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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柔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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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淼淼,太阳要晒屁股啦。”
昶蔚少见的披着散发坐在床边,学校里的扎的高马尾此时松散在肩上,明媚多了几分温柔。
沈溪听都不听,立马把头蒙进了被子里,迷蒙地嘟囔着。
“几点了…”
昶蔚拿起手机一瞧,八点十七分。
她先暖了下手,慢慢伸进去拉开被子,避免暖气泄出来,因为,她的淼淼最怕冷了。
“八点十七分了,待会儿还要去孤儿院见小朋友们,淼淼忘了吗。”
“唔,记得。”
昶蔚被沈溪默默抬出脑袋的样子萌的笑出了声,掩饰般的转头咳了一声,然后揉顺了发丝,细心地叮嘱着她。
“待会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馄饨,皮薄馅多,可好吃了,还是我亲自做的,不生闷气了,好吗?”
昶蔚看着慢腾腾坐起来的沈溪,显然是没睡够,她边说边拿起放在一旁的木梳,帮淼淼梳理了一下有点杂乱的发丝,编了一个新发型,柔婉清冷,很适合她。
“妈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就去上班了,路上买了包子吃,还有奶奶,晨起吃了碗粥,还加了点小菜,看着味口挺好的,精气神也不错,后来问我,说你还在睡,就没有让我喊你,现在,估计在房间里织毛衣呢。”
“我先下去做早饭了,等会儿来吃,好吗?”
怕沈溪饿的有点低血糖,便不等她回复,说完便下楼去做早饭了,煮了一碗小馄饨,面白肉厚,咕噜咕噜在锅里翻滚着。
【幸好之前刚做了一些,现在正好可以拿来煮。】
昶蔚可开心地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看差不多了,就捞出来放到碗里,提味的葱香,放了一会儿便挑走了。
刚端着碗放到了桌上,正好沈溪从楼上下来。
“淼淼,来。”
沈溪皱着眉,拉着昶蔚一起坐下来。
“你又没有准备自己的饭吗?”
看到沈溪不高兴的样子,昶蔚连忙解释道。
“我吃过了,买了个手抓饼呢,可好吃了,下次我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昶蔚知道,那是因为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快迟到了,早饭不仅没吃,连水也忘了喝,导致到教室的时候,嘴唇发白,那是她第一次把沈溪吓的发了火,之后每天早上,沈溪都会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生怕她不舒服。
眼瞧着沈溪更加严肃的神色,昶蔚有点心虚,桌子底下的手无措地搅着衣服。
“拿个小碗来。”
昶蔚听话地走到厨房,洗干净后拿到桌上,不敢吱声。
沈溪一勺汤一勺馄饨地把小碗装满了,眼里却更加不满,因为碗太小了,跟自己吃的,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碗里的馄饨一共二十五个,你吃十五个,我吃十个,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再买个饼吃。”
“淼淼……”
昶蔚刚想说沈溪吃的太少会不舒服的,但看到沈溪已经吃起来了,还是默默的接过自己的碗,安静的吃着,丝毫不敢吭声。
不过,看着沈溪吃的干净,昶蔚心里美滋滋的,也就高兴地把小碗里的馄饨吃完了,没有注意到沈溪此时同样开心的笑容。
沈溪拿着碗走向厨房,路过客厅时回头看了一眼楼梯,昶蔚正欢快上楼拿包,跑上去跑下来的,她低头笑了笑,转身去洗碗。
等沈溪洗好擦干净手后,才发现昶蔚什么都收拾好了,就摆着个头发松松垮垮的。
她顺手拿了把木梳,接过包放在沙发上,梳着头发,分了两股头发,绑了一个高马尾,衬得昶蔚更加的青春靓丽。
然后拎着包,拿着钥匙出了门。
一路上车水马龙,沈溪在附近买了两份手抓饼,带着昶蔚逛着前往目的地——孤儿院。
“王姨,你在吗?”
昶蔚蹦哒着进了孤儿院,里面绿植荫蔽,孩子们的打闹声传来。
“蔚姐姐,小溪姐姐,我好想你们啊。”
王姨应着声迎出来,一手牵着桉桉,怀里还抱着个小姑娘,身上那件宽松的衣服衬得她格外朴素。
沈溪看到后,赶紧跑上去接过桉桉,帮王姨分担些。
“小溪姐姐,你们好久没来了,桉桉好想你们,姨姨们说,姐姐们忙着学习,以后还要工作,要赚钱,所以,桉桉要听话,不可以打扰姐姐们,可是,桉桉真的好想…”
小姑娘极力忍住哭腔,眼睛红红的,半滴眼泪也没流下来,小手攥着沈溪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昶蔚蹲下来揉揉桉桉的头发,笑着接话。
“对不起,桉桉,确实是姐姐们太忙了。”
“桉桉乖,不哭了,还记得姐姐们之前说的话吗?”
桉桉点点头,乖乖的接过沈溪递过来的糖果,小手玩着糖果的包装袋子,听着撕拉的响声,软糯的童声回答道。
“记得,哭泣是每个人的应有的权利,如果不发泄出来,会伤身体的,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保护我们,所以我们也要好好保护它。”
“而且,哭出来才会舒服呀!”
沈溪低头摸着桉桉的脸颊,也柔声安慰道。
“姐姐们也天天想着你呢,你看,今天特意带了新做的小饼干来,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姐姐们带你先进去,好不好呀。”
“嗯!”
王姨招呼着,边抱着孩子边往回走。
“来来来,先进来吧,正好做了午饭,留下来一起吃啊。”
“麻烦您了。”
孩童们玩耍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身体患有残疾的孩子越来越多了,不少孩子甚至还很小,不足六岁。
沈溪和昶蔚跟着王姨走进了房间,她轻柔的将怀里哄睡着孩子放在摇篮里,拜托桉桉好好照顾妹妹,然后到了不远处跟沈溪和昶蔚小声地聊着天。
“这些年,真的非常感谢宋夫人,如果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好照料好这些有缺陷的孩子们。”
“健健康康的孩子还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户好人家被领养走了,过的好一点,但我还是一直都担心他们过的好不好,生怕受了委屈,更别提这些有着问题的孩子,我恨不得照顾好他们一辈子,更是怕他们遭了一点罪,恨不能替他们代过。”
王姨说着说着就开始抹了眼泪,哽咽中伴随着无尽的感激,甚至都快要跪了下来。
“王姨,您不用这样,就算没有我母亲,政府也会有补贴和帮扶的,而且,孩子们都会好好的。”
昶蔚赶紧拉住了王姨,生怕她跪下。
“王姨,孩子们如今平平安安的,您和周姨,还要看着他们长大呢。”
沈溪也急忙安慰道。
“对,对,要看着他们平安顺遂的长大,还有你们呐,也要好好休息,学习重要,身体健康更重要,听话,啊,我先去看看玉珍那老婆子,这几年腿脚是越发不好了。”
王姨絮絮叨叨的说着,好不容易嘱咐完,就急匆匆的抱着孩子奔向了另一个屋子。
昶蔚和沈溪带着桉桉前往院子,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在那里玩耍,她们也要去看看,虽然有老师在那看顾着,但多一份人也多一份保险。
“苏老师,我们还要玩!”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院子,苏佑老师正带着孩子们做小手工,先前刚带着做游戏完成运动量,现在呢,需要要休息一下。
“苏老师。”
昶蔚和沈溪伸手向苏佑打招呼。
苏佑微微笑着点头,向小朋友们开心的介绍道。
“看看那是谁啊,小朋友们。”
“小溪姐姐!蔚姐姐!”
叽叽喳喳的童声围绕她们,治愈又暧煦,像八音盒里悦耳动听的歌谣,乌托邦里幸福快乐的时光,自由美满。
不会有别人异类的目光,不会有他们鄙视的漫骂,是一生中难得的乐园。
沈溪和昶蔚从包中拿着好多好吃的,有棒棒糖,有饼干,有酸奶和牛奶,还有小蛋糕,每一个孩子都有,看着他们吃的香甜的样子,心里越发柔和。
沈溪的眼中更多了一份庆幸和开心,泪光一闪而过,幸好,现在还没有被别人的目光刺激到,而且,他们拥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淼淼,别难过,之后…”
昶蔚猛地想起自己以后要回北城的事,低头抿唇,手却被沈溪拉住了,轻轻拍着,止住了话,示意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
昶蔚收拾好有些伤感的神色,点头答应,不再看沈溪,和孩子玩耍,看王姨许久都没有过来,就打算去看看她们,留下一句,“我去看看王姨。”便离开了。
沈溪拉着的手被松开了,温暖的触感渐渐变得冰冷,太阳又离开了。
没事的,会回来的。
苏佑看着沈溪拿起包里自己带来的故事书,坐在孩子们的中间,讲着故事,便拉着一旁的孩子们安静的听着。
“简幸进入了森林,森林里阴暗而崎岖,她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勇敢的进去了。”
旁边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格外担心的问道。
“小溪姐姐,里面会有野兽,很危险,她好厉害。”
沈溪摸了摸女孩子的头,轻声说。
“你们都很棒。”
女孩红了脸,安静的听着之后的故事。
“森林里看起来危机四伏,可这一路走来,简幸都没有遇到猛兽之类的危机,反而走到了一个屋子面前,简幸警惕地没有进去,四处观望着,直到发现,里面只有一个身着黑袍,纤细瘦弱的人,才终于大着胆子敲响了门。”
沈溪看着沉浸在故事中的孩子们,或紧张或害怕,小小的身体互相依偎,声音越发轻了起来。
她放缓了语调,将故事书放在了孩子们的中间,指尖轻轻点了点故事书的插图。
“你们看,这屋子的窗户里透着暖黄的光呢,与这漆黑的森林,一点都不相符。”
果然,又有孩子仰起头,小声问。
“好像孤儿院晚上的灯,好暖和的样子。”
“嗯,很像。”
沈溪笑了笑,指尖滑过书页上黑袍人的轮廓。
“简幸也看到了屋子内的那束光。她站在门外听了听,没听到凶巴巴的吼叫声,反而有一种很轻很轻的…像是在哼歌的乐曲,只是对简幸来说,有点熟悉。”
最靠近书的小男孩忽然举手:“那那个披着黑衣的人,是不是好人?”
“那,要不要猜猜看?”
沈溪故意顿了顿,看着孩子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才继续翻页,指着上面鲜艳的图画说。
“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停了哼歌,问。
‘是谁呀?’
‘是位已经运去的故人。’
打开门后,露在简幸面前的,是一位脸上身上近乎铺满刀疤的女子,烛火下的二人,是二十多年没见的姐妹。”
周围的小朋友们发出一阵惊呼,谁都没有想象到这个走向,新奇而又安静的等待着后续。
“时光的磨练与分离,让姐妹二人愈发的成熟稳重起来,不复幼时的打闹与吵架,如同一滩死水,再不起半点波澜。”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个月,简幸回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王宫,路上依旧是凄凉的场景,她向着国王复命。
“七日后,陛下薨逝,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当沈溪说道追杀简幸时,桉桉急忙想伸手拉沈溪,却几次都没有碰到,沈溪一把将桉桉抱进怀里,仔心的安抚着。
她低头蹭蹭桉桉的头发,笑道。
“后来啊,新皇派来的人走到半路,发现简幸的姐妹早就带着好多好多人在等她了——就像王姨和苏老师总在这儿等着你们一样,所以呀,她们一起把误会解开了呢。”
“所以,不怕了,宝贝们。”
孩子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站起来,举着一只手比划。
“我就知道!一定有误会,太好了!”
桉桉拽着沈溪的袖子,也开心的扬起了笑容。
沈溪接着翻开了下一本故事书,是关于小猫的大千世界,不比上一个故事的惊险和刺激,这一个故事充满了童真与快乐,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美景以及即将消散的建筑,听的小朋友们格外入迷。
被风高高捧起的新叶掩盖了安逸柔暖的场景,裹着冷然的风吹到王姨那边,配上浓郁的饭菜香气,更显安稳踏实。
“周姨,这次我还带了一些药,敷一段时间,大概就能好一些了。”
昶蔚起身把其它的药装好,放在桌上,将时间,用法用量跟王姨叮嘱了一遍,又用笔写了下来。
“真是麻烦姑娘了,老毛病了,若不是吓到孩子们,我还真没想着弄。”
昶蔚连忙摆手。
“周姨,您和王姨健健康康的,就好。”
“我先去找她们了,周姨,您好好休息。”
说完,昶蔚就离开了。
不远处,她却隐隐听见了周姨与王姨的交谈声。
“前些天,那人又来了,说什么上面要,可,我们该怎么办啊,孩子们还小,我们又…唉。”
“别急,大不了,再给一点,之后会好的,以前采茶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还怕现在,别说这么大声,被孩子们听见就不好了……”
昶蔚快步离开了这里,心里门清。
不过是想要钱而已,毕竟,哪有人不吃饭,可王姨和周姨的话始终在脑海里回荡,昶蔚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为什么人总是这样,明明王姨她们已经够苦了,从一开始的采茶,到如今的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她明白,人活着就是为了钱,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可……一定要这样吗?
她不瞎也不聋,她什么都看得到,看得清楚明白。
昶蔚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这世间的流言蜚语从来都不曾停止,对女性的严苛更是一如既往。”
可现实却更加沉重与残忍,为了活着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抛弃吗?
她抬头,看见了仿佛沐浴在金纱中的沈溪,正哄着睡觉了的孩子,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发梢,织就了一张包容的绒网。
昶蔚张了张嘴,声音低的近乎听不见。
“淼淼…”
“嘘!”
沈溪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慢慢退出孩子们睡觉的房间,关上了灯。
“怎么了,青阳,出什么事了吗?”
昶蔚张口欲言,却发现她说不出来。
“要抱抱吗。”
沈溪就站在那里,遥望着她,等待着她,守护着她。
温暖的怀抱,是彼此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