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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得偿所愿皆欢喜1 ...


  •   此梦非彼梦,不是虚无缥缈的景象,而是实打实发生过的事情,却又如梦境般,一段一段,毫无联系,荒诞万分。

      第一场梦,正是南泥“追杀”溪亖音。

      因第五茗已经见过一遍了,且知这事为石妖乱她心境所设,此时再看,便有了心理准备。

      神思一转,“梦”中景象,天旋地转,陡然间换了一副面貌。

      这应该就是第二场梦了。

      第五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

      但见不远处有一方石碑高耸入云。

      碑身有裂纹,宛若一道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碑下有浅溪流淌,泛起阵阵白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突然,乒铃乓啷,金石碰撞之声绕石碑传出。

      不多时,凭空响起“咻”“咻”两声,一刀、一剑不知从何地涌现,交缠在半空,银火四溢,气势汹汹。

      紧跟着,两抹身影闪过,石碑前出现了两名武将,刀与剑仿佛闻见了主人的气息,极快地分开,落于那二人手中。

      局势暂停,却未尽。

      这二人分别立于石碑左右两侧,手持利刃,相向而对。

      刀锋剑刃微转,似有剑拔弩张之意。

      这时,四周传来了那石妖细锐的嗓音,道:“宋世平,你有机会离开的…你确定要为了你这胞弟留下来?”

      石碑之上的二人,正是宋世平和杨战息。

      宋世平目光一凛,瞟了眼脚下合拢的碑纹,便盯向杨战息双手腕间的两根银丝,道:“他的出生是我求着上天盼来的,我答应过我自己,会照顾好他。”

      顿了,手转剑横,利刃不再逼指对面的杨战息,而是与空无一物的虚空对峙,他冷冷警告道:“你这恶妖,若是敢伤他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

      石妖笑声激荡四散,道:“你这话说错了,我既没有拿刀,也没有持剑,不过是在你们找上我前,动了动竹笔,填了一段无伤大雅的故事,真正算下来,此局…伤他,或是伤你的,都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宋世平怒道:“你暗套命线在他手腕,究竟想干什么?”

      石妖道:“还能做什么,自是用你二人的血,染红这片溪流。”

      话很直接,她想要他们的命。

      至于要他们的命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没说,宋世平也不打算问。

      他们…本就在交战中。

      只是,这恶事带了杨战息的性命做赌,便让他有些难受。

      石妖仿佛看穿了宋世平心中顾虑,咯咯地道:“我这人很讲原则,反正该给你们的东西都送出去了,你也大可穿过界碑,自行离去。”

      跟在第五茗身边许久,于天上做仙也有好长一段时间,缠在杨战息手腕上的东西为何物,宋世平是再清楚不过。

      命梭银线,一则命事,命数不结,事不罢休。

      他双牙紧咬,听闻石妖的挑衅,半晌回不出一个字来。

      瞧见他的神情,石妖倒是更乐了,呵呵笑道:“我用你弟弟一人的血,染溪足矣。”

      实在嚣张!

      宋世平忍无可忍,左手咒诀一出,掌心击在银剑手柄,推出银剑刺向虚空,双臂大展,手诀不停变幻,腾空而起,将一剑化万剑,划破了这虚境。

      虚境壁垣闪烁不定,石妖冷冷地道:“仙君好本事,不知是你道行高一筹,还是你那胞弟…”

      声音越来越弱,碑身的裂纹彻底消失,石妖的话继续传出,道:“瞧我忘了,谁厉害又有什么关系呢,溪水不染,石碑结界就不会再开,你们终归都要葬在这里…你把这墓地砍得越碎越好,到时候叫她看了,指不定更加心疼…”

      铛——乒铃乓啷…

      金石银火复生,杨战息举着长刀,招招狠手,砍向宋世平。

      万剑归一,宋世平截挡刀刃,步步退避道:“杨战息,你醒醒!!”

      “你伤了我,你会活不下去的。”

      “不过是横生出来的一段小命事,你一定可以压过它。”

      “醒醒啊!!”

      长刀重重砍下,银剑偏了一寸,刀刃陷入了宋世平的肩头,一瞬间,汩汩红液流淌,滴入二人所处的溪流之中。

      诚不欺也,溪水真能被鲜血染红,水面泛起的白光竟有了点点粉红之色。

      杨战息右手的银线暗淡了一分,他双目似点上了些光泽,长刀顿挫,与此同时,收回了双手加压上去的力道。

      在这一刻,石碑刚刚愈合上的裂纹也开始出现了缝隙…

      宋世平自我提醒道:“我不能死…我死了,你会活不下去…”

      平静又坚定,讲完此话,他瞥了眼溪水和石碑,双眼微闭,道:“这一回,我们二人共消一次命,若是你无法清醒,愿你能放过自己。”

      拿定主意,撤下格在刀刃处的银剑,宋世平立即挥出银剑,往杨战息的臂膀挑了一剑。

      不伤筋骨,只破皮肉。

      滴答…

      溪水的红深了一层,银线也跟着淡了一分。

      宋世平淡淡呼出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银剑,与对面再度砍来的长刀交缠在一起。

      淅淅沥沥…

      滴答…

      淙淙…

      …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两人都仿佛浴在血中。

      沁了血渍的一条银线,不知何时在杨战息的腕间化成了一团气雾,长刀微滞,银剑擦过杨战息的肩头,他竟反常地冷吸一阵。

      宋世平目光闪烁,收剑撑地,呼唤道:“杨战息!”

      “嘶…”

      杨战息晃了晃脑袋,看清眼前的血人,踉跄半步上前,他艰难地道:“谁…谁伤的你!石妖?”

      身体仿佛不受使唤,他忍着身上皮损的疼痛,正准备收刀,余光先一步扫到了刀刃上的血迹。

      脑海闪过一些叫他难以置信的画面,他晃晃悠悠提着那把刀,道:“我?是我?”

      宋世平站起身,道:“不是你。结界开了裂隙,我先送你出去。”

      杨战息一手捂头,一手提刀,退却道:“你…你明明能离开,留下来做什么?”

      “啪啪”拍打着头侧,他怒吼道:“为什么不走!以前要跟来,现在又不离开,你是很喜欢犯蠢吗!!我一直都说过,不需要你保护,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这种时候,你能做的,可以做的,就是离我远一点…”

      宋世平坚定前行,伸出一手,向他走去,道:“发现命梭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背负右手,杨战息道:“什么命梭,我不知道。”

      宋世平离他越近,他脑子越犯浑,他勉强阻止道:“你不要过来,我…我…”

      长刀比他的话先一步,已直抵宋世平心口。

      杨战息略有顿愕,宋世平亦是一滞,停了下来。

      残余的那根银线,在杨战息手腕间熠熠晃晃。

      宋世平瞥见,垂眸看了眼脚下只差三分人血尽染红的溪水,抬头浅笑道:“叫你平日里勤加修心静气,你不听话,今时竟是让小小一只命梭,把你我二人都困住了。”

      摇头叹了叹,他道:“算了算了,就许你再纵容一次,你出去以后,万不可继续荒废这方面的术业了。”

      他离他太近,命事早已继续,他这句话…他是听不进耳里了。

      只见宋世平继续向前,任由长刀破皮穿肉,手上施法御剑,带了与他越靠越近的杨战息,飞往石碑裂隙。

      过碑石,梦境碎。

      第五茗眼前一花,那浑身浴血的二人,已不知所踪。

      “梦”中景象又换了一遭,她到了石妖为她准备的第三梦。

      此地不似前两梦开阔,一方局促天地,甚是熟稔,草海之中,若隐若现了凌乱的石碑,不过这石碑与方才的石碑不太一样,这里的四方顶拱,大小也正常,只有半人身高。

      第五茗目光跳向远处的林子,又把视线挪回面前的草海和石碑,惊道:万善庄?

      飘飘荡荡,她在梦境中游走,本想去远处的林子里寻一寻人迹,走了半晌,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游荡不出这片草海和石碑。

      ?

      不是万善庄?

      深草掩墓,墓尽见林,不就是万善庄吗…

      觅不到人迹,又走不进那片林子,她开始打量起眼前墓碑。

      蹲身而下,与碑齐平,她查看墓碑上的痕迹,念道:“齐?齐氏…归程”

      心中一震,连忙走向下一方墓碑,她俯身查看,道:“齐氏子期。”

      似有所猜测,她在草海石碑中慌乱找寻,终于在西南角的一处,找到了两方刻有相熟之人名字的墓碑。

      齐同喜。

      齐清霖。

      她连忙站了起来,细数起草海中墓碑的数量,呢喃道:“二、四…四十八…三千四百三十六。”

      多了一座齐家墓碑…

      此一梦,是凉离拿了命梭?

      转念,第五茗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凉离不至于把自己也埋了。

      只能是…

      “甘歌!”

      砰——!

      一道爆炸声自草海某一处传出,随之,崩散出无数石粒,尘烟四起,咕噜噜…一块带了半角“凌”字的碎石,落在了第五茗眼前,她眨了眨眼,咕噜道:“炸尸…?”

      须臾,碎石落尽,一名黑衣男子和一名紫衣男子破土而出,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了草海墓碑。

      此二人正是凉离和甘歌。

      甘歌扛着他那只大雷锤,追赶前方的凉离,道:“下葬,赔罪。”

      语音靡靡,毫无精神可言。

      第五茗眼尖,瞬间便看见了那比雷锤还亮眼的两根银线,叹道:“果然如此。”

      凉离一边飞身躲避,一边道:“甘歌,你不欠我什么,你快停下。”

      甘歌不应,只一味扛着雷锤,追逐道:“下葬,赔罪。”

      凉离苦闷道:“受制于人,也倔得不可理喻,就算是你欠我的,你已立下数千坟地,怎么还要埋我啊!”

      他回头张望,见人越追越近,连忙转动手中佛珠,给自己结下护身结界。

      凉离护身术刚成,甘歌雷锤紧跟落下,电光火石之间,草皮飞起,土石翻转,凉离带着他的那一层护身结界,抵挡不住雷锤威力,落进“尸坑”。

      与此同时,甘歌似乎是知道凉离能力不菲,有办法从坟土之下逃脱,怕凉离不会安分守己地待在墓穴里,便整个人跟着扑压而去,且在落下的那刻,十分机敏,指诀引动一方墓碑随石坠、土落、草掩,立地而成。

      第五茗目瞪口呆,道:“好手艺。”

      不禁对着那方墓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她心道:甘歌这手法,若是生在凡间,必不缺饭吃。

      哪家死了人,不得都去请他帮忙埋葬。

      尚未反应过来,此刻生出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是否不妥…那墓碑已和刚才的情况一样,炸裂碎开。

      这一回,滚到第五茗眼前的石块,是缺了头的“齐”字。

      一人死,一人生,相克之命,相欠之命,死劫造生门。

      好一个牵绊,好一份命数。

      她盯着地上的刻铭,喃喃道:“只差一「云」了…”

      忽地想起第一“炸”,她心中不免为凉离忧了两分。

      凉离每次破土而出,境况都会越发糟糕,这一次,他被炸得衣衫褴褛,姿态全无,就连逃跑的速度都明显变慢了。

      似乎在与时间争抢什么,他双手却异常灵活,结咒的速度快过雷电,十指竟叠划出了一层虚影。

      第五茗眼神不好,瞧不出凉离结的什么咒印,看着那飞快闪过的咒诀,只依稀觉得十分熟稔,当是司命府内的秘门法咒。

      逃了十余步左右,凉离周身结界成型,右腿一抵,他转身直面举锤砸来的甘歌,释然地笑道:“一只妖而已,无可畏惧。”

      “与上君相比,她写的破命数,还真…没什么看头。”

      对面甘歌仍旧无神无识,呢喃道:“下葬,赔罪。”

      雷锤速度不减,他此命中的目的也未有改变。

      锤落下之际,凉离捷足先登,抢了甘歌的“意图”,右脚跺地,掀草皮、起石土,踩出一个尸坑,双手捧握住那执雷锤的大手,卸走锤下万钧之力,认真道:“你所求,我应你,不过…我的穴,自得我来邀你。”

      “下葬赔罪,与我同茔而眠吧。”

      第五茗:“…”

      只见石土草屑落下的那刻,甘歌一只手腕间的银线,瞬间因命数脱轨,而化作气雾。

      回过神,第五茗额角抽搐,称赞道:“倒是比先前那几人聪明,顺应命局,转逆命数。”

      可是…

      要破命,此等雷霆,一介星君之体,又能撑住几回。

      石碑炸裂之声响起,带了半边“云”字的碎石闯入第五茗眼帘。

      须臾,由那三块碎石汇聚,草海之下形成了一个漩涡。

      这是石妖留下的结界。

      逃生的结界。

      指蛋大小,动静微弱,茫茫草海,上千石碑,这一道出口,根本叫他人寻觅不到。

      第五茗心头一沉,抬头张望了一番。

      周遭之景没有变幻,第三“梦”尚未结束。

      她沉闷道:“「生」为「死」动,难怪凉离那颗冰心能被你焐热,难怪他敢放手一赌…”

      甘歌抱着“破破烂烂”的凉离,伫立在草海,独留的一根银线,完全左右不了他的神思。

      他抱着人,脚踢雷锤,一遍又一遍砸出坟坑,碎了墓碑,毁了草海,耗尽法力,直到把最后一锤落在“齐凌云”的墓碑之上,墓碑不碎,漩涡结界显于人前。

      他抱着人,踉跄前行,道:“随你下葬,生死相赔。”

      二人葬于墓碑之下,顿时,第五茗的双眼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还没抬起眼皮,看一看这第四“梦”,便听见好几人在吵嚷。

      “又碰到陷阱了?”

      这是一名男子的声音,话语中带着怒火,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也能猜到此人脾气火爆。

      这时,一女子肃然道:“应该是那命梭带我们入了幻境。”

      又一人道:“此情此景…你们不觉有些眼熟吗?”

      又一名女子碎碎地道:“城门紧闭,一筐馒头,屋舍无人,只有我们…这…这是不是…”

      哆哆嗦嗦半晌,她硬是没把最最紧要的话讲出口,一男子声音微颤,强装镇定,补充道:“迎新城献祭。”

      再一人急促道:“为什么只有我们八人?怀晓和乐正呢?他们不是一起进来的吗?他们去哪里了?”

      一男子惊讶道:“怀晓和乐正也跟来了?”

      随话而出了一声竹签落地的清脆响音,这名男子继续道:“下下签!!完了完了…福气没了,这下真完了,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忽地听见两声沉闷的拍击,一人安慰道:“大家服用了药丸,腕上银线夺不走神志的,只要我们赶在命局之前破了此境,不会有事。”

      终于,第五茗彻底进入了第四“梦”,一团热气吹开了她的眼,她才瞧见慌乱无措,围着一筐馒头站在一起的八人。

      正是路了绿、珪珖和京都地仙六人。

      净枕气粗道:“现下怎么办?”

      瞥了那框馒头一眼,他哼哼地道:“瞧样子,此刻当是我们刚进入迎新城那日,距离大阵落下应该还有些时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吧。”

      路了绿忧心不已,道:“我心里很不安…”

      安在心道:“你是太一内院的人,这种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要多讲一些好话才是。”

      路了绿拽住珪珖的衣袖,浑身发颤道:“好…好话说不出口 …”

      珪珖察觉到路了绿的不对劲儿,抬起路了绿被银线锁腕的手,查看道:“你怎么了?药丸没有起效吗?”

      路了绿大汗淋漓,勉强道:“此境不…不对劲儿,我法源在消耗,你们…当…当心…”

      不待他说完,众人头顶金光浮现,阵印转动。

      齐同舟道:“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家厚叹息道:“若是帝君和怀晓他们在就好了…”

      山情眉头紧拧,道:“血香尚未焚燃,当初烧的也只是我们的肉身,今时不同往日,一定有办法。”

      水意附和道:“对对对!石妖之能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天地,我们上一次都能活下来,这一次小小一只命梭,定奈何不到我们的。”

      这句话,他是强说出来安慰人心,是以声音抖得十分厉害。

      听完他的话,众人都默不作语。

      见状,第五茗嘀咕道:“福气尚有存余,为何不再多相信自己一点呢?振作起来啊!”

      许是石妖写下的命事时间流逝比较快,那阵法刚转了两圈,蓦地,八人腕间的银线化作了一只文香,黏在他们手中,丢也丢不了,甩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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