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非人类怎么养》今迩

45、非人类

　　一夜之后，周重身上大大小小的挫伤才狞笑着暴露真面目，他痛得想打滚，但小腿上像绑了一圈狼牙棒，越动越觉得，不如干脆晕过去算了。

　　最糟糕的是手机变折叠屏，病房里的电视也打不开，想看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都不行，只好揪着手边能碰到的东西，强忍着不叫出声吓到别人。

　　所以谈令和荆雾提着早餐来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快被抠烂的雪白床单。

　　“你们还知道来啊！”周重哑着嗓子抱怨。

　　他脸上的伤口青紫肿胀，额头裹着纱布，谈令凌晨时绑在他头发上的毛巾松松垮垮半掉不掉，整个人看上去乱七八糟。

　　谈令拉开椅子坐下，压下自动上扬的嘴角，晃晃手里的纸袋，“这不是去给你买手机嘛。那个烂的呢，没丢吧？”

　　周重一秒变脸，指旁边，“在那里面，东西有点乱，你自己翻翻。”

　　床边靠墙的位置躺着个战损版已开盖行李箱，裂开的箱体粘着少量泥沙，荆雾往里看了两眼，按住准备起身的谈令，“我去找，你扶他起来吃早餐。”

　　周重和荆雾目光短暂相接，伸手拽住谈令的衣服，声音虚弱：“对，我要吃饭，快给我饭，再不吃我就要饿死了。”

　　“再说就别吃了。”谈令没注意两人的眼神交流，他放下袋子把床头摇高，抽出小桌板摆上早餐，善解人意道：“手能动吗，要不要我喂你？”

　　周重嘿嘿笑，“等会再吃，我要先洗脸。”

　　谈令盯着他五彩斑斓的脸看了几秒，低头转身去卫生间接水。

　　卫生间隐隐传来水声，荆雾蹲下身，从箱子里找出那个破手机。

　　手机昨晚被周重握了半天，上面满是干涸的暗红血迹，荆雾担心谈令看到会想起不好的事，用了半包湿纸巾把它擦干净，掰直，精心摆放在床边柜。

　　然后征求行李箱主人的意见，一脚把箱子踢到床下。

　　草草帮着周重洗漱完，他开始狼吞虎咽吃早餐，谈令坐下，从散发着酒精味的手机里扒拉出手机卡，装进新手机。

　　今天依旧是雨天，室外光线昏昏沉沉，病房里的灯光柔和明亮，在谈令周身蒙上一层朦胧薄纱。

　　荆雾坐在他身边，痴迷地盯着他专注的侧脸，还有后颈处稍长的发丝，没忍住伸手去触碰，被谈令警告地看一眼。

　　荆雾从昨天表白后就开始不正常，早上起床时，谈令发现两人依旧保持着睡前十指紧扣的姿势。他的手指被强硬撑开了一夜，指骨现在还酸酸胀胀泛着刺痛感，连手机都拿不稳。

　　昨晚就不该鬼迷心窍主动亲他！

　　几分钟后，借着病床的遮挡，荆雾又不死心地捏他的腕骨，谈令抿着嘴，直接重重地掐了上去。

　　荆雾蜷着手指，侧头看他，线条凌厉的脸上是熟悉的委屈和幽怨。

　　谈令微抬下巴直直迎上去，故作严肃，看什么看，急什么急，他还没答应呢！

　　而且周重就在旁边，他根本想好要怎么跟这个发小说自己马上就要恋爱了，恋爱对象还是个男的。

　　旁边那两人小动作实在太明显，周重低头吃着饭，尽量控制自己表情不乱飞。他想起和荆雾的那场对话，直觉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上次见面这俩人可没现在这么腻歪黏糊。

　　但很显然，他的发小还没准备好和他说，也压根没觉得他会发现。

　　他倒要看谈令能憋多久。

　　周重斜眼喝粥，在心里啧啧，爱情啊，没意思的东西，不如卖肉夹馍。
　　-

　　吃完早餐，谈令也刚好在荆雾的百般干扰下勉强设置好手机。

　　下载软件，登录账号，屏幕顶端的小圈还在慢悠悠转动，闻瑜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谈令眼睛瞬间睁大，果断把手机扔给吃饱喝足准备睡觉的周重，然后拉着正在偷偷摸摸捏他耳朵的荆雾，迅速逃出镜头范围内。

　　周重也被吓一跳，刚想挂断电话，手一抖，不小心按到接通。
　　于是屏幕上就出现了他那张红红绿绿惊悚又心虚的脸。

　　两人沉默半响，闻瑜先迟疑着开口：“……哟，谁把你脸当调色盘用了？”

　　周重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然后缓慢把手机平方在小桌板上，对着谈令拼命使眼色。

　　——救我啊！

　　谈令已经缩到了病房门后，扒着荆雾的肩膀，边摇头边做口型：别让她知道！

　　周重也不敢让她知道，否则情况就真的不可控了。
　　但闻女士已经从他逃避的态度产生摸到一丝可疑。

　　恰好此时，六七个医生推门而入，直往周重的病床走去。

　　周重面色僵硬，指指手机。

　　谈令紧张地抓住荆雾的手，踮起脚穿过人群缝隙往里看。

　　为首女医生的视线在周重的脸和手机间转了个来回，然后恍然大悟，走近，弯腰，对着屏幕里的闻瑜微笑，“病人家属你好……”

　　谈令面无表情，提前捂住耳朵。

　　几秒后，闻瑜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穿透听筒响彻整个病房。

　　一番混乱后，医生查完房离开。

　　谈令和周重把手机扔来扔去，最后交给靠谱的荆雾，让他跟拥有超高哭声的闻瑜说明情况。

　　于是荆雾在24小时内，第三次清楚说明了那场意外以及周重的受伤情况。闻瑜当即就要买票过来，三人轮流劝说半小时，才让她取消了这个决定。

　　电话总算挂断，周重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纳闷道：“人怎么能发出这么高的声音？”

　　谈令揉揉泛酸的脸，但手指也酸，于是临时征用了荆雾的手。
　　他后仰身体，老神在在地靠着荆雾，被揉捏的脸上是历经大劫之后的平和。

　　“你不也是一样，哭起来能掀翻半个小区。”

　　周重没话说。

　　周重的小腿目前正肿着，要消肿之后才能进行手术复位，因此要继续住院。

　　腿受伤后，做什么都要人帮忙，但他身高体型摆在那，谈令压根搬不动，于是找了个专业的肌肉男护工照顾他。

　　有了手机和护工，周重便终止了随意使唤谈令的找打行为，谈令也能早早回酒店补觉。

　　“我们明早再来。”谈令半边身体倚着荆雾，短短一句话，他打了几个哈欠才说完，“有事没事都不要给我打电话。”

　　周重玩着游戏头也不抬，“知道知道，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哈欠卡在半截，谈令瞳孔一震，缓缓站直，“你说什么？”

　　空气有片刻安静，正往床边放折叠床的护工也停下动作。

　　周重这才抬头，满脸迷茫，“啊？我说话了？”

　　“……不，你没说话。”

　　谈令拉着荆雾转身就走。

　　-

　　医院到酒店只有几百米的路程，雨天的晚上，路上行人很少。

　　荆雾单手撑伞，谈令抱着他的手臂，若有所思，“你说，周重是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不然他怎么会说那种话。
　　作为对彼此极其熟悉的发小，谈令才不信他那出破绽百出的装傻表演。

　　“我们是什么关系？”荆雾问。

　　谈令瞪他，“你喜欢我的关系。”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荆雾一愣，顺势为自己讨要名分，“两天之后，我能有其他身份吗？”

　　谈令低头，跨过盛放着路灯和两人倒影的小水坑，声音很小，“还有一天呢，别催我。”

　　疾驰而过的车带起一阵风，荆雾倾斜雨伞遮挡，侧头靠近，鼻尖抵着他的发丝，声音也跟着放低：“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才着急，原谅我好不好？”

　　酒店就在前面，谈令捂着发麻的耳朵跑上楼梯，“再急我就要反悔了！”

　　反悔？荆雾收起伞，脸上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周身气息也瞬间沉寂下去。

　　谈令没有回头看，直到进了电梯，才发现他脸色不对。

　　直觉是因为刚才那句话，谈令戳戳对方的的腰，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荆雾黑沉沉的眼珠转动，落到他脸上，“我很好。”

　　那道目光并未移开，谈令僵硬扭过头，平白打了个寒颤，荆雾的表情好凶好吓人，他有点害怕。

　　电梯门开，他几乎是逃出了那片有些窒息的空间。

　　酒店走廊铺满了地毯，脚步声被吞没，谈令刚把房卡贴近门锁，荆雾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牵着他的手压下门把，半推半揽着，将谈令带入漆黑一片的房间。

　　黑暗中，荆雾从进门起就一直没有动，谈令也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他主动牵住荆雾横在他身前的手，仰头去蹭荆雾的下颌，声音又轻又软：“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怕黑。”

　　荆雾没有动，只有呼吸声越发明显。
　　与之相反的，是他突兀消失的心跳声。

　　谈令发着抖，紧贴在他背部的宽厚胸膛安安静静，他再次对荆雾不是人这个事实有了实感。

　　“……荆雾，我害怕。”

　　话落，身后的非人类忽然动作，一把将他抱起，托着他的腿肉将人扔进柔软的沙发里。

　　昨晚已经记住了房间的大致布局，谈令在黑暗里确定床的方位，刚要翻身逃跑，就被荆雾掐着腰轻松压制。

　　“你说你要反悔？”荆雾分开他的双腿，倾身靠近，声音低哑艰涩得可怕。

　　有灼热的呼吸顺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往更深处钻，谈令竭力仰起头，往沙发里缩，“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果然，荆雾果然是因为他的话才变成这幅可怕样子的，他真的后悔死了。

　　荆雾动作稍顿，轻笑出声。

　　眼前的人连害怕时都是漂亮的，长睫随着呼吸颤动，眼底湿润，淡粉色的唇瓣微张，整个人委委屈屈地缩着，让人在心软的同时，也升起某种近乎暴虐的欲望。

　　荆雾像是没察觉出谈令的躲闪，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他的脖颈，慢条斯理地磨。

　　直到他难以忍受般发出声音，荆雾才松开那块带着齿痕的薄嫩皮肉。

　　轻柔的吻落在谈令眼角，荆雾吻去他的眼泪，身体不断贴近。

　　“宝宝，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