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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色屏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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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六年秋雨夜,金丝楠木屏风上的獬豸兽目泛着血光。
七岁的长珍蜷在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下,看着十二双织锦马面裙摆水波般荡进花厅。那些平日里给她塞桂花糖的叔伯们,此刻正将母亲的茶盏砸得粉碎。
"范家祠堂昨夜遭雷火,定是周氏无子触怒祖先!"三叔公的龙头杖捣地声惊得长珍一颤,腕间白玉镯磕在床柱上。这是出生时妯娌强塞的"聘礼",此刻倒像道冰凉的枷锁。
母亲突然凄声笑起来,笑声混着窗外骤雨:"当年用我周家三十八船嫁妆修祠堂时,怎不说触怒祖先?"她突然扯开湘绣立领,颈间赫然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怀安死守武昌城时,这枪伤是为谁挨的!"
满室寂静中,长珍听见雨滴穿透屋顶瓦片的声响。父亲那封染血的绝笔信正在她怀中发烫,信上说黄埔同窗会照拂遗孤。可当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妹妹跪在范公馆前时,朱漆大门始终紧闭。
"要赶我们走可以。"母亲忽然拽过那架三尺高的瑞兽屏风,鎏金边角在烛火中泛起寒芒:"这是怀安从广州运回的,背面刻着黄埔三期全体名录。"她指尖划过某处凹痕,长珍瞧见"□□"三个字在木纹间若隐若现。
叔伯们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最终我们带着二十块银元离开时,长珍回头望见三叔公正用绢帕拼命擦拭屏风上的名字,仿佛那些烫金字体是咬人的蜈蚣。
黄包车在青石板上颠簸,妹妹的哭声细若游丝。母亲突然掰开长珍紧攥的手,将染血的玉镯掷向河心:"记住,这世上最锋利的兵器不是枪炮。"她沾着雨水的睫毛像垂死的蝶,"是女子识字明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