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树神在人界扫垃圾》菏七

81、君再来06

　　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不少。
　　耳边忽传来一阵悠扬的埙声。

　　那埙声幽静而深邃，伴随着阵阵海浪的声音。
　　让人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悲伤。

　　木久川模模糊糊地想，是做梦还是现实？
　　这是哪里？

　　他记得自己在三途界，在阎罗殿，在冥察司。
　　可是为什么会有海浪的声音？

　　兴许真的是做梦吧。

　　可这寒冷刺骨的风又是从哪来的呢？
　　人界早就是深冬了，莫不是他已经回去了？

　　不知道林薄闲回来了没有。

　　千般念头在心头轮转而过。
　　想到林薄闲这个名字，却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仿佛隔了千年。

　　他忽然有些着急，总觉得还有很紧急的事在等着他去做。
　　他得逃命，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鬼地方是哪里？
　　......海？

　　苦海！
　　他记起来了，他被困在苦海，那艘木船上。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安然入睡？？

　　他在心里疯狂呼唤自己快醒来，不要让那些东西上船，不要让它们靠近自己！

　　这边想着，那边，身体就有了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摸他的后背。

　　是水鬼吗？
　　它们上来了吗？
　　我要被吃了吗？
　　......

　　木久川的手指动了动，他用尽全力，但身体仿佛被困在某个地方，必须得奋力呐喊才能挣脱。
　　可他用了很大力气，张开嘴巴大声地喊，却就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梦魇......
　　是梦魇。

　　微眯的视线内景象模糊，似乎看到有一双脚在眼前晃来晃去。
　　木久川心里不禁更急迫了。

　　他要逃出去，逃出这个鬼地方！

　　“哥哥，他醒了没有啊？”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吹埙的少年放下手，坐在一根断木上，晃着两条小短腿。

　　“别碰他，阿妈说了，正常的鬼都不会来这儿的，他说不定，是从海底地狱逃上来的恶鬼。”
　　扎着双髻的小孩歪了歪头，端详木久川紧贴地面的脸。

　　“哥哥，他没有獠牙，不像是恶鬼呀。”
　　“恶鬼会变换容貌，不一定有獠牙的，你快过来。”

　　“哦。”小孩站起身来，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绕过木久川，跑到哥哥身边。
　　“来，上来。”少年拍拍身边，向孩子伸出手，用力一拽，孩子跳上断木，坐在他身旁。

　　“呐，你吃这个吧，阿妈马上就回来了。”说着，少年将身旁的一个小竹篓递给小孩。
　　小孩的脸被海风吹得通红，两个鼻孔下坠着晶莹剔透的鼻涕坠。

　　他胡乱用袖子抹了两下，伸手从竹篓里摸出一条浑身青黑，小泥鳅似的青鱼，塞进了嘴里。
　　刚咬下去，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就从口中溢出。

　　小孩惊喜道：“哥哥哥哥，你听到了吗？我吃到了完整的！这只是完整的！！”
　　“我再来试一个。”说着又将小手伸进篓子里。

　　“唔，这只就没声了，不是完整的，味道也不好。呸呸呸。”他连呸几下，把那条残鱼吐了出来。
　　“好了好了少吃点，今年收成不好，阿妈冒着被吃掉的风险就摸了这么几条，可别被你一个人都吃完了！”少年将竹篓从弟弟怀里拿出，放回自己身边。

　　小孩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伸长脖子张望着离他很远的竹篓。
　　“可是好玩嘛，那些鱼会叫诶，为什么呢？”

　　少年将埙对在唇边，悠然吹了起来。
　　“阿妈说，这是因为，鱼肚子里有海底那些恶鬼的魂魄。”

　　“所以咱们吃的，其实是那些恶鬼？”小孩惊奇道。
　　少年点点头：“是这样的。”

　　“那好。”小孩鼓掌道：“恶鬼就该被吃。”

　　孩子们聊天的声音仿佛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木久川也不确定自己醒没醒，仿佛他的身体在这里，可神魂早已经游离天外，不知去了何方。

　　穹顶上浮动的流金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势要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染成金色。
　　映照在木久川的眼皮上，仿佛掉进满是金矿的洞穴，被金光包围。

　　分明没有温度，却莫名让他觉得有股暖意。
　　身体和神魂总算合二为一，恢复了正常。

　　所有的一切木久川都完完整整地记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移到了旁边，正靠在断木旁。
　　一个小孩蹲在他身前，用一只皮囊给他灌水。

　　木久川被这小孩的脸吓了一跳。
　　只见这孩子脸上没有一块好肉，焦黑之中夹杂着暗淡的血色，两个眼珠一个挂在外面摇摇欲坠，另一个整颗塞在眼眶里，硕大的白眼球中间，点缀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瞳仁，正死死盯着他。

　　小孩的身体跟着一抖，皮囊里的水泼洒出一些。
　　孩子立刻站起身来，冲海边喊道：“哥哥哥哥！！他醒了，这个怪人醒了！”

　　木久川扭头，见海边礁石上站着名少年，身影瘦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
　　他布衣草鞋，丸子头用粗布包裹，浑身作古代贫民打扮，此刻正面对着海面。

　　闻言，他头也不回道：“不是都说了离他远一点，阿弟你又不听话。”
　　少年系好裤腰带回过身来，面容和小孩是一样的惨烈。

　　他牵住弟弟的手往回走：“阿妈交代的你全都忘了。”
　　他蹲在木久川身前打量他：“鬼？”

　　见木久川不说话，他继续猜：“妖？魔？”
　　他奇怪道：“该不是个哑巴鬼吧？你会说话吗？外乡人。”

　　木久川微一皱眉：“外乡人？你们是......”
　　“我们？我们自然是嶓冢山的采石人，采石人你懂吗？小子。”小孩不知哪沾来一身匪气，单脚往一颗石头上一踩，气势汹汹的。

　　“诶。”少年阻止他：“不是都说了不要随便跟他说话吗？”
　　小孩的气势立刻低了下去，讪讪哦了声，乖乖站好了。

　　这么个可怕的地方怎么会有两个小孩？
　　但木久川无心他顾，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诶诶诶，你干甚去？”少年两步抢到他身前将他拦住。
　　木久川低头看着他：“走。”

　　“走？你这个外乡人好没礼貌！你可是在这里躺了一整夜，要不是我们，你早就被那些东西给吃了！”
　　木久川低头看到自己衣服和皮肤上多出好几条口子，白花花的羽绒露在棉服外，手背和胳膊上血口子触目惊心。

　　分明他晕倒前还没有。
　　“何意？”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被一堆水鬼围着，还是我们帮你赶跑的。”
　　“阿妈力气很大，而且那些东西都是水底寒狱里的恶鬼，被困在海底千百年，妖力鬼力早就不行了，上岸以后更是狗屁都不如。”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
　　少年绕着木久川转圈打量，小孩讨个新奇，跟在他哥屁股后面，学着他哥的样子作沉思状。

　　少年：“没想到，你这么一个高个子，居然连那些东西都打不过。”
　　“啧啧啧啧。”少年摇头咋舌一串：“还真是废物。”

　　“废物。”小孩鹦鹉学舌似的。
　　木久川懒得解释，也没必要和两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只赶紧问道：“我晕了多久？”

　　“嗯......不知道，我们是在今早发现你的，天刚蒙蒙亮，现在......呐。”少年指指穹顶，“已经是中午了。”
　　木久川脑内飞速计算，按照人界的时间来算，差不多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强忍胳膊的酸痛，行了个古人的揖礼：“多谢二位小兄弟救命之恩，但是这里危险，还是赶紧离开吧，救命之恩当改日相报，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诶。”少年无奈地沉了口气：“第一，我们采石人不畏艰险，越是危险的地方，才越有可能采到完整无瑕的月石，而且阿妈进了哀丝树林，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她出来。”
　　“第二，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去办事了，就是走出这片海滩都困难。”

　　少年从竹篓里抓住一条青鱼，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阿妈说你灵力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死的。”

　　“你现在能醒来，都是阿妈给你喂了一颗灵药的功劳，否则，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闻你的气息，不像鬼也不像妖，这药居然对你也有效，阿妈嘱咐，你醒了以后必须吃一个，但是在此之前，得先吃一条青鱼恢复一下体力。”

　　木久川看着那獠牙外露的丑鱼有些嫌恶，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勉强塞进口中，尽量不让它触碰口腔，直接吞下。
　　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沿着食道涌上来，木久川赶紧捂住嘴才没有呕出来。

　　“呐。”少年倒出最小的一颗药丸递给他。
　　木久川接过，吃了下去。

　　小孩好奇地望着他：“什么感觉呀？”
　　木久川只觉得腹内一股热气翻涌，好像某种死去的东西在他体内重新活了过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不知道，说不上来的感觉，这药、你们怎么会有？”
　　“阿妈以前是族里的巫师，会做这些很正常，也是整个三途界唯一能进出哀丝树林的人，每天来找她问卦祈福求药的人，能把我家门槛都踏破，所以遇上我们，你算是走了大运了！”

　　木久川原以为这俩小毛孩是不学无术的混小子，没想到居然大有来头，他们的阿妈更是浑身本领，遂郑重道谢，对自己先前的偏见表示歉意。

　　“罢了罢了。”少年很大度地摆了摆手，“你这是要去哪啊？办什么事？”
　　“在下要去冥察司，寻一位故人。”木久川如实道。

　　少年背着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冥察司可是在酆都都城，这里是嶓冢山，两地相隔甚远，就算是最快的交通工具，少说也要两天。”

　　“两天？！”木久川一惊，“不行，我必须在今天之内赶到。”
　　“那可就......有些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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