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缘昭

1、八年

　　难得的双休，余树批完了学生的作业，他伸了伸懒腰。
　　“这么晚了？去超市买点菜做饭吃吧。”余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了起来。
　　秋天的天气微凉，秋风瑟瑟，卷起地上的落叶飞舞。余树穿着大衣咳了几声，感概道：“这天越来越冷了。”好在超市离他家不是很远，他连忙往超市那边跑去。
　　“这次的合同有什么问题？这种事都干不好你别来这里上班了。”柳路书刚签完这边的合同，刚想往停车场走，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地从鼻腔中喷出，化作一缕缕白色的烟雾，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柳路书听电话那边的人说，“啧”了一声：“等着我回来，我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电话挂断。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手中的烟也只抽了一口就没动过了，突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呆愣在原地。
　　另一边，余树提着菜从超市门口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吸烟。他皱了皱眉，打算换一条路走。只见男人把烟掐了，还用手散了散味，朝他这边走来。“什么鬼啊。”余树以为是来找茬的，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头。
　　柳路书仅仅一眼就认出来了余树，他小跑着过去，站这里余树面前。
　　“……”余树抬头看着他，面前的人长的有些眼熟，但他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好久不见…小树。”柳路书先开的口，他赌余树还记得他。
　　余树愣了一秒，才想起来他是谁，柳家大儿子，柳路书。他们两个小时候曾是好玩伴，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分开了。
　　“八年了，我想找你都找不到。”柳路书用手牵着他的衣角，低着头说。
　　“你抽烟了。”余树心里还在想原来分开了这么久吗，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烟味熏了一下。
　　“嗯，你说喝酒对身体不好…”柳路书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愿放开。
　　余树嘴角抽了抽，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有没有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你还抽？”
　　“对不起…我不抽，我回去就扔了。”柳路书顺着他的话走，没有发觉一丝不对。
　　余树说完那句话才发现不妥，自己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管他抽不抽烟。但他也更震惊于柳路书对他的依顺。
　　“你吃了饭没？”余树咳了几声说。
　　柳路书摇了摇头，伸手要帮他提着菜。余树看了他一眼，还是没给他提：“我自己来就好了。没吃饭的话，你要来我家吃吗？我做饭手艺还行。”
　　“好，去你家。”柳路书刚刚说要回公司收拾那群蠢货的想法全都抛在了脑后，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余树看。
　　余树说了句“好”牵起了他的手，往家里走去。柳路书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青年的手上有薄茧，手的温度也很低。余树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突然觉得贸然牵别人的手很冒昧。他松开了柳路书的手，说：“继续走吧。”
　　柳路书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好…”
　　“他很讨厌我吗？”柳路书跟在余树身后，心乱如麻。
　　“他是不是不喜欢亲密接触啊？我下次还是不碰他好了。”余树想起刚刚柳路书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想道。
　　余树家里，他打开了房门，迎面而来是一股生活气息。“我家不是很大，你随意坐吧。”余树在玄关脱了鞋，笑着和他说。
　　柳路书点了点头，也脱了鞋走进余树家里。余树家里的陈设到处都充满活人的温暖气息，书房里的暖光打在书桌上堆积起来的试卷和作业上。柳路书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明明是电竞房，电脑上却是新的教学资料。卧室用的暖色调，柳路书没进去看，只在门口草草看了一眼。
　　余树在厨房忙活，剁菜声和开煤气灶的声音一并响起。“你现在是老师？”柳路书没坐着，想着帮他打打下手。
　　“是啊，初中的语文老师，看着那些混小子写的作文头都痛了。”余树想着，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不停。
　　“我可以帮你什么？”柳路书站在门口问道。
　　“不用，你去一边去。”余树炒着菜说。
　　“我们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柳路书继续说。这句话说完，余树炒菜的手都一顿。
　　余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炒着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那时候我说……”“行了。”余树打断了他继续要说的话。他端着菜去餐桌放好，垂眸说：“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你现在养不了我的。”
　　“谁说的？我可以。我现在钱够多！”柳路书说话声音略大了一些，震的余树一抖。他自然看见了，刚想说对不起，余树就猛的扭头过来：“钱多有什么用？！我现在病很重了！治不好的！”他情绪过激了，甚至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着咳着他冲向了卫生间，柳路书刚想跟着过去，余树就猛的把门关上了。
　　“咳咳咳！咳咳！”卫生间传出余树剧烈的咳嗽声，柳路书就站在门外。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大声说话。我可以带你去治，小树，你相信我。”柳路书站在门外轻声朝门内的人说。
　　余树没有回话，过了好半晌，门才打开，余树从里面走了出来。“……”余树抬头看着他，开口说：“你回去吧，我也不想吃饭了。”
　　柳路书眼尖看见了他袖口上的一丝红色。“你病的很重，我们去治好不好。”他上前拉住了余树的手腕。
　　“关你什么事？”余树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回头看向他。“柳路书，我这个病治不好，我也不想治。我为我刚刚情绪失控感到抱歉，你走吧。”
　　“……”柳路书低着头，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好，我走。但是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余树看了他一眼，柳路书眼眶红了，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盯着他，余树心软了，把好友码给他了，当着他的面同意了好友申请。
　　就在他转身想回房间的时候，柳路书又拉住了他的手。“你有完没……”“先吃饭好不好？”柳路书打断了他的话，诚恳地说。“我可以做给你吃，你先吃饭吧。不能不吃饭的。”
　　“……随你。”余树又甩开了他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路书还是把饭菜做好了再走的，余树听见了外面的关门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余树喃喃道。
　　他还是起来了，去客厅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灯也没关。“……”余树走向餐桌，还是把那些饭菜吃了。就像柳路书说的，不能不吃饭的。况且他明天还要去学校教书。
　　柳路书开车回了自己家，他懒得去管公司那群蠢货了，秘书连续敲了好几个电话也被他挂断了。他把车停好后下车，打开家门，是冷冰冰的一片。自家父母亲两个人度蜜月去了，家里就显得异常冰冷安静，比起余树的家来说，这个家太没生活气了。
　　在秘书的连续call下，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听见这边冷冷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开口道：“老板，这个项目……”
　　“等着，我马上来。”柳路书刚放下的车钥匙又拿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他回了公司，呆着公司总比呆着家里发呆的好。
　　深夜，两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忙碌，余树在为过几天的公开课做准备，实在扛不住了才眯一会儿，随即又起来继续写。柳路书则是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堆文件头疼，开会把项目做烂的人全骂一遍后，自己又冷着脸来善后。
　　余树时不时也会抬头看看外面的城市，他何曾不想治病，之前陆家人带他看过，每个医生都说治不了。他干脆不治了，与其天天想着怎么治病，不如趁着活着的时间多干点有意义的事。他知道柳路书是一片真心，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柳路书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总不能……喜欢他？他晃了晃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了。“是可怜吧。”余树喃喃自语道，对啊，是可怜他吧，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可惜，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这么想着他上床关灯睡觉了。
　　另一边的柳路书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他梦到了以前，余树当时弱弱的叫他哥哥。
　　“我以后赚好多钱，到时候我养你！”
　　“好，可是我很难养的。”
　　“没事的，你再难养我也会养你的！”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余树的？也许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也许是初次见面。
　　但他不会忘记，自己刚从学校回到家，母亲说余树不见了。他着急的找了好久，甚至去问了陆家人，他没有找到余树，这么一分别，就分别了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