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菅万物》moonlatte

9、长沙酒咖茶

　　来到长沙，先将茶颜悦色弃之一边，把旗下的古德墨柠、鸳央咖啡和昼夜诗小酒馆和小神闲茶馆挨个品鉴。

　　古德墨柠——Good Morning，早上最需要的不是暖胃养生的热茶，而是提升醒脑 n 件套轮番上阵，企图用薄荷与柠檬的凉意轰醒沉睡的、麻痹的大脑，所以基调是沉郁的，奶盖是咸甜偏轻的口感，没有传统的厚实和甜腻，像好不容易掀开被子露出头的一角，结果怀抱体温的被褥又自动翻回，将人裹个严严实实，不让睡意逸出，也不许半分清晨的气息搅扰酣睡。恐怕对清晨迫切开机的境遇而言，是雪上加霜，而非瞌睡送床、雪中送炭了。

　　尝试了“有凉风”和“争渡争渡”，一个估计取自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另一个则是李清照的《如梦令》，藕花深处一叶舟，溪亭日暮、兴尽晚回。

　　可惜“争渡争渡”契合了我当时的遭遇：五一广场坐去了长沙南站，点了站内奶茶结果在刷身份证的那一刻小脑坍缩——我的票在长沙站，且距离发车不到一个小时。于是乎，急急忙忙退单，匆匆跑回地下铁，拥抱空荡的 2 号线，一边坐一边用手机刷着最近的古德墨柠门店，规划从哪个地铁口出站最近，并且能不走回头路地直奔车站。万幸，核销时并无其他大单，顺利拿到奶茶冲进安检口时，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绿色铁皮火车上热气一浪浪奔涌，人群的汗渍混合着潮湿的空气，让整列车的湿度蒸腾，达到密不透风的程度，这样的环境中，我的“争渡争渡”首当其冲，奶盖直接化入茶汤，一点都没“惊起一滩鸥鹭”，反而搅成古早的、最近又被反复展示的“经典”配方——霸王茶姬同款，令人扼腕。

　　没能在最新鲜的时刻品尝，只能用弃之可惜的味道，来抚慰一路狂奔赶车的心情。

　　“有凉风”倒是现场直接喝，因为下山吃了一整碗臭豆腐的缘故，当时并不饿，只是后知后觉走到了的士的来时路，点了到长沙的第一杯奶茶。看旁边拍成长龙的茶颜，暗自后悔没在这里下车，先用奶茶打底，再徐徐登山赏景。可惜爱晚已过，岳麓告一段落，只能啜饮奶盖，让凉飕飕的香气浸润肺腑，再大口嚼冰——下一站是橘子洲头，这里过去只能骑共享，而我尚未修炼出一只手端奶茶一只手看导航的双脱手骑车神力，只能感受胃一点点变冷，在冰块垒起时已然吃干抹净，既折磨又享受，享受这折磨。

　　“草草了事”—— vol 4.4°的草莓金酒，来自“鸳央咖啡”，下午 4 点半以后才供应的限定款，延续了茶颜的奶茶特色——先用酒打底，再淋上奶盖，最后用镊子夹上不同的薄脆饼干或者果干点缀，酥脆和柔滑的口感，再触及酒精的辛辣和一点点草莓果酱的酸甜，恰到好处的妖冶、俏皮、敛着的恣行其是，像是在嘴中塞了一小把五颜六色的跳跳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口腔中噼里啪啦地放着烟花：绚烂、雀跃；也像是午夜幽暗路灯下的独舞，自由，明快，不需要震耳欲聋的伴奏，也不需要聚焦到舞台中央的白炽灯，舞步绽放在漆黑深夜，思绪放到外太空，没了重力，了无牵挂。

　　只是很少在社交网站上看到有人推荐这一款，有人推梅子酒，什么屠苏的，也有人推荐山楂冰糖葫芦酒，这款名字有种北方的豪放——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宣传照上铺天盖地的山楂糖葫芦小串，横亘在奶油浮沫上方，虽然一听就不是我的调调，但乐见其被众多人喜爱着。

　　接下来是昼夜诗小酒馆的“情书”。在咖啡店里喝酒，在酒馆里点了一杯桃子酸奶安抚被灼伤的神经——夜生活还没开始，独自一人在他乡，总不能被 4.4°小酒打趴在坡子街派出所门口，毫无形象地躺在那儿，等着不会来的家人认领。粉色的桃子酸奶冰沙，脆脆的马蹄爆爆珠，配上透明塑料杯上的橘色线条人像，有种抽象艺术的美。这份抽象印在塑料杯子上，不过分厚重，也不具备深沉的思索价值，随性一点，当然既满足了生产商压缩成本的需求，也让顾客感受到一点自在的艺术。

　　打开果呀呀小程序，随手在一家离我最近的店铺里下单，结果找遍了国金街的犄角旮旯，遍地果呀呀，遍地竟无一个是我的下单店铺。怀疑人生的同时，面前转角的三层扶梯直接把我送进了冷气十足的IFS，一步高耸入销金，把滚滚尘澜抛诸脑后。高级商场凉气刺骨，但飞舞的蟑螂生命力更加顽强——疑似0的服务生淡定地把“超级多肉桃桃”递给我，暖心慰问“欢迎下次再来”，随手拍向蟑螂的褐棕色的半透明翅膀，其心理素质过于强悍，与柔俏的语调呈鲜明反差。

　　不得不说，“超级多肉桃桃”与初夏时节十分契合。软软的水蜜桃果肉堆在杯底，不另加糖的茶汤打成冰沙徐徐化开，清爽之余，超级二字发挥作用，足量果肉滑入口腔，心情瞬间甜蜜起来，全然驱散了蟑螂翅膀下的阴影。

　　最后要提一下“旬一治酒”——长沙本土鸡尾酒品牌。

　　因为害怕流落街头被拾荒者嫌弃，在回酒店沐浴焚香后，我打开外卖软件和小红苕，搜索大数据和民心真假之间的值得一喝、且能外卖的漂亮酒。这家店跃进我的视线。

　　米酒被众多推介，那么米酒非尝不可了。至于接下来的，是精挑细选，也要称心如意。被拥护的不是我的调调，血红色的玛格丽特（更正“圣母玛利亚 Virgin Mary”）和干枯的玫瑰吸引视线，红苕上无人推荐的“又到了星期天”（Sunday Comes Again），凭借其冷冽舒展的碧青色、宣传图里高脚杯的凛冽和高雅、42°的超高酒精度数，让人心生向往又望而却步。菜单发给朋友，他说请喝这杯，“try。香茅和伏特加，很像‘苏州河’里说的那种酒。”一到结账，“又到了星期天”的原价刚好为各种外卖神券叠加红包的总价一半，颇有些举杯撒酒祭奠其不自由的愁绪。

　　遗憾没有点名为“橘子洲”、“岳麓山下”什么具有长沙特色的酒，可惜奇异果、香水柠檬和橘子都拜倒在黑莓、岩兰草和佛手柑的“小众”之下。酒送达后先留下遗照800张，然后在品尝和鉴赏之间，我选择了酣饮。

　　米酒是甜蜜而舒坦的，酒酿自带的酸度被液体的香甜冲淡，很适口的味道。圣母玛利亚，爽利而明朗的莓类特征漂浮在气泡和冰块之上，地中海的阳光普照大地、教堂穹顶耸立，白墙巍峨庄重。钟声未响、狗尾巴草偶尔晃荡，穿城的水道单调而有节奏地潺潺——炎夏昏昏欲睡的午后，古老建筑中透过窗玻璃看向窗外的drunker。

　　不得不说，又到了星期天是出乎意料的口感。真水无香此话虚的不行，真正的酒香确实不怕巷子深，甚至还没拧开扁平酒瓶的盖子，柠檬混着马鞭草的清爽气息跃然而上。虽然实际配料中不含此二者，鼻子被疏淡的清香洗掠，周身温度都骤降下来，薄荷色的酒从浑圆的冰球上滑至杯底，似瀑布飞流，兜头一抔水，直溅三千丈。和梅森马吉拉一款叫“慵懒周末”的香水系出同源，一种吹着咸湿海风在游轮上度假的惬意。奢侈吗？只是一种毫无负罪感的自由而已。

　　行文至此，距离我喝下那堆饮料酒水已经过了一个月。具体的口感和微醺上头时的感受已然忘乎，只记得独行自在和深刻走在城市脉络上的欣喜和共振。

　　很难想象之后会有这样短暂、突然、一股脑上头发现时间和路程都如此契合的旅行。甚至在去毕业旅行前夕的一系列矛盾都让我无比庆幸一个人的旅行——想干嘛干嘛，无需报备、无需顾忌他人。写到此，他人即地狱诚不欺我，我所排斥的人与人之间不同频的交互都在酒里消散了。

　　气泡微微泛起，酒精在缓慢挥发，我需要关系的蒸腾带来凌空自由的舞蹈，就像气球飞天，只受风的牵动。

　　我们不受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