场的人，你妈妈给你报了补习班，你明天就要去
　　周忆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刚刚在电话里获得的温暖，仿佛被这番话语悄然冷却了些许。她知道，她和裴怀煜面前，除了堆叠如山的习题册，还有更多需要共同面对的现实。
　　周忆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轻轻推到桌角：“我知道了，暑假会好好补课的。”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打印好的物理冲刺卷放在她手边。周忆回房间时，看见手机里裴怀煜发来的消息：“图书馆靠窗位置帮你占好了，明天上午九点见。”
　　她盯着“靠窗位置”四个字，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终回了句：“明天我要先去补物理课，可能会晚一点。”
　　第二天周忆赶到图书馆时，已经快十点了。裴怀煜坐在窗边，面前摊着物理笔记，旁边放着一瓶温牛奶——瓶身的水珠已经干了，显然放了很久。
　　“抱歉，补课拖堂了。”周忆把书包放下时，声音轻得像叹气。
　　裴怀煜抬眸笑了笑，把笔记推给她：“没事，我刚整理完力学的受力分析，你先看这个例题。”
　　可没安静多久，周忆就听见邻座有人压低声音议论：“那不是普通班的周忆吗？居然和裴怀煜一起自习，听说她成绩都是靠缠他才提上来的。”
　　“实验班下来的大神怎么会和她走这么近？指不定是她耍了什么手段。”
　　周忆的笔尖顿在笔记本上，墨痕晕开一小片。裴怀煜抬眼看向邻座，眉头微蹙，刚要开口，却被周忆轻轻按住手腕。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理他们，我们做题吧。”
　　那天的图书馆，阳光明明落在书页上，周忆却觉得那片光始终暖不到心里。她看着裴怀煜写满公式的笔记，又想起妈妈说的“现实”，突然觉得，那些像汽水冒泡的喜悦，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膜裹住了，连甜意都透不出来。
　　傍晚分开时，裴怀煜把物理卷的错题标好递给她：“这几道是重点，晚上不会的随时问我。”
　　周忆接过卷子，指尖碰到他的指节，却没敢抬头：“嗯，谢谢你。”
　　她转身走在回家的路上，夏风卷着热浪，却吹不散心头的沉。她摸出手机，看见妈妈发来的消息：“晚上还有数学网课，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周忆攥紧手机，忽然停下脚步——她好像终于懂了，那些“值得期待”的暑假，从一开始就裹着现实的刺，而她和裴怀煜的纸飞机，还没飞远，就已经被风缠住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