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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梅山道尽嘉靖府,玉宓洒泪别江南 ...

  •   忙处抛人闲处住,这日适焘闲步至城外,偶见莺鸣燕啼,山环水旋,茂林深竹,便驻足赏这村野之趣,一时之间心旷神怡,呼吸通畅,已无半点郁郁之气。心中思忖往后生计,便出了神。憨看半晌,往那河边酒肆走去。
      这酒肆倚河而建,只有几片草席遮顶,桌椅皆裂纹纵横,可知经历了许多寒暑。正欲唤小二取酒,这时一个锦衣玉缎,眉间英爽又透着几分算计的男子款步走了进来,身边跟随的小厮只在酒肆旁等候。这仪态,可知平日娇养惯了,只是不知为何会来这简陋之处。
      适焘正准备一人独酌,只见那人行至面前,拱手作揖道:"贵人,好些日子不见,不知可还认得?"
      适焘赶忙抬眼,此人正是在京城做典当生意的温梅山,科考时在京城相识。
      适焘自见他第一面起,就预感到他是个有通天手段的人。只是自从上任后,连日案牍忙碌,竟忘了与他书信交往,要不昔日被贬,也能通过他得一二助力。
      这梅山出身商贾,身上虽富贵,却总脱不了末席之憾,于是见适焘有意结识,也便乐于相交,只是往日生意烦扰,也就忘了这回事。
      二人各有所求,所以说话更为投机,寒暄之间觥筹不止。适焘忙问:"不知温兄何故到此?"梅山饮尽杯中酒回道:"昔日一位旧友祖籍在此地,这次我生意往来经过,又值旧友亡母忌日。他被事务纠缠无法脱身,所以委托我来此一祭,以表哀思。"
      适焘听了之后,与他道:"唐突了。近日京中可有新闻?"梅山回道:"别的倒是没有,不过与你同宗的贵族倒是有一件奇事。"梅山这么说,适焘顿时就明白他说的是嘉国府邬家。不等他继续问,梅山说道:
      "昔日嘉靖二府相连,占了京城阳德街大半条街。大门前虽行人寥寥,但隔着青砖翠瓦一望,里面亭台楼阁峥嵘峻峭,树木花草氤氲斗艳。可如今,这两门也不比先前那般光景了。"
      适焘说道:"他家何等荣耀,我这支门庭寥落,这样的光景也不好攀扯。前些年不是圣上又纳了邬家二小姐入宫?宫里现在有两位邬姓的娘娘,二府应当正值盛宠。"
      梅山闻言,呷了一口酒,回道:"邬兄可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古往今来,哪个大家士族不是到了极盛之时,就走向极衰。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我也就不瞒你。前几日我家帐上掌柜遣人飞马来报,说是收了一件千古奇物,不知如何估价,也不知收这当物是否得宜,请我定夺。你猜是何物件?"
      适焘酒盏停在半空,问道:"难道是什么罕见的真古奇玩?"梅山嘴角一翘,眼角瞥了瞥身周,见无人店中就他二人,于是手指于天,掩唇悄声答道:"一幅书着'寿与天齐'的墨宝,印乃是……"他没将话说完,只是眼角一挑,自让适焘会意去。适焘也不多言,静听下文。
      "说到嘉靖二府,当日嘉国公和靖国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嘉国公居长,靖国公为幼。嘉国公淳英有三个儿子,死后,长子邬尚忠袭承,生育两子。嫡长子名敬敏,洪陵之战为国捐躯。次子敬睿承袭官位,唯好求丹药长生,出家做了道士。幸而出世前已与嫡妻王氏育有一子,名唤玉甫,幼年时便承了爵位。再说靖国府,自那靖国公淳华去世后,长子尚礼袭了官,也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名敬祺,次子名敬祯。如今高堂皆故,长子敬祺袭官娶的是京城勋贵洛家的小姐,次子敬祯靠科举出仕。"
      适焘见梅山说得深切,给他添上酒,梅山一饮而尽,继续道:"要说世间之人,凡人占去十之八九,剩下一二成,是有些造诣的。而受天地灵气所化,天生异禀,造化极高之人又在这一二成中不过凤毛麟角。敬祺之妻洛氏,婚数十载不孕,有一日出游赏春,偶至一观,上书'鸣逝'二字,一老道打盹于阶前。春意尚浅,这洛氏交代小厮上前,将一件织锦厚被披于老道身上。"
      梅山再饮一盏,继续道:"正欲走,却被老道叫住。只见这老道蓬头垢面,打着赤脚,向洛氏拱了拱手,说道:'夫人且住,贫道有一件宝器可助夫人实现心中所愿。'而后从自己的褡裢里掏出一块平平无奇的顽石。洛氏依礼吩咐丫鬟收了起来,却并未在意。直到第二年,诞下一子,乳名玉松,取玉之坚,松之寿。洛氏将当日见闻说与敬祺,靖国府派人再去寻那道人时,竟再无消息。你说奇不奇,妙不妙?"
      适焘笑道:"妙!不知这奇子有何不同于常人?还请温兄一言而尽。"梅山畅快地笑了两声,又呷了一盏酒,继续道:"这玉松,神貌自不必言,更甚者,其三岁识千字,四岁可作诗,五岁撰文比东坡,六岁竟可与其父门下辩难,难分高下,甚至更胜一筹。只一件,这玉松生性孤僻,出生时不啼一声,平日里就连笑也少见,不似平常孩子那般。"
      适焘半晌不语,似是听呆了。梅山笑饮一盏,在他面前晃了晃折扇,适焘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此子来历定非你我这般常人可揣度,恐怕就连敬祺老爷也难通晓,只得不世高人方能拆解一二。"
      梅山点头道:"正是正是,余下便是邬府两位被圣上纳进宫的娘娘,头一位是敬祺的嫡长女,名唤玉窈,因以贤德之名享誉京城,被纳进宫去,先是封了贵人,前几年又晋为嫔。也就在那时候,圣上又纳了邬家敬祯之嫡长女,名唤玉姬,在邬家排第二,也封了贵人。邬家剩余的姐妹中,三小姐玉霭,是敬祺小妾所出,四小姐玉姒是嘉府玉甫胞妹。原先贵东家沈盐政的夫人邬氏静云,就是敬祺、敬祯之妹。"
      适焘方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授课之时,每逢遇'静、和'二字,她都念作'金、玉'。写的字遇到'静、和'二字,她皆减一二笔。原来是这个缘故。"
      梅山略有奚落之意道:"邬兄为官数载,怎还不通晓这金玉之道?怪道你今日这般境地,竟是没有细细研读这经世之书。"适焘并没有恼,深知梅山说得有道理,于是给他斟满酒盏,心中已醒悟过半。
      适焘说道:"难怪我这女学生言谈举止皆非凡品,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的缘故。方才知道是靖国府的外孙,这也就更加不足为奇了。"
      梅山回:"这一族中,原本枝繁叶茂,到如今也竟这般光景。有人来就要有人走,倒是我见怪了。"
      适焘说道:"昔日繁盛之时,两府之主仆家丁,佣人打杂,合起来超千人之数。听梅山兄见闻,现下竟不及当时七八的光景。"
      梅山回道:"且看往后小辈们如何经营。"不知不觉,天色竟然暗了下来,二人四目一对,只觉闲处光阴如流水,大笑一番,饮尽杯中酒,而后起身,准备进城再敘。结算酒钱,正准备离开时,听见后面有人叫道:"适焘兄,恭喜恭喜。"
      适焘一面回身,一面请梅山稍作停留。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一同被参革的同僚,姓胡名游,字显途。他是本地人,自从革职后返乡 ,久居于此地。近日京中故旧传来书信,京中欲重新启用旧员,于是他开始四处托人寻找门路,不想在此地遇到适焘。
      适焘听了消息十分欢喜,于是忙叙话几句,胡显途就作别进城走动去了。梅山听了,献计道:"何不找沈盐政为你修书一封,央烦京中靖国府的敬祯老爷为你推荐。"适焘知其意,于是作别回到家中,合计一番后。
      次日,适焘面陈沈容常。正巧,沈容常说道:"因我公中事务繁忙,又因拙荆去世,京中舅哥念及小女年幼,不能好好将养。前几日,已派了车船及一众仆妇来接,只是小女伤心过甚,久病未愈,所以耽搁了行程。"
      沈容常面色略显憔悴,咳嗽几声继续道:"昔日先生的教导之恩,容常正思无以为报。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定当竭尽全力。我便即刻修荐书一封,先生转于内兄,内兄必在中周旋,以全先生所愿。"
      适焘深拱一礼,这时有丫鬟端了热茶进来,沈容常小呷一口,定了定神,说道:"小女玉宓择下月初二入京,先生何不一同前往?"适焘再躬一礼,表示接受好意,心下暗自庆幸听了温梅山的话。
      至初二,那女学生玉宓身体痊愈,原本不忍心留下父亲一人独自生活,怎奈沈容常临别说道:"汝父年堪秋色,与你母亲曾有生死之约,再无续弦之意。更何况你身体娇弱,又这般年幼,上无母亲爱护,下无兄长扶持。舅父家是个极好的去处,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余不必挂怀。与舅父家的哥哥姐姐一同生活,必不会让你有孤寂之感。"
      见父亲不容商量,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沈玉宓只好挥泪辞别,登舟而去。适焘另有一艘小船,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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