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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话巴山（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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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莲花坞又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两日。白天江澄处理卷宗，我到处熟悉府内事宜提前准备，空闲时两人一起下下五子棋，晚上再做一些被翻红浪的事，时间倒是消磨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归宁的日子。
这日一早，江澄与我便一同去了金陵台。在大门前，远远就瞧见那百余阶石阶上，伫立着一个如青松般的身影，正是金光瑶。
他也看见了我们，十分热切地迎上来。
“阿昭，江宗主。”他朝着江澄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随后笑着对我们说，“算起来你们到的时间也是这个点，舟车劳顿，府里面便简单备了些菜，父亲母亲正在殿里面盼着你们呢，快进来吧。”
我们自然无不应好，几人一同往正殿走去，一路无言。
等到了正殿前，脚还没迈进来，便听到一声洪亮的“小姑姑！舅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金灿灿的小炮弹，猛的扎进我的怀里。
“臭小子，急什么急，人就在这里，又不会飞了。”江澄看不过眼，但碍着还有正儿八经的长辈在场，话说的还算好听，只是暗暗给了金凌一个眼刀。
“哼，都怪舅舅你，小姑姑现在都不能天天陪我玩了！我都已经三天没见小姑姑了！”金凌的脾气可谓是与轩哥哥一脉相承，平日里对着我们都还好，一碰上他舅舅，三十斤的娃娃二十斤都是反骨。这会儿有夫人她们撑腰，更是明目张胆地朝着江澄做了个鬼脸。
眼看江澄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就准备要发火，我连忙在袖子下摇了摇他的手指，然后一把将敦实的小金凌抱起，往席位上走去。
“舅舅只是担心阿凌跑得太快摔跤了，但是舅舅不太会表达。我们阿凌是最善解人意的孩子对不对？所以就不要怪舅舅了好不好，嗯？”
金凌支着他粉团似的脸蛋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扭着身子回头同江澄说：“好吧舅舅，那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能不能别把小姑姑带走了，我会想小姑姑的。”
“不——行——，”江澄恶狠狠地揉了一把金凌的小脸蛋，咬牙切齿道，“你小姑姑是我夫人，不跟我回莲花坞难道天天陪你小子玩拨浪鼓吗？”
“傻小子，真真是个和轩儿一样的实心眼！你姑姑没法来，你不会去找她呀？”夫人看他们舅甥两个谁也不让谁，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用手里的纨扇轻拍了两下这垂髫小儿的发顶。
这番话果然启发了金凌，立刻就嚷着要去莲花坞玩。
最后是金光善将他抱着接过，并一锤定音：“行了阿凌，你可别去给你舅舅和小姑姑添乱，至少再过段日子，我还等着抱外孙呢！”这话一出，江澄的耳后根立刻有泛红的趋势，而我心里只是暗暗地心虚，面上跟着嗔笑了两下。
“呀，耽误了这么一会光说话了，快叫人上菜！”金光善给了金光瑶一个示意的眼神，他立刻就下去吩咐。很快，一道道美食珍馐便被端上桌来。
“今日是家宴，粗茶淡饭，贤婿可不要嫌弃才好！”金光善招呼着江澄坐在他身侧，我便牵着阿凌坐在了夫人左手处。
金光瑶随后进来回过了话，被金光善摆了摆手打发。他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席面，长而直的眼睫颤了颤，垂首准备告退，不料却被一只小手勾住玉佩。
“小叔叔跟阿凌一起吃吧！阿凌左边的位置都还空着呢！”众人皆是一愣，夫人的脸色冷下来，而金光善则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小叔叔还有些事要忙，下次再陪阿凌用膳可好？”金光瑶自己先打破了这显得有些过于沉寂的气氛，温柔地抚摸了下金凌的脑袋。
我眼看着，心中思绪回转，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在他后背轻推着往前。
“知道瑶哥哥一向是大忙人，可这公务总是忙不完的，饭还是得吃吧？”直到金光瑶顺着我的动作坐下，我才松手回去，“今日我可还得沾下阿凌的光，才能留瑶哥哥一顿回门宴呢！”
江澄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接过了我的话头，“阿昭说的是，敛芳尊的事要是不急，不妨先一同用个膳。”
既然江澄都发话留了人，金光善自然也不会扫兴地再说些什么，只是“呵呵”笑了两句；夫人不赞同地睨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冷脸默认了他留下。
于是这一顿饭，便在泾渭分明的两两对话中进行着：金光善一口一个“贤婿”拉着江澄谈天说地，时不时探一探江澄对于在云梦建“瞭望台”一事的口风，被江澄不冷不热地打着太极；夫人拉着我闲话些家长里短，反正坚决不往左边多看一眼；金凌也许也感觉到了那一丝气氛中弥漫的诡异，全程拉着他小叔叔说些天马行空的话。
“小叔叔，阿凌以后会长的很高很高吗？”
“小叔叔，太阳和月亮哪个更大？”
“小叔叔，我该叫小姑姑‘舅妈’还是‘姑姑’呢？舅舅是‘舅舅’又是‘姑父’……哎呀绕的我头都晕了！”
“……”童言无忌，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就兴致盎然的两夫妻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叫，都随我们阿凌的心意，好不好？”我连忙给金凌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希望吃着东西这小祖宗能少说两句。
“那我还是继续这么叫吧……”这个小白面团最后决定放弃这个深奥的问题，乐呵呵地扒了口饭。
这场回门家宴，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饭后我们又在庭院里散了会步消食。夫人午后惯来有些嗜睡，今日起的又早，这会有些精神不济，先回了紫霄殿。江澄依旧被金光善拉在前面聊着宗门事务，我和金光瑶则落后几步，跟在蹦蹦跳跳、左右张望的金凌身后。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在莲花坞适应的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莲花坞很好，我幼时也曾在那儿短居过，还算是适应。江澄对我也很好。”至少现在是这样。
金光瑶沉默了片刻，睫毛在微弱的颤动——他似乎总习惯在人前垂着他长如鸦羽的睫毛，让人看不清内里的神色。好在我对他内心怎么想的也并无多少探究之心。
“那那件事，需要我帮忙调查吗，毕竟你手上的人手应该还是不太够吧。”
“……瑶哥哥身边的人手应也紧缺的很吧，不如还是像从前那般，帮我盯着些兰陵地界的风声就好。”
“……你不相信我吗？”他的脚步停顿下来，那双潋滟的眼在细碎的阳光下望着我。
“怎么会，瑶哥哥多心了。”我收回目光，看着前面金凌闹着要去折花的小小身影。
如果被江澄发现我和金光瑶联手在云梦的地界派遣人手行踪可疑，他会相信我吗？
我不敢保证这一点，所以这件事只能是我自己的“私事”。
“……再有不到一月，就是阿昭你的生辰了吧？今年不在金陵台，届时我传人把生辰礼给你送去，你一定喜欢。”他恰如其分地转了话头，我自然也要表示一番期待。
“只要是瑶哥哥给的，哪有我不喜欢的？”
他脸上还是那副晴日也化不去的笑，柔和、却凉凉的，像泠泠的溪水，又像一层轻如冷烟的纱。
“你喜欢，我自然是穷山尽水也要为你寻来的。”
不多时，我们也到了回程的时候。走前金凌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拉着江澄的衣摆，非叫他答应明年一定接自己去莲花坞，江澄这会到不训他了，只是揉了两把他的脑袋，泄出点鼻音，算是答应了。
我被夫人拉着嘱咐半晌，又被金光善象征性地嘱咐两句“温良贤淑”的为妻之道，最后与金光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踏上了归途。
路上，江澄和我分析着将金凌久留在莲花坞的可能性。
“金氏如今不比从前——你别瞪我，实话实说而已。金光善如今也不知道心思都放在了何处，闭口不谈金凌开蒙习武的事，金夫人毕竟妇道人家，这些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插得上手，金光瑶，你也看见了，指望他不如指望明天太阳从西边起。依我看，金凌还是得来莲花坞，而且至少得待个一年半载，先把他修行本心固好，以后才能徐徐图之。”
“……”我本想安慰他金光善总归不会松口叫金光瑶做这个接班人，金凌的地位固若金汤，但是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于是干脆两眼一闭，倚在车壁上，不答他的话。
“别装睡，我都看见你眼睫毛乱颤了。”
“……”我再把身子侧了些。
身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感觉有人不断靠近，终于忍不住睁了眼，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澄放大的一张俊脸。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伸出的手还悬在空中，半晌，指尖捻了捻指腹。
“……我本来还想把你眼睛撑开，看来它比你听话些。”他颇不自在地回过身，双手握拳放回身前，拘谨的样子叫我有些好笑。
我也不靠着车了，回身压了压他就近的那侧肩膀，侧头靠上去。嗯，有些硬，有些高，但是还能接受。
“你——”
“嘘，我困了，夫君让我歇会。”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