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书、花、鹤见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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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善于忍受痛苦——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上，而这点放在与灵魂共生的□□上会变得格外明显。”
“当你长期的经受某一种痛苦，你会逐渐习惯它的存在，甚至于到了最后，你会忘记它。”
“你会忘记它曾让你如何目眦欲裂，如何寝食难安，如何辗转反侧。”
“如何痛苦。”
在我的第一本书出版前，姜中曾拘谨的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
“这些故事出自您本人的真实经历吗？”
“那重要吗？”
我把问题抛还他。
我是如何写出这些文字的，文字中蕴含的情感是否是真实的，那些籍由我指尖落到纸上的故事是否以现实为蓝本，能否在你住所周遭那些暗不见光的小巷里寻找到些许踪迹。
重要吗？或许吧。
我不知道。
现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纯然纯粹的呢？学历可以是假的，身世可以是假的，经历可以是假的，甚至于我这个人——
连我这个人本身，都可以是假的。
读者妄图在书本里找寻到灵魂的共鸣地，出版社想要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的作品，而作者想要一个名声大胜的机会。
所以“我”是谁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你认为呢？姜中。”
姜中没有回答。
那次谈话后过了一月，我的书悄无声息的出版了。
17.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先挣扎着在清醒与梦的边隙先把脑袋从枕头上拔起来，然后睁着朦胧的睡眼，确认我漂亮的猫在哪。
如果他正窝在离我近在咫尺的枕边，那我会小心翼翼的把它托起来，抱进怀里，然后拽着被我这一番动作闹醒的斑睡个美美的回笼觉。
如果他在床尾，那我会打着哈欠，像虫一样悉悉索索的爬过去把他抱回来。
最开始的时候斑还会象征性的挣扎着从我怀里跑出去，浑身的毛炸得立起来，咪呜咪呜的叫个不停。这时他看我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像是在看什么不检点的女人。但耐不住我脸皮够厚，就算他跑开也会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倒贴回去，久而久之，他也就默许了我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按网络上的流行语解释的话，这应该叫“躺平”。
我摸着斑肚子上新长出的那一层薄薄的毛，拉过我那印着嫩黄色小碎花的被子，把我们两个一起罩住。
“早上好，斑。”
虽然说了早上好，但狡猾的人类显然并不打算在起床这件事情上付诸实际行动。
于是想早起的猫被强迫着一起赖床了。
“今天是工作日诶，”我摸索着把手机从被子和床的夹隙里解救出来，划开屏幕放到斑面前，让他也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要出去走走吗？这会儿不论什么地方人都很少哦。”
18.
我不喜外出，但斑不知为何莫名的喜欢出门。
虽然他无法说话，也鲜少在外出时袒露除好奇以外的情绪，但我就是知道，他很喜欢观察——
观察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有时我会觉得他在欣慰，甚至是羡慕。可这情绪源于何处，又向往何方，便是我不得而知的部分了。
虽然来自他人的视线会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又不想违了斑的意愿去把他一直关在家里。因此我和他商量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大部分人都有事要忙的工作日出门。
会蜗居在阴暗狭窄的角落腐烂的生物，这个家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既然斑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我们就去外面，像老头子老奶奶一样漫无目的的到处溜达。
好吧，虽然说是商量，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单方面的说，而斑趴在我新买的软垫上，允许了我近乎是恳求的“商量”。
和斑交流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接受的建议他会叫一声，不接受的则会叫两声，至于其他的——
诶呀呀，我该怎么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去解释那些一看就能理解的东西呢？真是令人烦恼。
或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让斑自己出门呢？
我承认这个方案着实令人“doki，doki”的心动，但坦白讲，我不敢——亦或者说，我恐惧这样做，因此至今不敢做出哪怕一步类似的举动。
就像我先前所言的那样，“我迄今为止所有的行为都是一厢情愿，而猫是自由的。”
斑是自由的。
现如今的局面看似是我“收留”了斑，让他得以拥有足以果腹的食物和相对温馨舒适的住处，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需要我”。
但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斑和其他猫都不一样，这点我很早很早就意识到了。他极通人性，也很聪慧，我相信即便那个雨夜我没有出现，没有那么突兀的闯进他的世界然后一厢情愿的把他带回了家，他依旧可以依靠自己在这个看似偌大实际小的可怜的世界活的很好。
所以不是斑在需要我，而是我在穷尽一切的留下斑。
这段供需关系从最开始就是反过来的。
所以，我根本不能保证早上打开窗户对着他说“一路顺风，路上小心”之后，晚上他会不会顺着既定的路线从一直未曾闭合的窗口回来，在地上留下一串沾着灰尘的脚印后跃上餐桌和我共进晚餐。
“你会回来吗，斑？”
于是我侧躺着，把脸埋进他黑长而浓密的毛毛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会回来吗？”
斑没有回话，似乎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就陷入一种寂静的虚无之中。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我几乎除了猫尽在咫尺的心跳外什么也听不到。
沉默在此扎根生芽。
……
“喵。”
19.
苍白色的嫩芽里生出一簇花苞，而这会儿它猛的绽开了，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室香氛。
花开了。
20.
兴许是因为人在受到名为‘高兴’的情绪支配时，大脑会自动的去分泌能带来兴奋与无措的多巴胺，总之，今天我破天荒的穿了条往日里压根不会被列进选择项的裙子出门。
那是条印着嫩黄色小碎花的吊带长裙，和我舒适的被子一样，看起来透着一股子明媚的温暖气。讲实话，我早已忘记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我出于什么心情买来的，又是缘何原因被久久的搁置在衣橱深处的。但总之，现在我正穿着这条裙子，和斑漫步在鹤见川沿岸的杂草地上。
那长着杂草的地方恰巧是处斜坡，我索性坐了下来。斑原本在前面走，见我坐下，迟疑了片刻后又折返了回来，在我身边站定。
“这条河叫鹤见川。”我歪着脑袋，指着横亘在河面上联结两岸的桥，示意斑看过去。“在那条桥上入水是很好的选择，尸体会顺着潺潺的水流，被带到河流的下游。”
然后被政府派来打捞垃圾的清洁人员捞起，你的死会很快的被人发现，登记在簿，从此划去你在社会上存在的象征。
鹤见川，鹤见川，飘荡着各色垃圾的，不被南来的鹤所喜爱的鹤见川。
“或许它曾经也是条美丽的河，会在春分时节载着落进河里的花，让风做的桨去决定它们最终停留在何处。”
“鹤群会为它短暂的驻足，也许在喝了个水饱后还会在河里打理他们风尘仆仆的羽翼。”
那些花最终的归处在哪？泥地？河底？亦或是哪个孩子的发髻？
还是说，它们会被鹤叼着，飞到从未见过的天际？
那就是我们所不知晓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书、花、鹤见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