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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还记得吗 ...

  •   路忆然刺他一眼。
      “你有病吧。”

      路航诀走过来,两人隔着两道阳台围栏,一团燥热空气,一片悬在半空的盛夏虫鸣。

      她攥着内裤的手背到身后,警惕性很强,不友好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像千方百计震慑天敌的食草动物。
      可惜瞪也没用,柔软目光又抵不过坚硬獠牙。

      路航诀不露声色看着她,有点好笑地说:“为什么你说什么话都像撒娇。”

      她一愣。
      “......你是真的有病。”
      转身自顾自晾衣服。
      动作有点忙,不知在忙什么,湿皱的内裤抖抖开,两头挂到衣架上。斜了,不满意,又取下来,重新挂。

      路航诀一脸放任自流的淡漠,两手向后撑在围栏上,微侧着头,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看半空中一只飞旋的灯蛾。
      冷不丁问:“那个男的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讲什么话都像撒娇这一点。

      她懒得理他。
      “关你什么事,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是你哥。”

      “错,你是败类。”

      不跟败类同流合污。
      晾衣杆往墙上一甩,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关上阳台玻璃门。

      气鼓鼓趴回床上。
      捶捶捶捶捶。

      路航诀怎么不去死。
      他怎么还没死。

      路上那么多车,就没有一辆把他撞死吗,那么多井盖,就没有一个坏的,让他砰一声掉下去喂老鼠吗?
      城市里那么多神经病,就没有一个疯的从路口冲出来捅他一刀吗?来一刀就行啊,怎么一刀都不捅。
      雷呢,雷也不劈他。
      这个世界对他太善良了。

      真恨自己不是医学生,是的话,吭哧吭哧捅他一百刀,完美避开要害。

      王八蛋。没有心的王八蛋,欠揍的狗东西!

      ——汪!
      院子里一声犬吠。

      年糕开始叫唤,就说明路政宏回来了。

      完了,这家是清净不了了。
      希望林玥薇已经睡了,不会大半夜揪着前夫大吵大闹。

      路忆然在床上滚了滚,掀被子蒙住脑袋。

      防御失效,争吵声还是传了过来。

      “路政宏你就是贱!你就是喜新厌旧,看见年轻小姑娘你眼睛都直了。换身西装给谁看?打理发型给谁看?早晚健身为了谁?一把年纪孔雀开屏,你不害臊我都害臊,恶心,下流!”

      “你放屁!林玥薇你少装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儿,打麻将是吧,喝酒是吧,让别的男人送你回家是吧,厉害啊,你还是那么爱勾.引人,当年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死也不会娶你进门,我他妈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
      ...

      路忆然习惯性戴上耳机,下楼拿了瓶冰水。
      靠着冰箱,仰头灌完。
      一路从嗓子冻到了胃。

      她扔掉瓶子,撑着手臂坐到厨房岛台上,跟冰箱上的智能显示屏面面相觑。

      第一次坐在这里发呆,是三年前,联系不上路航诀那一晚。

      后来每天晚上,她在这里闲坐,沉思。
      看冰箱显示屏上一天天变换的日期。
      就这么过了三年。

      第一年,师大附中门口最好吃的牛腩粉店倒闭了,学校操场铺了新的塑胶跑道,她在黏糊燥热的六月完成高考,结束铃一响,暴雨如期而至。
      她撑着伞走出考场,校门闹哄哄的喜乐氛围里,只有她一个人无人接应。
      林玥薇在打麻将,路政宏在养小三。
      至于路航诀在哪,她不知道。

      最后是刘姨牵着年糕挤出人潮,“然然!我们来接你啦!”
      年糕兴高采烈扑过来,抖着毛发溅她一身脏水。坏狗。
      毛茸茸脑袋蹭蹭她掌心。乖狗。

      第二年,她大一,报了遭雷劈的法学,每天背法条,分析案例,一到期末就想死,资料书摞起来比她命还厚。

      第三年,她大二,室友们带她认识了建筑系的林应楠。林应楠有一双跟路航诀很像的眼睛。
      但也只有这双眼睛像。
      就在林应楠跟她表白这天,路航诀回来了。
      他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于是一切与他相像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路忆然低下头,看自己摊开的手掌。
      空空如也。
      算了,反正都这样。再执着也没结果。

      自从楼上两位结婚又离婚,她就对感情产生了一种恐惧。
      好像所有事物都抵不住时间侵袭,到最后,精美伪饰层层剥离,只剩一地鸡毛。
      鸡毛都不算,鸡毛还能做毽子呢。

      她索然无味舔了舔嘴唇,又上前打开冰箱。

      奇怪,上回买的苦艾酒呢?

      忽然有人摘下她一边耳机。

      “在找这个?”
      路航诀突然出现,拿着酒瓶在她眼前晃悠两下,冰冷瓶身碰她脸颊。

      她一怔。
      伸手夺:“还我!”

      他故意举高,不让她拿。

      好个狗东西。她踮脚去抢:“还我啊,我买的!”

      路航诀举着手臂逗她半晌,两人原地转圈圈,他兀地失笑。
      “值几个钱啊,这么着急,我在你这儿买了它行不行?”

      “买也不给你!”她猛地一跳,成功夺回酒瓶,转过身拉开消毒柜翻找酒杯,嘀嘀咕咕,“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什么都想用钱弥补。谁稀罕。”

      她心不在焉翻找杯子,不料路航诀快她一步,一口气拿了两个岩石杯,动作还慢条斯理,特别欠揍。

      好烦啊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自作多情,谁想跟他一起喝酒。

      几分钟后,两人靠着岛台,隔着半臂距离,各自喝一杯苦艾酒。

      楼上越吵越烈,一句话里三个贱字。

      而她和突然归家的路航诀,正沉浸在一种安静到诡异的氛围里,品鉴洋酒。

      她捧着酒杯,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滑稽。

      路航诀的手撑在岛台边缘,手背一片青筋纹路。

      路忆然抿了一小口酒。辛辣苦涩。
      忽然有什么不小心碰到她的腰,很痒。
      是他收放自如的指尖。

      她呼吸紧了紧,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一寸。

      路航诀晃着杯中酒液,针对楼上如火如荼的战局,他添油加醋地问:“你猜下一句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说:“‘你不得好死’吧。”

      ——“你不得好死!”
      楼上两人都声嘶力竭骂了一句。

      完美猜中。路忆然忍不住笑了。
      可是刚刚入喉的酒好苦,她又笑不出来了。

      “那天哭了吗。”路航诀问。

      路忆然吸一记鼻子,看着酒液里的斑驳倒影,若无其事:“哪天?”

      “我走那天。”

      “哦。没哭啊,那天我庆贺来着。”她指节蹭了蹭鼻梁,低头无所事事看自己脚尖。

      楼上开始摔东西,叽里咣啷。

      路航诀没什么反应,指腹摩挲杯沿。
      百无聊赖。
      “最近怎么样,没挂科吧。”

      “你乱讲,我从来没挂过科。只是有点倒霉,我自行车被人划了。”
      是吐槽,也是倾诉。
      几乎是下意识的,像小时候一样,把烦恼说给哥哥听。

      她不隐瞒,路航诀也一如既往地慷慨爽快:“不就自行车么,再给你买一辆。”

      路忆然咬咬唇。
      “不要,不稀罕。我领奖学金了,有钱。”

      “嗯,那很好。”

      路航诀每一句漫不经心的回应,都像往她心里插了一个充气泵,轻轻按一下,再按一下,明明不是什么大动作,却让她整颗心慢慢酸胀。
      胀到她喘不过气。

      她捏紧杯身,佯装爽朗:“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男生人挺好的。如果今后相处起来,依旧觉得对方不错的话,我就跟他谈恋爱。”

      路航诀闷笑一声,一口气喝完整杯苦艾酒,喉结滚动几下,放下酒杯,懒散目光也随着杯子落下,轻慢嘲弄:“太草率。”

      草率又怎样。
      “你管不着。”

      路航诀循声转头,居高临下盯着她看。
      目光染着一丝微醺迷离,路忆然心不在焉与他对视,他眼底捉摸不透的情绪,顺着她目光落进她心底,竟化作另一种百转千回,勾缠着她,挑弄着她。

      路航诀却置身事外,视线不动声色垂落,抬手,食指指背擦去她唇上一层清薄的酒渍。
      他力道有点重,从她嘴唇碾过,殷红浮现。

      路忆然没有喝完整杯酒,人却像泡在酒液里,辛涩火辣顺着毛孔刺入,虾兵蟹将攻入城门,她最后一级堡垒轰然倒塌,血液涌动,细胞叫嚣。

      她大脑空白一瞬,用力拍开他的手。

      “别碰我。”她往后退,憎恨翻涌的目光避他如洪水猛兽,语气却是得不到偏爱的委屈和失落,字字轻颤,“要走你就走得干净一点啊,回来干什么!”

      恍神间,眼前的男人忽然变得雾蒙蒙的。
      被泪水遮盖了。

      路航诀信步上前,擦拭她一涌而出的泪。
      “路忆然,你有这么洒脱吗。在我面前演戏,累不累。”
      “滚啊。”她别过脸自己擦泪。
      却听见致命一问:“之前是怎么勾引我的,还记得吗?”

      勾.引。
      她是怎么勾.引他的?

      摔一跤,露出白净泛红的膝盖,裙摆半遮半掩堆在腿间,说哥,我摔了,好疼。于是求他过来,让他亲手给自己上药。

      试口红,把四五种色号涂在他手臂内侧,全然不顾他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写课程论文,她霸占他的左手,说哥,你这只手是我的了。其实歪打正着,他私下用左手纾解。

      装感冒,让他喂自己喝热水,她故意不认真喝,直勾勾看着他,清水簌簌落落从嘴角流下,他皱眉,手指抹去水痕,说路忆然,你嘴是漏的吗,要不要给你堵起来。

      还有一招,是故意在同学家呆到很晚,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坐在川崎后座搂着他的腰,感受他燥热的体温,她十七岁的心脏像有疾风刮过,声声有回响,阵阵穿膛。

      砰一声,酒杯摔在地上,液体溅到她脚踝。

      路忆然心虚不已地往后退,路航诀如影随形,一步一步把她逼到角落。

      她冒冒失失撞到了墙。
      路航诀俯身低头,鼻尖与她毫厘之距,呼吸纠缠。
      她口干舌燥,双手无所凭依,下意识挠着身后墙面。

      突然有人急匆匆下楼,战鼓似的脚步声,她转身逃离,路航诀却在这时搂住她的腰。

      宽热手掌抚到她后背,手指勾住她薄软的内衣带,她心惊胆战,推他不成反被困。
      混蛋败类!
      “路航诀你滚开有人下来了!——唔!”

      他吻住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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