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哥哥手表》弥留幻想

1、1

　　孟舟见，男，双子座，身高一米八四，体重一百三十斤，三好学生十一年蝉联人员，上个月刚过十八岁生日。

　　他爸和后妈在市中心买了套新房子，三室一厅，装修得非常阔气，类似于复式公寓楼，底下还有个能种地的小花园。

　　但三室指的是父母卧室、他后妈肚子里那受精卵的房间和阿拉斯加狗窝，转上一百圈也没他的份。

　　毕竟法律是这样写的：子女成年，父母不再具备抚养义务——这块还得特别划个线，只有父没有母。

　　于是他从压箱底的铁盒子里翻出他哥周孟远之前寄过来的信，捏着铅笔照信纸上的地址印描了几遍，在出高考考场的四十分钟后，踏入了去往外省的火车站，对着地标拍了一张车票。

　　配字：【人生，新出发。】

　　发小武岸浩三秒后刷到他朋友圈，在微信里敲他：【你脑子有病啊，为什么不坐飞机？】

　　武岸浩有周孟远的微信好友，孟舟见点向屏蔽的动作顿了下，冷漠打字：【给我评论。】

　　武岸浩：【？】
　　武岸浩：【好好好卖惨是吧，我绝对把你描述得跟快死了一样】

　　人，手机，身份证，耳机……准考证还在兜里揣着。因为长相乖巧且太过于无害可怜，坐在火车餐厅里没被乘务员阿姨要过夜费，十二小时二十三分钟后，早上凌晨六点半，他从内地抵达了沿海。

　　这是个很破的老火车站，孟舟见跟着人流刷身份证出站，站在大门口查导航准备直接走过去，还没一分钟，三个月没对话痕迹的置顶突然发来消息。

　　他哥的意思简洁明了：【等着。】

　　孟舟见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给他设置的昵称，再对着手机最顶端显示的时间看了三秒，把昵称改回了周孟远的大名。

　　凌晨的车站人也不少，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从路边的灯数到脚下的银杏叶，又心算了一遍前天考的数学题，然后用手机翻完了一整本《食谱大全》的图鉴，终于等到了人来接他。

　　八点整，孟舟见伴随汽车喇叭的声响抬起头，在粗糙发亮的柏油路面上，看到三年没见的男人打开门迈出了一条腿。

　　他礼貌地和那条腿打招呼。

　　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被熨帖的西装裤包裹，线条如刀削般利落，裤脚微微收束，恰好落在脚踝上方，露出深灰色的高筒长袜，薄丝间透出骨感的脚踝轮廓，再往下看，是被擦得很亮的黑色皮鞋。

　　黑色皮鞋在他的注视下大步跨上台阶，踩在路面上，随意抬起来踢了下孟舟见穿着的白色高帮帆布。

　　微醺的酒香顺着他贴近的步伐一起飘到鼻尖，孟舟见注意到他西装马甲前残留的水痕，大红色衬衫映入眼帘。还没来及辨别，下一秒，熟悉的沙哑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

　　孟舟见把手机塞进裤兜里站起来。

　　周孟远从小到大都比他高半个头，三年没见，仍然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淡瞥他一眼，没四周有什么行李，三米内只有这一个长相帅气的十八岁乖巧青年，不由得短暂地蹙了下眉。

　　孟舟见摸出银行卡双手递给他：“我和这张卡一起来的。”

　　作为饯别礼，他爸在他成年第二天就带他去开了卡，转钱后说去国外找你妈吧再也不见，或者找你哥也行我们就此别过。孟舟见脑海里想大骂一通后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吃嗟来之食，但革命需要资本，旅途也需要资金，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他转头向后妈又敲诈了五万。

　　他哥接过去扫了眼卡号，银行卡在手指间翻飞一瞬，眨眼又塞回他衬衫兜里：“睡我那还是酒店？”

　　孟舟见很乖地问：“哥，你一个人住吗？”

　　被他问的人眯了眯眼睛，从口袋摸出根烟夹到手上，过了几秒后回答：“还有其他人。”

　　这是个什么答案，孟舟见瞬间警惕起来。毕竟在他心里，全世界没人会不喜欢他哥。

　　未来嫂子？朋友？还是谁……孟舟见迅速开口道：“我跟你睡。”

　　周孟远“嗯”了声，侧身拉开车门：“上车。”

　　不同于孟舟见看着就很好相处的面容，他哥的五官轮廓深邃，是天生的眉压眼，眸瞳又是纯黑，站在那里垂眸望过来，就显得异常有压迫感——直白来说，就是帅得有些过于有攻击性。

　　孟舟见上下左右观察了一圈，总感觉他哥有点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嗯……最后他想，应该是那种社会成年人士独有的冷漠感。

　　他向周孟远后方看了一眼，把眼睛转回来，又看了一眼……

　　“……这什么车？”在副驾坐了三分钟后，孟舟见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周孟远弹弹烟灰，把车窗最后一截也按下去，三七分碎发被飞进来的风吹得有些散乱，语调平淡道：“老板的。”

　　这句话意思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开老板车来接我……孟舟见很为他哥着想：“我可以自己走过去的。”

　　“没事，”他哥看都懒得看他，叼着烟说，“刚好下班。”

　　孟舟见还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毕竟他发消息周孟远虽然都会回，但只会简单地回“嗯”和“好”，要不就是说自己忙。而且夜班这个玩意怎么听都不怎么正经，忍着没开口问，紧接着又听到他说：“送完你再去公司。”

　　“是同一个…？”

　　周孟远看白痴一样看他，但还是回复说：“两个。”

　　直到车缓缓驶入一家偏僻巷子里的汽修店，孟舟见才在一问一答里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他哥白天在公司当牛马，晚上兼职娱乐场馆副经理，住在和朋友合伙开的汽修店二楼，偶尔当当手沾机油的修车工，一天二十四小时每小时都有新身份。

　　这简直太过魔幻。

　　孟舟见盯着周孟远的侧脸，目光在淬了层薄冰的眼睫停留顷刻，再顺着他随意搁在降下车窗边的左臂一路移动过去，最后盯住他松松搭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伴随着轻轻敲击皮革表面的声响，想了下自己能干什么。

　　父母离婚后他妈出了国，一年就在手机上聊几个字，基本跟人没了一样杳无音信。

　　他高中这三年用周末和放假时间自学编程，开发了几个不怎么正常的小游戏和专门搞事的网站，按成绩来说国内顶尖的学校应该手到擒来，一个月后的奖学金和那些收入加在一起……孟舟见算了一遍，认真地说：“哥，我能养得起你。”

　　周孟远像是被他的言论逗笑，嘴角微勾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下车时抬头揉了揉他的头：“行，期待。”

　　他带着孟舟见从地下车库上楼，汽修店构造很简单，上楼后右拐，最里面那间就是他哥的房间。走廊围着一层刷了红油漆的栏杆，下面就是车库大厅，孟舟见扒着栏杆向下看，回头时，眼前的周孟远一边按指纹开门，一边单手扯下西装的红色领带。

　　衣料摩挲声中，孟舟见看着他手指搭上西装的第一颗纽扣，露出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后颈处的皮肤上还有几道很明显的斑驳红痕。

　　袖口的按扣被解开时发出细微的"嗒"声，孟舟见盯了会儿，没忍住回想起自己三年前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大致经历可以写成一部轻小说，开头类似于——《人生第一次去gay吧，进门发现调酒师是我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