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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在诺克斯府整整一个星期,已经熟悉了夜晚机器管家的运作了,他也会本能地把这个声音当做机械的噪音。

      战士的本能让他的精神力像追踪导弹一般顺着声音,绕过障碍物扑了过去。

      SS级以下的虫可能连被试探了都不知道,但是显而易见能深夜溜进诺克斯府的虫必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二楼虫子比一般双S还要敏锐,察觉到被发现了的一瞬间便朝着艾利安所在的卧室冲去。

      杀死艾利安只需要一打眼,穆尼尔不准备给他这个打眼的机会,背后的虫翼展开,发出嗡嗡的振翅的声音,穆尼尔悬浮了起来,随后像是离弦之箭一般直线飞射了出去。

      现代战争不再肉搏不代表军方不再训练肉搏的技巧。在腾空的一瞬间他便翻转身体,两脚蹬在了天花板上,斜角弹射进了二楼。他的手抓在二楼的走廊栏杆上,旋转了一圈缓冲了弹射的势头,操纵翅膀就像操纵四肢一样没有任何迟缓和思考,身体已经随着旋转改变方向朝着快要冲到艾利安房门口的虫子飞扑了过去。

      两虫翻滚在地上,地上的虫已经抽出短刀想要插在穆尼尔的身上。

      穆尼尔松开对雌虫全身的桎梏,只是用手抓着他的后脖领子,在地上多翻滚了一圈躲开了短刀的攻击,接着翻滚的劲儿一把把雌虫扔回了他翻进来的窗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出了口气。

      潜入的雌虫穿了一身黑衣,却无法掩饰自己金灿灿的头发丝儿。

      雌虫金色的瞳孔像是流动的黄金一般,看着穆尼尔露出了一个略带狰狞的笑容。

      这个雌虫比一般的双S要缺少肌肉力量,但是又更加灵活,借力打力的战斗技术非常强。

      能评上双S的雌虫任何短板都要被另外一个天赋所弥补。有明显的短板反倒意味着有明显的长处。

      尽管在战斗中绝对的力量才是决胜关键,再多的技巧都只是锦上添花,但是穆尼尔比平时的状态更虚弱,精神力也更糟糕,而雌虫比普通双S更难缠,几次试探下来精神海充盈的像大海一样,两只虫在二楼缠斗了十来分钟后纷纷振翅摔到了一楼。

      这时候穆尼尔已经明显占上风了,雌虫有了临阵脱逃的意思,穆尼尔自然不可能让他走,招招直攻要害。

      雌虫抗不过,终于开口了,“上将!你凭什么妨碍我!你自己跪下了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妨碍我!”

      穆尼尔不搭茬,想要锁住雌虫又被他身体扭成奇怪的样子躲过了。

      “你自己下贱,为什么要阻碍别的雌虫站起来!诺克斯公爵该死,我要杀了他那个狗东西!”

      事实证明说话就是会影响反应速度,雌虫一个躲不及被脸朝下按在了地上。穆尼尔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又被他的的翅膀扇开。

      穆尼尔懒得和他废话。

      不要说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细,就是对方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成员,在杀了艾利安以后可以庇护他他也不可能让对方得逞——他的牵绊都活在这个国家里。组织可以保护他,但是不能从国家本身中保护整整一个军团的虫。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活捉雌虫,而不是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些想法在决定活捉雌虫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被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执行。

      雌虫还在说,“上将,你醒一醒吧!”

      见这么说没用,自己又被按着打,又很认怂地说,“别打了,别打了,放我走吧,再打警察就来了。”

      穆尼尔是更加虚弱,但是他还有空在搏斗的时候保护沙发不被雌虫砸烂。

      穆尼尔有点无语——什么叫再打警察就来了,他们都吵成这样了按道理来说艾利安都已经躲到安全屋里把自己的私雇军团都叫来了。

      雌虫从认怂开始就一直在认怂,本来凌厉的气势一去不复返,有点抱头认输的意思。

      “上将,你为什么要保护一只虫面兽心的败类也不愿意放过你的同类?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会想让我去死吧?”

      穆尼尔也不知道这只虫废话怎么会这么多,他一只手提着雌虫的虫翼把他拎起来,拽着他下了地下室,用自己手术时使用的手铐铐起来雌虫,提着他去见艾利安。

      “有胆子杀虫没胆子去死吗?”穆尼尔是真的不明白。

      他打赢雌虫并不轻松,刚接上的虫翼已经有些挂彩,身上一片一片地疼。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这么强的雌虫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从他发现雌虫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转变立场了。对方没有提前试探过自己或者尝试和自己沟通,在他完全不知道雌虫的目的的情况下他一定会选择保护艾利安。

      再之后从他们闹出动静惊动了艾利安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可能再放走雌虫了。艾利安精明得像是狐狸一样,总不可能没料到会有刺杀,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联络警卫。

      “我不想死。”雌虫忽然小声说。

      他可能真的没想过诺克斯宅里真的有他连一战之力都没有的虫在保护艾利安。

      他绕过了诺克斯宅的安保系统,却栽在了一只同类的雌虫上。

      对方的年龄应该不大,声音都没变完全,这会儿被戴上了手铐像鸡一样被拎着翅膀提溜着,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做的事,有点发抖。

      穆尼尔抓紧了雌虫的翅膀根,推开了艾利安的房门。

      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也没考虑过对朋友的背叛。

      他现在甚至有点担心大半夜突然的刺杀吓着艾利安让他心率加速把他吓死,也没考虑过背叛艾利安的信任。

      他就是没想到艾利安真的没起床。

      穆尼尔走进房门的时候艾利安还在揉眼睛,双眼有点失焦地眯起来,在看到雌虫后有点愣神。

      他把揉眼睛的手放下,偏着头,忽然笑开了。

      “你起来了?”

      这话是对穆尼尔说的,“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熟练地把放在床头的外骨骼吸附在自己的颈椎处,两天来真的没有找新的雌虫照顾自己,而是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去看有些受伤了的穆尼尔,把外骨骼又放在了一边,眼神里有点心疼。

      “怎么打成这样了?”

      穆尼尔把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询问艾利安有没有需要叫来的虫。

      他现在虽然控制着雌虫,但是对方没有致命伤,难保没有杀手锏。

      “没关系的,你把他放了就行了。”艾利安这话说出来,穆尼尔一怔。

      雌虫侧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狭促地笑容。

      从艾利安的态度,穆尼尔多少有点回过味儿来,这只虫有可能是派来试探他的。看他会不会在身体恢复以后,对艾利安没有索求之后,找机会和外界沟通。

      刚才雌虫说了那么多话,为的就是让他开口问,“你们是什么组织的?谁派你来的?”由此来判断合作的可能性。

      而他的表现简直就是满分,他没有咬过一次钩,没有一次思考过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简直就像一条世界上最合格的看门狗,明明知道自己是被用绳子拴在主人身边的,却依旧对主人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艾利安在第一次承诺要给他的都没有前提条件的给了他,而他承诺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也毫无保留地给了艾利安。

      在看到了路西的陨落后,在知道了艾利安就是钻石的最大生产商以后,在知道了扎克的死亡以后。他依旧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艾利安。

      是这样吗?

      穆尼尔试探性地松开了雌虫的翅膀。雌虫果然没有攻击,而是呲牙咧嘴地收起了背后的翅膀,向前半步站在了艾利安身侧。

      金发金瞳的雌虫戴着手铐站了起来。他的面部的棱角像是大师精雕细琢的大理石,皮肤惨白,没有任何瑕疵,肌肉漂亮的像是教科书中的一样,站姿不像军人,但是也不像贵族,应该是雇佣兵。

      但是就是这样一只漂亮又高傲的雌虫,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站在艾利安身侧,像是一只小狗,拼了命的想要讨艾利安的欢心。

      穆尼尔忽然有点没有来由地想笑。也不知道是笑这个测试根本没有测试出他心中的动摇,是一个不像艾利安能想出来的充满瑕疵的测试,还是笑自己。

      笑自己好像头脑很清醒的样子,却每一步都没有脱离出艾利安的计算。

      “你都知道了?”穆尼尔觉得自己也不傻,还是能想明白的,“不对,是你引导我去看的。如果没有你的引导,我不会这么早打开那个房间的门。”

      他还在奇怪,那样的地方摆上那么显眼的标志,又没有上锁,怎么也不像是有重要机密的地方。

      “你现在很得意吗?我在你和我的副官间选择了你。”

      艾利安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去碰穆尼尔身侧的手背,“你在闹什么脾气?试试你的虫翼恢复的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意思。”

      这就是很明显的一句放屁了。

      “所以你现在是已经确定了吗?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不确定因素。”

      穆尼尔觉得好笑,心里有点凉——是啊,他在闹什么脾气啊。他的雄主没打他没罚他,帮他治好了虫翼,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可以对着他的雄主闹脾气了?

      他想笑,也笑了。他笑着打掉了艾利安的手。

      他到现在还在想着,手术期间艾利安看着自己的眼神。

      平静的,包容的眼神,湖水一般平静的浅色的眸子中隐藏着审视,隐藏着怜悯。

      他的眼神很遥远,却不是局外人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恒久地注视了他整整三天,好像要把他的疼痛和苦难全部看在眼里,然后印在心里。

      他还记得,尽管心里有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刺刺得他难受,但是他选择了无视。因为再坚硬也会被挫伤,最柔软的水却永远不会被刺破。因为他感觉到安全,感觉到信任,而他又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

      “艾利安,扎克真的死了吗?”穆尼尔问。

      “啊……”艾利安低下头。

      “死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记得。”艾利安说,“他提起过你。”

      一股火气忽然冲上了他的胸膛。

      “我知道了。”穆尼尔说。

      “你怎么……”

      “我没什么话要继续和你说了。”穆尼尔打断了艾利安的话,推门走了出去。

      不久后艾利安就听到穆尼尔关上了自己房门的声音。

      ……

      艾利安忽然倒在枕头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后才看到米兰的双眼中透着些悲伤。

      “我是不是……不该来的。”

      艾利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凶你了吗?”

      “没。”

      “说要罚你了吗?”

      “没。”

      “我没在给你使脸色,你们太吵了,吓了我一跳,现在心脏嗵嗵地跳。”

      米兰帮艾利安重新躺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你是不是睡不着了?”

      艾利安每晚睡前吃一次止疼药,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

      “能睡着。”艾利安闭着眼睛说。

      “雄父……”米兰金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试探地把手放在了艾利安的床沿,“我不能帮你吗?只能是他吗?如果是害怕副作用……”

      艾利安觉得有些好笑,撑起身,去把玩米兰的头发,“你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逃学出来还一堆歪理。”

      “不是这样的吗?”米兰纠结地抓握着手指,脸上有点羞赧,“肖恩说,是因为你需要用精神交融的方法把精神毒素渡给雌虫。但是只有3S才能把接收的毒素代谢掉。”

      “肖恩怎么什么都说。”艾利安“啧”了一声。

      他和肖恩都有意瞒着孩子,但是米兰又不是笨蛋,他看出了端倪,再去逼问肖恩,肖恩也不好再敷衍他——本来就没有非要瞒着一说,只是不太好什么都往外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虫族能懂的,远离了首都在荒星长大的米兰不懂,在首都经受严格军事化教育的穆尼尔也不懂,离经叛道的扎克也不明白。

      对某些种族来说很简单的道理,却不存在在虫族的字典中。

      “你听说过勿忘我花的故事吗?”

      米兰抱着膝盖轻轻摇了摇头——他听过很多勿忘我相关的故事,但是应该都不是艾利安要说的那个。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雄虫和一只认识不久的雌虫一起漫步在河边。一路上两只虫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都有自己的心事。蔚蓝的河水湍急,雄虫看到了河岸边的小蓝花,花蕊是一点小小的黄色,忽然觉得很喜欢,就离开了雌虫俯身去采摘,结果不慎掉进了河里。

      被河水冲走时,他忽然把手里的小花朝着雌虫扔去,然后大喊——不要忘记我。

      雄虫自然死在了河里,而据说那只雌虫从那以后一直把这朵花保留在胸口的口袋里。

      这朵花后来就被命名为勿忘我。”

      “和我家乡的一首歌很像。”米兰听着故事笑了,“是一首讲述对家乡的爱的歌。小时候雌父会唱给我听。”

      “只是这个故事里,主角爱的不是家乡,而是……”米兰说着说着便愣住了,“爱这么虚无缥缈,也可以寄托在具体的某一只虫身上吗?”

      从来也没有想过——他没有体验过对雄父雌父的爱,也没有体验过对雄虫雌虫的爱。

      没有体验过,也没有这样的故事。他知道爱是什么,但是却不知道故事里的雄虫雌虫的感情。因为那样不完全是爱,甚至可能只是好感,连喜欢都算不上。

      米兰觉得自己还是不懂这和艾利安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关系,却好像又懂了。

      因为治疗一定会有身体接触,对艾利安来说这不是单纯医学上的一次筛选,而是一次邂逅。

      他想要排除不确定性,却也想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就像故事里的两只虫,他们可以长久地走在河岸边,没有说话。雄虫也可以心血来潮突然去摘一朵他很喜欢的花。

      出了意外反而刻骨铭心,没出意外也有可能不了了之。但是都是很美好的一次邂逅。

      这个故事应该是不可能在首都发生的。在雌虫的陪同雄虫意外死亡,这只雌虫是要被治罪的。就算后来活了下来也不会愿意记起雄虫。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值得被记起的雄虫,肖恩和雄父不一样,他们不止是雄虫。

      但是想到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米兰也就释怀了。

      不知道米兰的虫脑袋是怎么理解这个故事的,艾利安笑着说,“那首歌,可以唱给我听吗?”

      “啊……”米兰的脸红了,“我不会唱歌,而且是摇篮曲,特别幼稚,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雄父听的歌都很厉害,大多数都是一些没办法跟上的曲调,好像西装礼帽撑着伞的石板路老街,又像霓虹灯牌下酒吧的喧闹。

      雄父肯定不会喜欢童谣的。

      而且也不是首都星官方承认的7种语言之一,算不上好听,也没有学习的必要。

      “我可以听你唱吗?”艾利安又问,这一次声音非常地虔诚。

      “叫小星星。”米兰清了清嗓子,清了三下脸上的红晕也没有消散。

      他张嘴试了试声音。因为抱着膝盖所以气息显得有些不足,声音很单薄没有层次,而且还不好听。

      雌虫都是不学唱歌的。

      但是艾利安闭着的眉眼舒展开了,紧绷的肩膀缓慢地放松,就连颈部都看着放松了不少。

      艾利安像小虫崽一样舒适地在枕头里蹭了蹭,身体往被子里钻。这样的反应应该不是因为觉得难听。

      米兰也更自信了一些——

      星星闪呀,闪呀。

      月亮笑呀,笑呀。

      溪水流呀,流呀。

      杜鹃唱呀,唱呀。

      家乡的夜空啊,家乡的大地啊,

      你别走呀,我马上就要回啦。

      我在的地方,我在的远方,

      花在夏天盛放,到了秋天又凋谢啦。

      春天的柳岸有浅绿的芽,冬天飘零着雪花。

      我在远方的星星上,

      看呀,看呀。

      你还在等我吗,

      天上的星星啊。

      我还在等你呀,

      等你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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