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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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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一眨眼就过去。林昭野倚在地铁扶手旁,耳机里漏出些许音乐声,今天是与黄远舟正式同桌的第一天,这个念头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同学,显得格外安静。林昭野刚放下书包,郑直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书包带子还斜挂在肩上。
“喂,你真被扫地出门了?”郑直一屁股坐在前座,转身时手肘差点碰翻林昭野的水杯。
“说了是钥匙丢了。”林昭野眼疾手快地扶稳杯子。
郑直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所以你真在黄远舟家里住了四天?”
“嗯哼。”
“啧啧,”郑直的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没想到他那种性格会答应你。”
林昭野正要反驳,教室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扬起手打招呼:“远哥早!”
黄远舟安静地走进来,目光在林昭野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郑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转回身去,留给他们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早读课刚开始不久,张晚舟就把黄远舟叫到了走廊。林昭野伸长脖子,透过窗户看见张晚舟正说着什么,黄远舟始终紧抿着唇,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黄远舟刚回到座位,林昭野就迫不及待地倾身过去。他的询问几乎淹没在四周的读书声里:“舟姐找你啥事啊?”
黄远舟避开他的视线:“叫我当历史课代表。”
“可以啊!”林昭野用手肘撞他,“升官发财啊远哥!”
黄远舟正要翻页,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林昭野的手指温热,恰好覆在黄远舟微凉的手腕内侧,两人皮肤相触的瞬间,黄远舟的脉搏似乎快了几分。
“是不是自从跟我同桌后你就开始走好运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黄远舟的视线落在自己被握着的手腕,最终没有挣开,只是低低应了声:“...嗯。”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黄远舟正要起身离开,林昭野一把按住他的课本:“一起去食堂。”
黄远舟张了张嘴,对上林昭野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野哥!”周予乐的嗓门从七班后门传来,身后跟着郑一航,“赶紧的,一会儿又没位置了。”
林昭野顺势拉起黄远舟:“走,让陈闯多打份饭。”
周予乐和郑一航认出这是上次一起打游戏的队友,笑着点头致意。食堂角落的方桌前,陈闯正大咧咧地岔开腿坐着,五份不锈钢餐盘在桌上一字排开,
“你们可算来了!”陈闯抹了把汗,“打五份饭差点被后面的人瞪死。”他目光扫到黄远舟时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就是那个鲁班?”
黄远舟刚想点头道谢,就被林昭野揽住了肩膀:“别谢他,这家伙还欠我们一顿饭呢。”转头又对陈闯宣布,“我以后改打辅助了,专门跟着他混。”
郑一航挑眉:“那我打什么?”
周予乐插嘴:“中路现在根本没法玩,我也要转辅助。”
陈闯立刻跟着起哄:“那我也不打野了,改行当辅助!”
林昭野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势:“都别争,改天轮流跟他双排,让他亲自挑最合适的辅助。”
“合着就我最惨?”郑一航用筷子戳着米饭,“好好的辅助位就这么没了?”
“放心。”黄远舟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他们都不如你。”
林昭野夸张地捂住胸口:“天呐!黄远舟你居然会补刀?!”
黄远舟只是坐下低头吃饭,唇边略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南外食堂的饭菜一如既往地难以下咽。周予乐嫌弃地把洋葱全都挑出来:“这厨子是跟猪有仇吗?”
“再吃真要吐了。”郑一航盯着餐盘里剩的大半饭菜,一脸嫌弃地推到一边。
陈闯皱着眉扒了两口饭,瞟到黄远舟几乎空了的餐盘,目瞪口呆:“兄弟,你这忍耐力绝了。”
黄远舟摇摇头,表示只是勉强能吃。
“你们该尝尝他做的饭,”林昭野得意地挑眉,又拍拍黄远舟的肩,“比食堂强一百倍。”
“真的假的?”周予乐来劲了,“那改天去远哥家蹭饭!”
黄远舟的“好”字还没说出口,林昭野已经抢先截断:“去我家,厨房宽敞。”
午饭后,陈闯拽着周予乐和郑一航直奔小卖部加餐,林昭野则和黄远舟慢慢往教室走。楼梯间里,黄远舟忽然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我那里?”
“你那小宿舍...”林昭野抓抓头发,“哪挤得下那么多人。”
而且你只接待过我。林昭野又张了张嘴,最终忍住没说那句话,化作喉咙里的一声轻咳。
和黄远舟同桌的日子平淡无奇。上课时林昭野偶尔凑过去搭话,得到的往往只是一个冷淡的侧脸。有次林昭野把几本书堆到黄远舟那边,对方二话不说推了回来,还煞有介事地在课桌中间摆上一把钢尺,俨然一副划清界限的架势。林昭野差点笑出声,这都高中了,怎么还有人搞"三八线"这套。
不过变化确实在悄然发生。虽然黄远舟在班上依旧话少,但陈闯他们时不时就来勾肩搭背地闹他,渐渐地,他也会在聊天时同他们接上几句话。
好不容易凑齐五黑的那天,辅助位的争夺从傍晚持续到深夜。三个小时的排位战后,郑一航还是凭借实力赢得了黄远舟的首肯。
“远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林昭野在语音里哀嚎,“居然不选我。”
耳机里传来黄远舟难得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太菜了。”
林昭野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整天黏在黄远舟身边问东问西。数学题第三问怎么解、泡面是先放调料还是先加水,甚至连“今天食堂的青菜是不是比昨天黄”这种问题都要问个明白。
黄远舟讨厌学习的时候被打扰,起初他总是板着脸装没听见,或者冷冷扔下一句“自己查”。可每次被缠得久了,还是会绷不住,要么用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解题步骤,要么不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先放面。”
某个自习课上,林昭野百无聊赖地推过去一张纸条:“远哥,我天天问你这么多问题,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他看见黄远舟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以为又要吃闭门羹,正打算放弃,纸条却被推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工整的字迹:“你那个小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林昭野高一确实谈过一段恋爱。对方是初三打游戏认识的女生,两人天天连麦开黑,久而久之,他就在某个深夜的游戏语音里表了白。这段青涩的恋情中最越界的举动,也不过是晚自习后在操场的阴影里悄悄勾住对方的小指。直到那个倒霉的清晨,两人在食堂角落的短暂拥抱,不偏不倚撞进了教导主任的视线里。
当时学校正严打早恋,双方家长都被请来学校谈话签字。更荒谬的是,这事不知怎么传成了“食堂门”事件,各种离谱版本在年级里疯传。为了避风头,两人默契地断了联系,后来在走廊遇见都装作陌生人。
黄远舟当时隐约听说过“食堂被抓”的传闻,但没放在心上。直到新学期开学,偶然听到郑直调侃林昭野,才知道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己同桌。
黄远舟抬眼看向林昭野,少年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正趴在桌上唰唰写着什么。几分钟后,一张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传了回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甚至挤到了纸条边缘,把那段青涩恋情的始末交代得事无巨细。
“哦。”黄远舟写下这个字时,笔尖在纸上多停留了一秒。他原以为这会是个敏感话题,可林昭野托着腮帮子等回复的样子,就像在讨论昨天食堂的饭菜一样稀松平常。
“远哥没有喜欢过谁吗?”新递来的纸条边角还沾着一点墨水渍。
黄远舟的笔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停顿了几秒才落笔:“有过,也没有。”
林昭野看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忽然就懂了。像黄远舟这样的人,就算心里藏着谁,大概也会用层层理智包裹起来,直到那份心动在岁月里风干成标本。更何况,学业早已占据他大部分的世界。
“那现在呢?”他不死心地又推过去一张纸条。
黄远舟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两个工整的字迹力透纸背:“没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这两个字上,显得格外清晰。
自从当上历史课代表,黄远舟的课桌总被乱七八糟的作业本堆满。有些小组长敷衍了事,把皱巴巴的作业本胡乱塞成一摞就往他桌上扔。每当黄远舟对着这堆“废墟”暗自皱眉时,林昭野总是二话不说抄起那摞作业本,“啪”地拍回对方课桌上:“自己数清楚了再交!”接着又夺过黄远舟手中的登记册,龙飞凤舞地记下缺交名单。
黄远舟嘴上不说,心里却记着这份人情。虽然这个同桌总爱在走廊突然勾他肩膀,或者自习课突然凑过来耳语,但不可否认,林昭野确实给他按部就班的高中生活添了几分闹腾的生机。
偶尔在收发作业的间隙,黄远舟的思绪会突然飘回那个国庆。清晨厨房里蒸腾的泡面热气,浴室柜门顶上的一次性内裤,半夜耳机里炸开的少年笑声,这些零星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塞进他记忆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