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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普涅尔在出发去圣域前,把我推到藏书室的那个小隔间里,抵着门扉,亲了很久。
我被亲得气喘吁吁,差点喘不过气,生了恼意,就骂他像条狗。
他盯着我的眼睛,用湿漉漉的唇舔舐我的眼睫,鼻子和脸颊,说狗没有翅膀。
但他有,还能给我摸。
说着就拉我的手去摸他的根羽。
那是天使身上最柔软的部分,藏在羽翼最深处。
一般只有情人之间尝试更进一步,做更亲密的事时,才会这样直白。
我觉得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做这个事情倒也不算太过火,但想起芙尔大人的话,又下意识地抗拒,想要抽回我的手。
但是普涅尔这个狗东西,握得紧得要命,我怀疑我硬要抽出来一定会被捏青。
他为了方便给我摸,还用他那被称为神圣的,天国救世者标志的六翼包裹住我,束缚住了我,困住了我。
让我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最终触碰到了洁白羽翼中的一团柔软,而他白玉一样的脸颊也在瞬间飞红。
他低低喘着气,雪白的衣袍松垮,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锁骨,圣洁又放浪,有种十分惑人的媚色。
我几乎快要忘记,第一次见面时,他浑身上下那种空灵的冷感,和厌世的倦怠感了。
他现在过分热情地咬着我的耳朵,问我好不好摸,软不软,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感觉我的脸颊简直热得发烫,只能紧紧抿着唇,用终于摆脱了桎梏的手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脸,让他不要随地发/情。
“狗都比你能克制自己。”我看着他白皙的脸上立刻就红肿起来的一块,硬是冷下心肠,恶声恶气。
他立刻委屈起来,搂我搂得更紧,眼泪在眼眶里要落不落。
“不是的,我只是……”他咕哝着,眼泪最终还是从他冰蓝色,曾被参拜者形容如同苍穹一般的眼睛里,簌簌滚落。
你见过天使垂泪吗?
像一颗颗宝石坠地,顷刻碎裂,却比冰冷的石头多了滚烫的温度,几乎也要把我的心烫坏了,打湿了。
相处这些年,他最是知道怎么小意讨好,只要眼泪一流,我再硬的心肠也能淌成一弯水。
阳光从玻璃彩窗里洒落,落在这方只容纳得下我和他的小天地里,好像能彼此定格成永恒。
“只是什么?说啊!只要你说了,我就、我就……”我不知觉也流下了泪,我其实不确定,心底是否真的愿意听到那个答案。
这种矛盾的心情撕扯着我,简直要把我劈作两半。
一边是来到这里后,和普涅尔相伴相依的这些年。
一边又浮现圣堂的修者芙尔大人叹息又悲悯的眼神,她劝诫我不要太过沉溺。
爱欲如星火,沉湎太过,恐有烧身之患。
但普涅尔却半蹲下来,如同人间的骑士般,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侧脸,蔚蓝的眼睛仍氤氲着潮意,仿佛会说话。
我的心里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发慌,最终还是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唇。
他唇瓣张合,柔软湿漉的触感在我的手心逡巡,好像在无声地回答着我,又好像只是浅浅吻了吻我的手心。
他是白痴吗?我这样的人,也敢毫无防备,捧着自己的心眼巴巴地送过来。
这时门突然响起来,透过薄薄的门板,好像敲在我的脊背上,原本被普涅尔弄得糊成一团的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你得走了。”我胡乱抹了把脸,伸手推他。
普涅尔却不肯,他把我拉到他怀里,又用翅膀缚住我,胡乱吻掉我脸上还挂着的眼泪,勾着舌尖亲了又亲,等我满脸又被弄得乱七八糟,这才把我放出来。
门板被敲击得愈发猛烈。
一想到外面的人可能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勾当,我就又开始生眼前这狗东西的气。
“快走啊你!”我狠狠推他。
“纳瑟斯,既然摸了我的翅膀,以后就不能再摸别人的了,好吗?”普涅尔却捧着我的脸,珍而重之请求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光,逆向的光晕让他澄净的眼睛忽然变得幽暗而晦涩,我被吓了一跳。
但他似乎察觉吓到了我,很快又微笑起来,一扫沉郁的氛围。
“等我回来。”他抵了一下我的额头后,这才打开门。
门外,赫林抱臂微笑看着我们,他淡金色的长发被缎带编织起来,斜斜束在右肩上,矜贵又自持的样子让人想象不出来刚才猛敲门板的举动是他做出来的。
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他一向看不惯我,又因为我的关系,甚至他和原先还算要好的普涅尔也不对付起来,此时说出来的话更刻薄得像针尖,可以狠狠扎刺进血肉里。
“我以为只有狗才会到处发情。”
普涅尔的神情立马冷下来,眉目似淬了冰霜,他低头看向我。
“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骂过你。”
我咬紧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明白普涅尔的意思,我此前不大会在他面前说那些粗鄙的话,但因为今天他就要离开,我心里实在复杂又难受,所以才会愈发使性子。
可能也是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普涅尔会包容我的一切,粗鄙也好,贪婪也好,嫉恨也好……一切在我平时需要压抑的部分,只有在他这里,才能被无限纵容。
圣堂的人都太顾及修养礼节,骂人都不会骂,最多只会暗地里骂我“狗杂种”,我今天被亲得脑子糊涂,就拿来用用,没想到被普涅尔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眼见普涅尔挥拳就要往赫林脸上揍去,赫林还是满脸看似温和的笑意,一副想打就打的模样。
但在我看来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挑衅,谁知道他肚子里在蛄蛹什么样的坏水,我心里一紧,赶忙抱住普涅尔劲瘦有力的后腰,试图阻止他。
“普涅尔,停下!打了他会被惩戒的,你今天一定得按时出发!”
“普涅尔,我叫你停下!!”
普涅尔闻言虽停了手上的动作,但是似乎心情愈发坏起来,他回身捏住我的下巴,沉沉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纳瑟斯……”
但在此时,外头响起飞马的嘶鸣声,应该是带队护送普涅尔前往圣域的圣光天使在作催促。
我把他的手从下巴上挪下来,继而把他往外推:“求你了,快走吧,别让我难做。”
普涅尔最终还是离开了,但他满眼郁郁,一步三回头,熟悉的厌世感又替代了方才短暂的餍足。
我没下去送他,只是把脸贴在小房间的彩窗上,目送他骑乘飞马远去的身影。
天空在窗花格子里被扭曲成红的,绿的,蓝的,像一盘被打翻的颜料盘,如同我现在的心情。
普涅尔需要去圣域的事情,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很好地来应对这件事情,没人清楚这里边我过于复杂的感情,普涅尔也不行。
十年前,我因为随同救济院来圣堂送东西,而被普涅尔一见钟情。
他一开始只表现出对我另眼相待的模样,想让我作为他的伴读,圣堂一向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
所以当时我就搬来了圣堂,和他同住同吃同睡。
至于表明心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在圣堂过日子,实在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去忍受那些肆意传播的流言蜚语,鄙夷不屑的眼神,以及轻蔑的话语。
但比起在救济院天天干活才能填饱肚子,或者在外面流浪,我已经觉得圣堂是一个很好的安身之所。
圣堂是天国天使的诞生之地,在天使成年之前,他们都会在这里生活,学习,直至成年,按照天赋与能力被派遣去到各个岗位。
千年前,传说中的那位大天使长堕天后,神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而天国仅剩的天使长达涅忒弥也选择了随侍于神,不再露面。
天国自此对深渊的控制愈发削弱,反正自我记事起,大大小小的战争就不曾停歇过。
而今魔气肆虐,即使如同天使这般,本应该作为神最纯洁的造物,也被欲望,妒忌,堕落所渐渐侵蚀。
所以我能理解。
毕竟普涅尔生来拥有六翼,被预言为可以拯救天国的天使,他是明日的希望之星,他应端坐于高台,是应该如同圣堂中神像般受到参拜的存在。
却唯独不该和我这样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能力,也没有未来的无翼神勾勾搭搭。
所以对于那些事情,我一向选择隐瞒,以及忍受。普涅尔任务繁重,我们独处的时间其实不算太多,我隐瞒得很好,他也察觉不出来。
何况我从一开始靠近普涅尔的目的也并不单纯,又有什么资格去强求别人不说呢,反正他们说得也没错。
我就是贪图普涅尔的的身份,地位和权柄。
他的未来是肉眼可见的光明,而我……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阴沟里的虫豸,凭什么不能向往光明。
明明都是在圣堂的圣池诞生,明明我和普涅尔是同一年同一天同一刻降生于此地,凭什么他是生来荣耀加身的六翼,而我却是受尽鄙夷磨难的无翼。
凭什么,他出生,圣域便为他降下神光,天边朝霞万里,城中百花齐绽,飞鸟齐唱,他被精心教养长大,时时刻刻被参拜,被诸天奉为下一位即将执掌权柄的大天使长。
而我出生,因为无翼就被认定为不详,匆匆被送去城外的救济院。
在与普涅尔走近以前,我一直是嫉妒他的,嫉妒得简直要发疯,甚至是这样的嫉妒让我下定了要勾引他的决心。
既然他是无暇的圣子,是洁白的希望,那我就要让圣子跌落云端,跌进我的阴沟里,让他被卑贱肮脏下流的欲望染黑。
可是,他却如同真正的圣人般拯救了我。
我因喜爱他,觉得去圣域于他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圣域承认他的地位,他的权柄便能愈发稳固。
但我又因害怕失去他,而心生烦闷。
失去普涅尔的庇护,我不觉得圣堂还会继续留下我这个吃白饭的,到时候我便只能从圣堂搬出去,但往后该做什么,我心里实在毫无成算。
而我一点都不敢肖想和普涅尔还有以后。
他让我等他,可是无翼神的生命短暂,不过百年,与人的区别只有容貌不会老去,仅此而已。
如今我二十又五,已走过了生命的四分之一。
而大天使长,与神同岁,与天地共存。
普涅尔被迎往圣域,明面说是为了接受圣洗,稳固权柄,潜心修行,好叫他能够尽早接任天国的军队,击退深渊。
但我明白这是圣堂暗中一手促成的事情,他们想要分开我和普涅尔。
没有神民可以对抗时间的法则,除了创造了法则的神明本身。
我只会是普涅尔耀眼的生命中,一只最微末的蝼蚁,躲在阴影里,悄悄路过,稍大一些的力道都能把我碾碎。
十年,对我而言,其实已经够长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感动于他能守护我十年。
在藏书室闷了大半天,我终于决定去圣堂专职收发任务,安排工作岗位的圣殿问问,像我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工作,最好包吃包住。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赫林居然还在门外,他垂头背靠着门边的墙壁,还是双手环胸的模样。
头发因为低垂下的角度,如水般肆意流泻在白袍上,缎带也被廊道的风吹拂,微微摇摆。
见我推开门,便侧头看过来,他还是挂着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眼神让我有点发怵。
我瞬间想退回身后的小空间里继续龟缩,但下一秒他就摁住了我试图关门的手,而后同样把我压在了门板上。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和门板有仇。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这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