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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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学校大礼堂。
对于大多数大学生来说，此刻还算在饭点的范围内，所以礼堂里并没有多少人。塑料凳被人为地一张张摆放整齐，舞台前架起了摄像机，有老师和仅有的几名学长学姐，正凑在一起调试机位和聚焦。
顾默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此次晚会主持人的领队，他今天到得比所有人都早。如今，他正在后台，一边协助其他同年级的学生调试舞台灯光，一边翻看几份要发给其他主持人的名单。
“顾默，今年又是你打头啊，”调着灯光和音响音量的同学盯着面前那些键位笑，不由地揶揄，“如果让我来想，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呢。”
顾默匆匆一眼扫过名单，在看到“应许星”的名字之后，瞬间有了客套的好心情：“那也没有。过奖。”
那名同学摇头再摇头：“谦让也不是这么谦让的吧？不过，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心情都不错，不像之前那样板着脸了……”
顾默抬起头看向屋外。像是预知了他会抬头，那一瞬，一抹漂亮的深蓝色拖尾擦过玻璃窗，令顾默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那个熟悉的颜色……
“……顾默，你在听我说话吗？”同学感到纳闷，抬起头去看他，“这个名单，你等会得给他们发一下……”
“好，我知道了。”
桌上散落的几张纸被顾默以最快的速度收入大衣口袋中，他推开门，急匆匆地留下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失陪一下。”
已经临近预备的时刻，舞台上红色的幕布拉起，灯光照出了一条路，通往幕帘后的候场室。顾默几步匆匆走过去，果然在微微敞开的门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栗色小兔仰着头，站在门后开灯。深蓝色的围巾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发梢没遮住的地方，一颗浅棕色的痣定定地戳在对方的后脖颈。
顾默垂下眸，不受控制地多看了两眼。随即，他走上去，不动声色地站到人的身后，轻轻捏了对方的后脖颈。
“……！”
上一秒还全神贯注打量着幕后布局的应许星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瞬间瞪大，手臂抬起来，下意识地曲起，打算给身后突然偷袭自己的人一个肘击——
“是我。”
年长者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很轻，却足以让应许星安心。他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头，却能敏锐地感知到了对方异常炽热的目光。
对了。
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捏着这种地方。
不太适应。甚至，被捏的地方还有点痒痒的，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感觉自己像只小动物一样被人拎着。
好在，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过一会儿，顾默就松了手。
“你来得好早，”他听见人问，“这个时候，你不陪你舍友吃饭么？”
因为考虑到自己是主持人需要早到的缘故，顾默特意在今天没有约应许星一起吃饭，就是希望对方能够多休息一会，这样在台上也不会太紧张。
他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就急匆匆跑来了。
“他们有什么好陪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顾默听见应许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再说了……我想在你上台前再看你一眼。”
顾默轻轻地挑了下眉。他看着面前那个早已转过身、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少年，莫名地有了种奇怪的冲动。
“你想见我？”
“……对，”应许星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想见你。”
从一见面就一直在加速的心脏越跳越快，应许星仰着头，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和脖子一定红透了。
但他不管。
他就是喜欢顾默。他就是喜欢和顾默在一起。他就是喜欢和顾默见面。他就是要和顾默谈恋爱。
他也想告诉对方，自己很想他，很爱他。
半晌，应许星的耳边飘来一声轻笑。下一秒，顾默的手指捏了他的下巴，在他愣神的瞬间，在他的鼻尖印了章。
“我也想见你。”前者温声道。
应许星看着对方的笑颜，一瞬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有些不满那个吻。他咬着牙，带着已经被彻底染红的耳垂，张开双臂，搂着人的脖子，迫使对方弯下腰来。
“谁要你亲我这里了……”应许星仰了仰头，点点嘴唇，理直气壮地朝对方示意，“我要这里。”
顾默看着怀里少年的模样，浅浅地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腰侧，轻轻将对方压在了门后。
“这里是监控死角，”顾默压低声音，趴在他的耳边，“亲完乖乖下去到观众席坐着，等叫候场了再来，听到没有？”
应许星搂着他，喘了口气，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
伴随着一声轻笑，那双眼睛连同着顾默的气息一起凑近了。
应许星下意识地闭上眼。
耳根灼烧的瞬间，他听到人在他耳边又喃了一句：“乖孩子。”
——
“欣赏完深情的朗诵，相信大家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吧。接下来，让我们跟随着欢快的音符，换一个心情吧。”
“请欣赏由大一药学班的应许星同学，为我们带来小提琴曲《目的地》。”
麦克风被握在手里，报幕完毕，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顾默收起报幕手稿，将它和麦克风一起捏着，转身往候场室走去。
应许星站在幕后，待着他走过来。
对方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背包，很大，从正面就能看出来是小提琴的程度。深蓝色的围巾有些松了，毛球垂在胸前，随着他走路一摇一晃，活泼又灵动。
在无人看见的幕布后，顾默趁着最后一秒，很轻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随即松手，擦肩而过。
应许星被毫无征兆地薅了一把，脚步却已来不及迟疑。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刻，自己已经背着那把存在于他十几年生活里的小提琴，站在了舞台中央。
他一言不发地点头，鞠躬，并从包里取出了小提琴，将琴弓架在了琴弦上。
……这是他和顾默第一次见面时，梦境里的那首乐曲。
前奏很缓，音调缓缓拉高，应许星的手指摁在琴弦上，摁得生疼。他抿着唇，垂着眼，一丝不苟地拉着琴弓，像是在为自己打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婉转。此刻，场馆内寂静无声，仿佛这里只剩他一人。
应许星微微地抬眼——
那一瞬，不知谁人的掌声率先响起。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抬起手，争先恐后地为他鼓掌。
掌声雷动。
摄像机对着他，无数双眼睛看着他。
他无端地开始想——在好几年前，他的父亲也是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拉着他所心爱的小提琴的吗？
是的。甚至可能，下面坐着的人还更多。
而他应该幻想了无数次，自己的儿子也如自己这般，站在了舞台上，给许许多多的观众演奏自己最擅长的小提琴——
如果他能看到就好了。
曲子拉至高潮，提琴的声音越发悠长，千千万万的音符穿越人群，传递到了大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应许星半阖着眸，几乎要憋不住眼泪。
不知多久，一曲终于终了。余音袅袅间，应许星有些无力地抓着小提琴，在观众们的掌声和欢呼中，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随后，他转身，一刻不停地朝着幕后奔去。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身影匿进幕布的那一瞬间，应许星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顾默站在最角落，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里，微笑着冲着他招手。
应许星抿着唇，跑过去，一言不发地朝他贴近。
“今晚的表现很棒，我的小提琴家。”
对方伸出手，像是要摸他的脑袋。但应许星却一反常态，扭着脖子拒绝了他的摸头，反倒直接把脸贴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害怕而迟迟不肯下落的泪，终于在脸颊触及温热的时刻，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
他有些语无伦次：“顾默……”
顾默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应许星看着对方沉默半晌，终于放下那只悬空在自己头上的手，如自己所愿那般，回了自己一个更加有力的拥抱。
“好吧，看来，小提琴家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对方的声音贴在耳边，声线低沉又温柔，“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应许星搂着他，声音哽咽：“顾默……”
“我在听。”
年长者的心跳沉稳有力，应许星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咚咚的声音，只觉得四周全是他的味道。
好安心。
“我做到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我、我爸他……再也看不到了……”
鲜血，灯光，花束，墓碑。
在这个时刻，遥远的记忆，不合时宜地给了他一个回旋镖。
他还记得，四岁生日那年，爸爸给他买了第一把小提琴。
是个儿童玩具。和现在的小提琴相比，确实差了很多很多。
但那时候的应许星，却仍然把它当作宝贝。每天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出入爸爸的房间，看着爸爸弹奏小提琴。
于是，那时候的爸爸就笑着和妈妈调侃道：“星星长大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和我一样的音乐家呢！”
妈妈就会笑着骂：“大赔钱货和小赔钱货！”
应许星太小了，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但在那个瞬间，“小提琴家”这个梦想，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他想，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和爸爸一样上台演出。
现在他做到了。
可是他记忆中的人不在了。
拥着自己的人没有说话。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应许星的脊背，从上到下地抚着他，像是想让颤抖着的他得到一丝慰藉。
“不会的，星星，”顾默说着，将手轻轻捂在应许星的脸颊两边，将他的脸捧起来，“叔叔会看见的，他也会为你高兴的。”
“因为你是最棒的小提琴家。”
指腹擦过脸颊，仅留下对方手指的温度。应许星抽噎着，死死抓着顾默的衣服，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
“顾默……”
“我在这里。”
简短到几乎没有的对话，在此刻，却比亲吻还要让应许星感到幸福。
“谢谢你……”
与此同时，下一个上台报幕的主持人正在朝这里走来。幕布徐徐拉开，音乐响起，一个新的节目开始了演出。
应许星仓促地抱了对方最后一次。
心脏仍然在狂跳。而这次，应许星并没有选择逃避，只是闭上眼睛，任它在自己的胸腔一次又一次地蹦得更高。
这是他数不清，自己第几次为顾默心动。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