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烦我》业余爱好者哦

9、第九章

　　林城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煤烟的味道。凌晨坐在父亲的车里，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副驾驶上周律师正在翻看案卷，不时发出轻微的"啧啧"声。

　　"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周律师推了推眼镜，"王强背后是林城最大的地下钱庄，警方盯了很久，但一直缺乏关键证据。"

　　"秋辞姐姐的报案记录有用吗？"凌晨问。

　　"有帮助，但不够。"周律师转向父亲，"凌医生，您联系的记者那边..."

　　"已经准备好了。"父亲沉稳地握着方向盘，"如果今天谈判不顺利，他们会立即曝光这件事。"

　　凌晨望向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心跳加速。父亲和周律师的对话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重逢上。秋辞会是什么样子？更憔悴了吗？还会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他吗？

　　"到了。"父亲停下车。

　　面前是一家名为"顺发汽修"的小店，门面陈旧，招牌上的漆已经剥落。凌晨第一个下车，推开玻璃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柜台后整理零件。她抬头看到凌晨，眼睛瞬间睁大——凌晨认出她是秋辞的姐姐，虽然比大巴车里见到时更加疲惫。

　　"你们是..."她的声音警惕而紧张。

　　"秋兰女士？"周律师上前一步，"我是周正，凌医生联系的律师。我们约好今天和王强先生见面。"

　　秋兰的手指紧紧抓住柜台边缘，指节发白。"秋辞不在。"她生硬地说，"你们回去吧。"

　　"姐，我不是来找他谈债务的。"凌晨上前一步，"我有办法合法解决这个问题。"

　　秋兰的眼神动摇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坚定。"不需要。我们自己能处理。"

　　"用那辆本田摩托车吗？"凌晨轻声问，"秋辞说过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秋兰，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你们根本不明白...那些人不是普通债主..."

　　"所以我们带了律师和记者。"父亲平静地说，"不是来施舍，是来寻求公平解决方案。"

　　秋兰咬着嘴唇，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终，她叹了口气，指向后门。"他在后院。但请别...别给他虚假的希望。"

　　后院比想象中宽敞，堆满了各种报废车辆和零件。凌晨一眼就看到了秋辞——他蹲在一辆拆了一半的面包车旁，正用扳手拧着什么。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头发比之前长了许多，乱蓬蓬地垂在眼前。左手臂上新增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肘部一直延伸到手腕。

　　"秋辞。"凌晨轻声叫道。

　　秋辞猛地抬头，扳手"咣当"掉在地上。他站起身，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幽灵。"你...怎么..."

　　凌晨向前走去，秋辞却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车架上。"你不该来。"他声音嘶哑，"那些人随时可能——"

　　"王强今天会来谈判。"凌晨打断他，"周律师找到了他们违法的证据。债务可以重新核算。"

　　秋辞的表情凝固了，像是听不懂凌晨在说什么。他看向凌晨身后的父亲和周律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变得警惕。"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父亲走上前，"只是朋友之间的帮助。"

　　秋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我不值得你们..."

　　"闭嘴。"凌晨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带我们去看你的设计。"

　　秋辞愣住了。"什么设计？"

　　"全国机械设计大赛的。"凌晨直视他的眼睛，"我在厂房找到了你的笔记本。"

　　秋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成某种复杂的情绪。"那只是...随便想想。"

　　"Bullshit."凌晨用了秋辞常说的词，"带我们去看。"

　　秋辞最终带他们来到后院角落的一个小工棚。推开门，里面赫然是一台半成品的摩托车发动机，周围散落着各种图纸和工具。与厂房里修复古董车不同，这台发动机明显是全新设计的，结构精巧复杂。

　　"双动力系统？"父亲惊讶地问。

　　秋辞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专业性的热情。"燃油和电力混合，可以根据路况自动切换。我设计了新的能量回收装置，下坡和刹车时的动能可以转化为电能储存..."

　　周律师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设计图。"这个能参赛？"

　　"理论上可以。"秋辞的声音低下去，"但报名截止日期只剩三天，而且..."

　　"而且什么？"

　　"需要学校推荐和指导老师签字。"秋辞苦笑，"我现在连学籍都难保，哪来的学校推荐？"

　　凌晨和周律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一定。"周律师说，"我有个朋友在理工大学任教，可以作为社会推荐人。但..."他转向发动机，"三天内能完成吗？"

　　秋辞看着自己的设计，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如果能有人帮我处理电路部分..."

　　"凌晨可以。"父亲突然说，"他物理很好。"

　　秋辞转向凌晨，眼中带着询问。凌晨微笑着点头："我们搭档，记得吗？"

　　就在这时，前店传来一阵喧哗声。秋辞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们来了。"

　　王强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后院。看到凌晨一行人，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标志性的假笑。"哟，帮手不少啊。"

　　周律师上前一步。"王先生，我是秋家的代理律师周正。关于这笔债务，有几个法律问题需要澄清..."

　　接下来的两小时像一场高强度谈判。周律师列举了王强公司的多项违法操作，父亲则暗示媒体已经准备好报道此事。王强从最初的嚣张到逐渐动摇，最终在证据面前不得不妥协。

　　"本金十万，合法利息两万，共计十二万。"周律师总结，"分期还款，首付三万，剩余部分按月支付。"

　　"十二万？"秋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王强阴沉着脸。"算你们走运。"他恶狠狠地瞪了秋辞一眼，"但记住，钱可以少，面子不能丢。一周内我要见到首付，否则..."

　　"否则什么？"凌晨突然站起来，"否则你就要再打断一个人的腿，好让警方有更多证据逮捕你？"

　　王强眯起眼睛看着凌晨。"小子，你很有胆量。"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但有些游戏，不是你这种乖学生玩得起的。"

　　秋辞立刻挡在凌晨前面。"钱我们会按时还。"他冷冷地说，"现在请你离开。"

　　王强冷笑一声，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秋兰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十二万...还是太多了..."

　　"首付三万我有办法。"凌晨突然说，"我的积蓄加上向父母借的..."

　　"不行！"秋辞厉声打断，"我不会用你的钱！"

　　"不是用，是借。"凌晨纠正他，"等你比赛赢了奖金再还我。"

　　秋辞还想反驳，周律师插话道："其实有个更好的方案。我刚联系了理工大学的朋友，他们对秋辞的设计很感兴趣。如果能完成参赛并获得名次，学校愿意提供特招名额和部分奖学金。"

　　秋辞瞪大眼睛，一时语塞。

　　"现在，"周律师看了看表，"我们有三天时间完成参赛作品。大家分工合作如何？"

　　接下来的72小时如同梦境。秋辞和凌晨几乎不眠不休地完善设计，秋兰负责后勤和周律师沟通文件，父亲则联系媒体朋友准备后续报道。小小的工棚成了临时工作室，堆满了零件、工具和外卖盒。

　　第三天凌晨，当秋辞拧紧最后一个螺丝，启动引擎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发动机发出平稳的嗡鸣，仪表盘显示能量回收系统运转正常。

　　"成功了..."秋辞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凌晨忍不住拥抱了他。"我就知道你能行！"

　　秋辞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轻轻回抱了一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凌晨心跳加速。

　　提交作品后，等待结果的日子同样难熬。秋辞的学籍问题在周律师和凌晨父亲的斡旋下得到解决——学校同意保留他的学籍，但要求他回校参加期末考试。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秋辞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名人。关于他父亲和债务的谣言依然存在，但更多人开始用好奇而非敌意的眼光看待这个神秘的转学生。物理老师热情地欢迎他归队，复赛小组在他的远程指导下获得了省二等奖。

　　一个月后，全国机械设计大赛决赛在北京举行。秋辞和凌晨带着完善后的作品站在评委面前，面对各种专业提问对答如流。当宣布冠军时，秋辞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纯粹的喜悦。五万元奖金、理工大学特招资格、还有几家汽车公司的实习邀请——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他最疯狂的梦想。

　　领奖台上，秋辞罕见地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他看向台下的凌晨，眼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感激和更深层次的情感。

　　回程的火车上，两人并排坐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

　　"谢谢你。"秋辞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凌晨转头看他。"为什么谢我？"

　　"一切。"秋辞望向窗外，"如果没有你..."

　　"你会做到的。"凌晨微笑，"只是时间问题。"

　　秋辞摇摇头。"不，我会卖掉摩托车，然后..."他没有说完，但凌晨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一条完全不同的、更黑暗的道路。

　　"现在呢？"凌晨问，"打算怎么用奖金？"

　　"先还清债务。"秋辞毫不犹豫地说，"剩下的...存起来交学费。"

　　凌晨笑了。"典型的秋辞式回答。就没想过庆祝一下？"

　　秋辞难得地勾起嘴角。"你想怎么庆祝？"

　　"嗯..."凌晨假装思考，"比如...和我约会？"

　　车厢突然安静下来。秋辞的表情凝固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凌晨的心沉了下去——也许他太冒进了？

　　"我是说...如果你..."

　　"好。"秋辞打断他，声音低但坚定。

　　凌晨瞪大眼睛。"...好？"

　　秋辞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我说，好。"

　　那一刻，凌晨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温暖而明亮。

　　高考后的暑假，凌晨收到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是医学院，而是工程学院。出人意料的是，母亲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帮他收拾行李。

　　"妈..."凌晨有些不安。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轻轻抚摸他的脸。"我只希望你快乐，晨晨。如果那是他...如果那是工程...那就去吧。"

　　秋辞的奖学金足够支付学费，但凌晨的父亲坚持要资助他一部分。"就当投资未来的机械大师。"他笑着说。

　　八月底的一个周末，凌晨在家里举办生日派对。秋辞迟到了半小时，进门时手里拿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

　　"抱歉，最后一分钟才完成。"他递给凌晨，表情罕见地紧张。

　　凌晨好奇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摩托车模型，完全手工制作，每个零件都打磨得闪闪发光。最令人惊叹的是，按下底座按钮后，模型竟然能启动，发动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这...太不可思议了！"凌晨小心地捧着模型，"你什么时候做的？"

　　"过去两个月。"秋辞轻声说，"每次想你的时候。"

　　这句话让凌晨的心跳漏了一拍。派对上人来人往，但他眼中只剩下秋辞一个人。

　　夜深人静时，他们坐在凌晨家后院的秋千上，分享一块生日蛋糕。

　　"我有个问题。"凌晨突然说，"为什么选摩托车设计参赛？明明可以选更简单的。"

　　秋辞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抚过模型的油箱。"因为它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他轻声说，"那辆本田CB750...是他入狱前送我的最后礼物。我想证明...他给我的不只是痛苦。"

　　凌晨握住他的手。"你做到了。"

　　秋辞转头看他，月光下的眼睛格外明亮。"凌晨，我...我不擅长表达。但我想让你知道..."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你是我唯一想分享所有零件的人。"

　　这个典型的"秋辞式告白"让凌晨既想笑又想哭。他凑近一步，轻轻吻上秋辞的嘴唇。那是一个青涩而温柔的吻，带着蛋糕的甜味和机油的金属气息。

　　"生日快乐。"分开时，秋辞低声说。

　　远处，凌晨的父母站在厨房窗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父亲搂住母亲的肩膀，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但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九月初，两家人一起送他们去北京。秋辞的父亲——刚刚出狱的秋明远也来了，站在人群边缘，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当秋辞走向他时，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市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对不起，儿子。"他哽咽着说，"我毁了你们的生活..."

　　秋辞沉默了很久，最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火车启动时，凌晨和秋辞并排坐在窗边，看着站台上挥手告别的家人渐渐远去。

　　"大学有什么计划？"凌晨问。

　　秋辞思考了一会儿。"好好学习。参加比赛。也许..."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偶尔和你约个会？"

　　凌晨笑着靠在他肩上。"听起来不错。"

　　窗外，阳光明媚，铁轨延伸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两个少年的手在座位下悄悄相握，十指紧扣。

　　他们都知道，前方的路不会一帆风顺——秋辞的家庭阴影、凌晨的父母期待、社会的偏见眼光...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再孤独前行。

　　就像那台双动力发动机，无论面对怎样的路况，总能找到前进的方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