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相逢即别离》贺空舟

21、五月的手捧花

　　五月的第一天，付昊阳终于娶到了他的一生中最爱也是唯一爱的女孩。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笑着见证他们的幸福，却没想到在好友致辞环节，我居然哭成了泪人，哽咽到读不完一段完整的句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深知这些年他们一路走来的不易，所以当历历在目的坎坷往事都变成满堂宾客的祝福时，我也会情不自禁的为之动容。
　　平芜尽处是春山，我的好朋友，你幸福我会比你更先落泪。

　　原以为长大了的我们不会那么感性，却没料到最后的结局是，等我读完那短短的祝福后，我和顾念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这样一来反而让一旁的付昊阳和司仪格外尴尬，好像我俩才是真正的恋人，但因为世俗的观念导致她不得不嫁一个男人。
　　"行了行了，别哭了，后面还有环节呢，快松开新娘。"白宇在一旁拽了拽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小声说。
　　"呜呜呜——"我仍旧沉浸在幸福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好。"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动作却丝毫没有改变。
　　"陈江远，快来，快把她拽走。"白宇看自己拉不动我，忙叫来陈江远帮忙。
　　最后还是陈江远将我架走。
　　"呜呜呜，我看见顾念终于和他结婚了，我好感动啊，呜呜呜，他们太不容易了呜呜呜，这才是爱情啊呜呜呜。"我趴在陈江远肩膀上，絮絮叨叨的说着。
　　陈江远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在安抚小孩一样，"好啦，我知道你有感而发，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和顾念在台上哭成这样，付昊阳多尴尬呀是不是，底下还有很多人，所以咱们要收收眼泪，开开心心的见证，乖，不哭了。"
　　陈江远用手抬起我的头，拿手帕轻轻擦去了我的眼泪，"不许哭啦，听到没有。"他故作严肃道，"你看妆都晕开了，变不好看了，等会我们还要拍照呢。"
　　"呜呜呜，陈江远你讨厌，你说我不好看。"我哭丧着脸。
　　或许是我现在这幅模样格外招笑，陈江远没绷住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会不好看呢，许晚菲，天下第一大美女好吧，我们这边都知道的，好啦，快对镜子擦擦，要去抢手捧花了。"陈江远看着我，满眼的宠溺，笑出了一排白牙。

　　"接下来，就是我们最期待的一个环节，让我们的伴郎和伴娘们站成一排，看看是谁能接到新娘的好运！"白宇举着话筒，兴高采烈的宣布着。
　　"顾念你等等啊，等我站好再扔，也算我一个！"白宇说完这句话，就飞快的将手中的话筒递给了付昊阳，还格外夸张的朝底下挥了挥手。
　　我回头看去，坐在不远处的苏小小害羞的捂着住了嘴，双颊上布满了红晕。
　　"1——2——3——"我们拉长了音调齐声喊道，等花脱手的时刻，全都默契的向两边退让。
　　白宇在此时格外敏捷的向前一步跳起，一拿到花，就立刻向台下冲了出去。
　　一片起哄声中，白宇单膝跪地，将花送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嫁给我吧！"白宇兴奋的大声喊道。
　　苏小小笑的灿烂，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可不算求婚哦！这次可不算！"我们在后面闹成一片。
　　有人曾说，人活在世上，只是活那么几个瞬间。那这个瞬间，便是我青春故事最闪亮的结尾。
　　摄影师眼疾手快的将这一幕抓拍了下来，拿到成片的我发现，将这张照片称之为人生照片完全不为过。
　　顾念依偎在付昊阳怀里，看着我们起哄嬉闹；苏小小和白宇屏蔽了身边的一切，眼里都只有对方。那我呢，我看着他们，想将这幕永远记在脑海里，而身后的陈江远，歪头看着我。

　　婚礼结束后，陈江远叫住了我。
　　"晚上有事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我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事，回去帮顾念收拾一下就没啥了。"
　　陈江远点了点头，"那我七点来接你。"
　　我刚想问他去哪，顾念的声音率先传来，"菲菲，快来帮我脱一下裙子！"
　　于是没来的急问出口，我便先走了过去，只是对着陈江远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我知道了。

　　晚上，陈江远带我来了西安的后海，读书的时候，每到夏天，我们总喜欢来这里漫无目的的散散步，或者吹着晚风发呆。
　　我并没有问他叫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他也同样保留了悬念。
　　恰好有人在弹琴唱歌，我们便走过去坐在那里听歌，像以前一样。
　　"你什么时候走呢？"陈江远突然问我。
　　我打开手机的日历算了算日子，"应该再过三天就走了。"
　　"还是去南京吗？"
　　"嗯，这两天店里比较忙，我不在总感觉不踏实。"
　　陈江远没接话。
　　"那你呢，打算以后一直留在西安了吗？"我问。
　　陈江远像是想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不知道呢，但毕竟家就在这里嘛，我爸妈因为上次的事，身体上也出了不少毛病，我得照看他们。而且就我现在这种情况，留在这里能更好的找到事做。"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的头发，陈江远用手轻轻拨弄两下，却没理顺。
　　我突然很想帮他顺一顺，但下一秒又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是啊，毕竟我该以何种身份帮他呢？我们现在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给自己看。到头来我还是走不出那一步，大道理说出来一套又一套的，真遇上了，就变成了僵硬的木偶。
　　我突然特别渴望自己可以获得附身的魔法，只要是18岁的自己就好。

　　"想听歌吗？"陈江远突然说。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听歌吗？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他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了中场休息的歌手那里。不知道他俩到底嘀咕了些什么，我只看到歌手了然于心的对我笑了笑，随后便把身上的吉他给了陈江远。
　　"接下来，是我们现场的一位观众点的歌，他要自弹自唱送给我们在坐的一位女士，让我们掌声欢迎。"
　　歌手看着我鼓起了掌，我却在此时突然尴尬了起来，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作为回应。
　　陈江远清了清嗓子，"下面给大家带来一首《菲菲》，送给我的，菲菲。"
　　霎那间，仿佛时间就此暂停，我的心跳的厉害。

　　"菲菲不停问我是我犯错吗
　　我说了一句你太水性杨花
　　你爱了这么多个人
　　难道不是最爱我吗
　　菲菲不停问我你还爱我吗
　　我说了一句你太貌美如花
　　我爱了这么多个人
　　一定还是最爱你呀
　　去年夏天我和你头次见面
　　你穿的衣衫凌乱却又不失体面
　　风情万种而且瞬息万变
　　妖娆妩媚全在投足之间
　　当时我的心就真的中了一箭
　　太惊艳
　　你知道知道知道吗
　　我多么多么多么怕
　　你那么优美一定会被别人抢走啦
　　你故意故意故意吗
　　一定是那命运啦
　　我们最终还是分开啦"

　　刚唱出菲菲那两个字的时候，陈江远的声音就已经带上了哭腔，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陈江远唱的艰难，句句哽咽，但他还是继续唱了下去，不过最后一段的歌词却完全不一样。

　　"今年春天我和你再次见面
　　你穿的黑色大衣还画着眼线
　　羞花闭月像缕淡淡云烟
　　俏皮可爱全在眼神里面
　　这次我的心又被你射了一箭
　　太讨厌
　　你知道知道知道吗
　　我多么多么多么怕
　　你那么优美一定会被别人抢走啦
　　你故意故意故意吗
　　一定是那命运啦
　　我们最终还是相遇啦
　　能不能和我继续在一起呀。"

　　弹完最后一节尾奏，陈江远抬起头看我，眼眶里虽然装满了眼泪，但他却在笑。
　　他没出声，用嘴型问我，"可以吗？"
　　我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把洋桔梗，问我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原来逆转时间的方法是不执着于过去的死局，所谓的情天恨海也不过是钻进了自己折磨自己的牛角尖，恨是爱的血水生出的头发，最后也会随着时间离开。
　　有时候，放下一切才能得到一切。
　　还好眼前的人是你，也幸好是你。
　　陈江远，今天我没有茉莉送你。
　　但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