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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南林祭坛 ...


  •   “方砚青......”

      兰鹤钧在唇齿中低低过了遍他的名字,眼神却没有离开分毫,剑客同游侠两相对立。

      “你,为何不拔剑?”剑客道。

      “我为何要拔剑?”游侠反问。

      “你已见过了我的剑。”他意于言表。

      方砚青笑着抵住下唇,又抬手轻敲剑鞘,分明没有说什么,却透露着一个意思。

      还不够。

      “好仙长,那是你拔剑的理由,却不是我的,不如先谈谈正事,如何?”

      方砚青佯装正经,忽悠着异界的小天命。满心纯粹向道的人总是好说话些,空有金丹圆满的神魂,却无匹配的肉身。现在他可打不过剑修,更不论是已经领悟了剑意的剑修,人家跨境元婴都揍得。

      况且这脸,如玉琢梅染,还算得上称心。

      兰鹤钧面露可惜之色,也没有再提,只道自己接下宗门任务,前来消除山中怨怪。

      “煞血已经标记了这片区域,这镇子离祭坛太近,居民要尽快转移到山下,待净化完毕,方才适合人类居住。”

      “我已告知其他同门,明日会协助镇民搬迁,其他方面诸位自便即可。”

      这不是商议,是通知。

      方砚青细细观察着镇民们或哀愁或悲呦、或愤怒,亦或茫然的表情,但他们沉默不语,因为无力自保,也无法反抗。不是每户人家都在山下有宅子的,有些青壮去了更远的地方,了无音讯,若不尽快结束,便是梅雨季檐下的几缕孤魂。

      那些受伤之人,颠簸下会如何?
      幸而山路已修整过几回,否则更是难熬。

      对不同生命而言,那是段既短又长的山路。但留下来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凡人无法存活的世界,只余死亡,没有修行者敢满口担下这份因果。

      所以他们必须得走。

      “可有异议?”

      兰鹤钧的询问,回荡在压抑的厅堂内。他安静地等待着,明知没有回答。直到乡长摇头,他才往下说。

      “我需要个沾有此镇气息,熟悉密林的人,现在,同我去南边。”

      方砚青不用掐算也知道,到自己的戏份了。两家猎户,只余一位尚能行走的男丁,身为三年来邻里皆知的仗义游侠,怎会弃两家性命于不顾。

      镇民们的目光大多都在场上唯一的猎户身上,只有方老爷子看着方砚青,嘴角微动:[别去]。

      年大人拍拍老友揪着胡子的手,微不可见的冲方砚青点头。

      这棋,终究还是定了。
      不过各有要保护的事物,这次的棋手,倒是比棋子活的更为坦荡。

      方砚青上前说:“我与你同去。”
      身为修行者,怎能惧怕凡人的恐惧。

      赵康的手颤抖着,脸上还有未好的划痕,他的声音也颤着:“方哥儿…我……”

      “不必。”方砚青说,“你家还有生病的孩子等着你,我在外野惯了,林子也熟。”

      凡人哪能像仙人般等个百年呢?

      他是知道没有父亲的小孩是什么样的,更何况赵康是出了名的顾家,乡里的小孩没有不羡慕赵小虎的。

      这邻里乡间的氛围很好,不然不会在这儿赖了几年,还未离去。适合偶身化人不过是理由之一,他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这几年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如果凡人能遮掩过修行者和天道,把这温情戏演三年,他也认栽。

      到还因果的时候了。

      兰鹤钧没有理会镇民间的暗潮涌动,只是走到方砚青旁边,同乡长言:“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而后转头对方砚青说:“跟上。”
      瞬息间,他消失在空地,引起片片惊呼。

      方砚青同方老丈人交代了声:晚上记得给老夫人点安神香。随后也跃出屋内向林边去,这次倒是老老实实,让大家都看清了是如何远去的。

      乡长叹:“终究仙凡有别。”

      年大人不可置否:“活下来的机会总比其他人高,在这唉声叹气,不如备点他爱吃的点心。”

      他陪着友人伫立许久,直到身影不见,月影遥遥,方老丈人喃喃自语:“这小子跑的轻松,我该怎么跟夫人交代孩子没回家?”

      “你可以等夫人睡了再回去。”年大人看向老友,“午间早歇,令妻恐怕正同吾爱聊的正欢。”

      “怪你,来陪我下棋。不对,算了。”方老丈晃晃脑袋,想起什么,“老了,记性不好,还得给夫人点安神香,回去了回去了。”

      年大人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方老丈困惑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只道:“回去也好,走吧,跨门槛的时候,我可以走在你的前面。”

      这世道,木偶倒是比神仙有心。

      方砚青直接当着兰鹤钧的面打了个喷嚏,换来疑惑的目光:“风寒?”

      [木偶身怎么会染上风寒,谁在背后损我……]

      方砚青脑海中划过几个人名,嘴上答道:“只是夜间风凉,倒不至于。”

      感受到什么东西向自己抛来,方砚青迅速接住,是、暖符?虽然画法不一,但是能感受到微妙的火元素。

      没想到换成男身还有这个待遇,这位兰道长倒是面冷心热。

      “不够?”

      迎上兰鹤钧的目光和捏在手里的高阶火符,方砚青猛然忆起怪尸上烧灼的痕迹,这小子是火灵根!

      现身躯是木偶的方某,顿觉无法出现的冷汗已然淌了下来,连连拒绝,暗暗叫苦:“够了,不必,多谢。”

      他不动声色的同兰鹤钧保持些距离,省的天命之子发威斩邪后,发现队友也烧成了灰烬。方砚青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眼角抽搐,自己还是木灵根,真是天克,化人都吃亏极了。

      兰鹤钧只是收起符纸,继续朝林中走去。待到隐约可以看见砖瓦碎砾的地方时,他停步说:“伸手。”

      方砚青伸出左手,兰鹤钧抓住他的手腕,继续前行。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脚下枯叶,有阵法的痕迹,没有杏花镇气息带领的人无法进入?

      倾塌的石柱,褪色的庙宇,老旧的壁画,不论旧时多么辉煌,在如今深沉的月色下,都透露着不详之气。

      庙前,碎裂的黄石祭坛上,还摆着生畜的头骨,早已脱脂干涸,变得轻而易碎。

      白衣云纹的仙长在环境中布置符阵。轨迹毫不遮掩,束缚、困杀,尽量避免煞气扩散开来。大忙人里里外外探了个遍,无事发生,却紧皱眉头。

      凡人游侠除去引路这点,可帮不上什忙。方砚青都要打上盹了,可那双蓝纹绵绣的长靴停在他眼前,只好抬头,用眼神以示无辜。

      “你可有不适?”

      “困算吗?”

      兰鹤钧抿起薄唇,为他把脉,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看出来。祭坛边剥夺生机的阵法只针对普通生灵,残缺后也只让人同诅咒般重病,成为煞因的一份子。

      木偶可不算生灵,游侠方砚青也不该知道这些,只好装傻。

      献祭,有煞,却无怨,也停止多年。奇也怪也,这边世界,凡人都有让天道睁只眼闭只眼的交易?倒是比想象中好说话。

      仙门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方砚青盯着把脉沉思的兰道长,把手收回:“仙长可有头绪?在下自当鼎力相助。”

      年轻剑修向来直来直往,只道:“有。”

      尔后才想起什么,补上几句:“我已布下困阵,无需担心,不过几日便会结束。”

      他随手掐诀清空地面,用灵力搭了个篝火出来,“今夜须守驻于此,镇上师姐自会安排,你歇息吧。”

      兰鹤钧说完就闭目打坐,方砚青看他这今日说完了几年话的样子,也没改动作,仍是盘腿托腮,这次光明正大的睡着了。

      本是浅眠,方砚青惯性倾听草木之声,这片土地下却传来啜泣,牵引着他的神魂,连带着意识也渐渐模糊。

      此夜,唯有火焰与柴薪纠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连风都静下来,本该如此。

      似雾,似墨,似烟。

      它吞噬了月光,包围住庙宇,来势汹汹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怜的小火堆,在庞大的黑暗中独自明亮,就像这天地间唯一的光源,连细小的燃烧声都变得像哀嚎。

      “咔”

      白发的仙人没有睁眼。
      阵外的怪物也没有动。

      “咔咔咔”

      木柴不规则的扭曲着,似人般无声惨叫。名叫方砚青的游侠,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正当兰鹤钧这么想着的时候……

      篝火,灭了。

      是活死人般的空寂孤独,是绝望后的放纵尖哮,那浓夜迫不及待地冲向安静下来的躯壳,却在触及之前,见了抹月光。

      不,那不是一寸月光。
      是一柄利剑,三尺寒芒。

      比月光更夺目,如同炽阳。
      那火霞烧灼着黑夜,没留半点余地,顷刻间,这林中庙宇,恍若白昼。

      兰鹤钧的剑,很快。

      就如同雾怪随风而散的妖核,没的迅速,难以抓住痕迹。

      可方砚青还是没醒,游侠面朝篝火,背靠黑暗,垂头坐在哪儿,月披在他身,风吹动他的额发,如同场恬静的安眠。

      他没有吐息。

      剑修走到他身边,思索起往生咒的念法。最后因业务不熟练,只念了小段就放弃。

      “……抱歉。”
      这是位很能调节心态的道长。

      他决定,先带回镇上义庄再说,兰鹤钧俯下身,手还未将方砚青背起。

      却被人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南林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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