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岸焰火》野密蒙

5、第5章

　　正月初五，婚礼前夜，逯春和在保暖衣外面套了条白色公主裙，跟妈妈来参加彩排。
　　当花童不是第一次了，她一向乐意参与这种开心的事。
　　但这次，心情不怎么好。

　　大年初三在徐家吃的那顿饭，是在她的眼泪中结束的。
　　她只记得，徐岁安跑回卧室，反锁了门，他妈妈沈可怎么叫都没开。
　　伴随沈可怒气冲冲的叫喊声，她嚎啕大哭，怎么都止不住。
　　耳边萦绕着徐岁安的话，挥之不去。

　　她分明把他当作自己特别甚至重要的朋友，可这个朋友却突然说讨厌她。
　　这对于六岁的小公主逯春和来说，是一件很难消化的事情。

　　还好，逯非晚立刻带她回了家。
　　那天之后，她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了。

　　来到即将举行婚礼的金色大厅，中间有道长长的T台，上面铺着红地毯，台子两边满是铺着红丝绒桌布的圆桌。

　　几个眼生的叔叔阿姨排成一排站在舞台上，根据司仪的指令一点一点找位置。
　　逯春和站在台下，拉着妈妈的手，两只眼睛无神，还有点肿。

　　过了会儿，轮到她上台送戒指。
　　原本应该是她和徐岁安一起站在T台尽头，等待司仪指挥上台。
　　眼下，只有她自己双手捧着戒指盒，面对一条长长的路。

　　一旁的逯非晚拿着手机拍照，边拍边哄：“春和，开心点。”
　　她勉强扯起嘴角。

　　台上的司仪拿着话筒：“来，下面有请我们可爱的小花童，为新人送上代表誓言和真爱的戒指。”
　　逯春和抬起脚，准备踩上台阶。
　　“等一下！”
　　她闻声扭头，只见沈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只手拽着身穿西装、打着领结的徐岁安，一只手搂着他的羽绒服。

　　逯春和看清来人后便又看回前方。
　　她现在一点也不愿意跟他一起了。
　　可沈可连拖带拽地，将那个家伙硬推到她身边。
　　她鼓着腮，往旁边挪了挪。

　　司仪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两个。”沈可对着台上的新娘喊：“魏晴，我儿子来啦。”
　　新娘回：“行，来了就好。”

　　司仪找来空花篮，递给徐岁安，交待：“小朋友，别紧张啊，很简单的。等会儿我让你们上台的时候，音乐一起，你就跟小姑娘一块上台，她拿戒指，你撒花。明天这里面会装满花瓣，你就朝着各个方向一直撒就行了，记住没？”
　　徐岁安点头：“记住了。”
　　逯春和努努嘴，心不在焉。
　　司仪转脸对她说：“小姑娘，明天可不能不开心了啊，要笑，要面带微笑，知道吗？”
　　逯春和瞟一眼司仪，不情不愿地龇了下牙。

　　“很好很好。”司仪回到台前，重新措辞：“好，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一对金童玉女，为新人送上代表誓言和真爱的戒指。”
　　逯春和还在气头上，忘了抬脚，《今天你要嫁给我》的高潮一出来，吓了她一跳。
　　徐岁安碰了下她的胳膊，先迈上台阶。
　　她反应过来紧紧跟上，还不忘扯扯嘴角，露出假笑。

　　司仪：“哎很好很好，就这样，小朋友真棒！明天你们也要互相提醒，好不好？”
　　逯春和眨巴几下眼，酸酸的，脸也热了起来。
　　两个人并排走出几步，徐岁安小声说了句话。
　　她没听清就没理会。
　　他又提高些音量。
　　这回她听见了，是“对不起，我不是讨厌你。”

　　忽然之间，她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快走到新人跟前时，她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徐岁安假装扔花瓣的手顿了下，她瞥见了。
　　孩子心性，情绪好坏都是来去匆匆。

　　后面两人各说了两句吉祥话，等新人交换完戒指就下台去了，去找各自的妈妈。

　　逯非晚即刻给逯春和穿上羽绒服，柔声细语：“表现得很好啊春和，就是要多笑一笑，好不好？”
　　沈可推了把徐岁安：“还不都是这小子惹得祸？快，给妹妹道歉！”
　　逯春和：“不用了阿姨，他刚刚给我道过歉了。”
　　“这还差不多。”沈可给徐岁安披上羽绒服，剜他一眼：“还有呢？”

　　徐岁安抓着衣角，来到她和逯非晚面前：“对不起逯阿姨，那天害你们没有吃好饭，也坏了你们的好心情。”

　　他的声音还是哑。
　　逯春和紧盯着他。

　　逯非晚蹲下来摸摸他后脑勺：“没事的岁安，你以后有什么想法要说出来，知道吗？我们都会理解你的。”
　　徐岁安抿着唇，重重点了下头。

　　沈可过来：“去，抱下妹妹。”
　　徐岁安看向她，没动，就是抓衣角的手更紧了。
　　逯非晚起身：“算了算了，孩子情绪还没缓过来呢，给他点时间。”
　　沈可叉着腰，故作气恼：“你看看我养了个什么玩意儿？真是的。”
　　“好了好了，说话怎么越来越难听了？”
　　逯非晚过去，拉走她去看彩排，只剩下两个小人面对面。

　　逯春和捏着羽绒服的拉链，红着脸问他：“你的嗓子怎么还没好？吃药了吗？”
　　徐岁安别过视线，看台子上：“我妈说吃药不好，让我多喝水。”
　　逯春和迈了一步，挡住他：“吃药好得快。”
　　徐岁安只得看着她，瘪瘪嘴说：“知道了。”

　　逯春和委屈巴巴地问：“你那天为什么说讨厌我？”
　　徐岁安眼睛眨巴一下，长又直的睫毛显得眼睛很无辜，随即垂下脑袋不回答。
　　她音量高了些：“你怎么不说话？”
　　徐岁安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时间，两人僵持住了。

　　过了会儿，逯春和小声啜泣起来。
　　徐岁安马上抬起头，见她眉毛一趴眼泪汪汪的，慌了神：“你怎么又哭了？”
　　逯春和抬手抹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徐岁安瞟一眼舞台边的两位妈妈，眉毛拧在一起：“我……”

　　逯春和想起他那天说的话，不禁悲从中来，就要放声痛哭时，被他的手捂住了嘴。
　　她怔住了，瞬间噤了声。
　　徐岁安慢慢收回手，悻悻地说：“因为我妈妈喜欢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很羡慕你。”

　　她眨眨眼睛，眼眶里存的热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自己手心里。
　　徐岁安小脸皱巴着：“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哭？”
　　她忙又抹了抹，撅着嘴：“我没哭。”
　　徐岁安紧盯着她，没什么底气：“那你……原谅我了吧？”
　　“嗯。”她点了下头，“你也别生我的气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徐岁安：“明天就走？你们不是过完元宵才回去吗？”
　　逯春和：“妈妈说她有事，让我和她先走，爷爷奶奶过完元宵再回去。”
　　“哦。”徐岁安想了想，又说：“那祝你和阿姨一路顺风。”
　　逯春和吸溜下鼻子，嘟囔：“还没走呢。”

　　“嘶”的一声，司仪关了话筒。台上的人们彩排结束，四散下场。两位妈妈和新人寒暄了几句，回过身来找他们。

　　沈可歪头瞧一眼逯春和：“怎么了春和？徐岁安又欺负你了？”
　　她连忙摇摇头：“没有阿姨，我和岁安哥已经和好了。”
　　“那就好。”沈可蹲下来，两只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小公主明天就要走了，阿姨舍不得你。”
　　逯春和瞅眼徐岁安，笑着说：“没关系的阿姨，你还有岁安哥陪着呢。”

　　逯非晚站到她身后，手放她肩上：“听听我们春和说的话，你还有岁安呢。”
　　沈可起身：“行啦，懂你的意思。你要真想安慰我，就把春和留给我。”
　　逯非晚立马紧紧揽住：“那不行，这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沈可笑着白她一眼：“行了，不跟你抢。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还得收拾东西呢。”
　　逯非晚带着逯春和向前挪动步子：“那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沈可：“明天见。”

　　逯春和从徐岁安身边经过时，晃了晃手：“岁安哥，明天见。”
　　徐岁安讷讷点了下头。

　　第二天中午，婚礼大厅熙熙攘攘，T台两旁宾朋满座。
　　站在T台下的徐岁安和逯春和，小脸抹得白里透红，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个系着领结挎着花篮，一个戴着钻石皇冠捧着戒指盒，静静等着上台。

　　逯春和一只手扶着皇冠左顾右盼：“我妈妈去哪儿了？”
　　徐岁安凑到她耳边说：“到前面去了。”
　　逯春和大出一口气，皱着脸：“好多人啊，闷死了。”
　　徐岁安侧过来看看她：“你不舒服吗？要不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他那双睫毛长直的丹凤眼上转下看的，逯春和莫名安定了些，摇头说：“算了，快开始了。”
　　徐岁安：“那你再坚持一下。”
　　“嗯。”

　　刚说完，就听见音响里传来“……有请一对金童玉女，为新人送上代表誓言和真爱的戒指。”
　　《今天你要嫁给我》响起，两个人一齐迈上台阶，走上T台。

　　T台旁的逯非晚拿着相机，跟着他们的脚步，边往后退边录视频。

　　徐岁安到处撒着花瓣，他尽力将花瓣扬得很高，有几片悠悠落在逯春和的头上。

　　淋着这场花瓣雨，头戴皇冠的小公主突然一扫阴霾，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来。
　　因为她最惦念的朋友，此刻成为了她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