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古来征战几人回 ...
-
顾惜朝抬起头,目光清亮如月,轻声道:“大当家的,谢谢你。”
戚少商呼吸微窒,却道:“谢我什么?”
顾惜朝第一次这么毫不设防地对他人讲出心中感动,微觉别扭,有些羞涩的撇过头去。戚少商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惜朝,你可知道,当我第一次见你,在我的心里,你就应该是在沙场上策马横刀,驰骋沙场的模样。”他转过身,重新望进他的眼,“其实在那时,我是真心想要杀了你,再也不留你作恶。后来在鱼池子你那三问,我终是懂了你的心。再到了皇城一战,我没想到傅姑娘会为你如此……”
顾惜朝握了握拳,闭上眼:“不要提晚晴。”他摆摆手:“戚少商,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懂,即使你说你把我当知音。”他睁开眼睛,倦怠的笑道:“你当了金风细雨楼楼主,自然看过我的资料。英雄不论出处,人人都会这么说。可是,我经历的,戚少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亲口告诉你。我的过去破败不堪,不值一提,连我自己都弃之如敝屐。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感同身受,何况,我不需要人来怜悯也不需要保护。错了回不了头,人死了就不能复生,我也无法后悔。”他也站起身来,指着帐外:“你看,外面那些将士,你说,他们为的是什么?我在静空寺呆过一段时间,青灯古卷,晨钟暮鼓,日子跟和尚一般。我的心很静,过往如同云烟,我遗忘又想起,离开又遇见。戚少商,人生太过混沌,可我为何还是,心有不甘?”
戚少商笑道:“你是胸怀大志心向天下之人,如今大宋水深火热,你一身救国之才,如何甘心弃之不用。”
顾惜朝偏过头,恢复了睥睨的神情,唇角轻翘:“戚大侠的意思,我这可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了?”顾惜朝嘲讽道:“你的侠义和我想要的东西比起来,始终像是孩童的玩具。”戚少商便是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却夹杂着几分旧恨,又爱又恨,纠在一处,终是难逃。心道,你不屑我的侠义,却愿随我来此地,不为登堂拜相,我还猜不到你是为了谁吗?
撩帐走了出去,正好遇到一个小卒端着食物,要进门来。小卒叫道:“戚大侠,这是将军让我给你和顾先生送来的。”戚少商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微笑道:“有劳了。”小卒道:“戚大侠干嘛这么客气。”戚少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中的馒头,“那,先给顾先生送过去吧。”
赫连春水背过身去,“粮草被扣下了,我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回身看向戚少商:“穆鸠平已经带着连云寨的兄弟们回去了。”戚少商点点头。赫连春水笑起来:“所以,你和顾惜朝也走吧。”
戚少商突然说不出话来。
赫连春水猛地冲上前来,一拳头挥在戚少商脸上。
“这是为红泪打的。”
戚少商用手背轻轻擦去唇角溢出的血丝,泛起一抹惨淡苦涩的笑意。
赫连春水摆摆手,鄙视道:“你和顾惜朝的关系,瞎子都看得出来。当初他千里追杀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们之间有问题。我是谁,哼,也只有红泪那样的傻子还愿意继续等你,谁让她真的爱你。现在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还忍心让她等多久?”
“小妖,我……”
正说着,忽听得声声巨响,地面似雷震一般簌簌发抖,众人大惊失色。
赫连春水和戚少商齐齐愣住。
辽军突袭,辽军竟然在清晨突袭,他们怎么敢这个时候来突袭?驻地顿时乱作一团,赫连春水的亲兵奔来:“将军,不好啦!辽军从北门上突袭来啦!”
赫连春水喝道:“慌什么!”翻身骑上战马,一夹马肚,风驰电掣奔了出去,挥动旗帜,高声喝道:“传令下去,尽速备战,迎战辽贼!”
狂风漫卷,烟尘滚滚,众人均未想到辽人偷袭来的如此之快。
辽军搭了无数云梯、垒石攻城,守城的卫军原本猝不及防,虽然居高临下,竟然也有渐不可挡的架势。赫连春水挥剑督军,只见城下尽是辽军,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心下豪气冲天,运气喝道:“无耻辽贼,今日定要让你们见识我大宋男儿的身手!”一时万军响应,鼓声雷动,杀声震天。
鞠梓和戚少商各领兵一千从东西左右侧门出城杀敌,辽兵破开一个口子,随即像潮水一般涌上,将那两千精兵团团围住,鞠梓临危不惧。手执长枪,以一抵十,率众一路击杀。
只见银光闪动如长蛇乱舞,羽箭疾风暴雨一般飞射而上。
又不知激战了多久,辽军前仆后继,搭着云梯就要冲上。眼见城墙被辽军所破开了一个缺口,城下敌军振奋大呼,却听得登上城墙的一声声惨叫,撕心裂肺。原是顾惜朝设了埋伏,倾下了大量硫磺沥青,火箭随即而下,登时惨叫连连,焦臭难闻。
耶律卜居高临下,见一白衣人浑身浴血,骑一匹高头大马在站阵中左突右围,势不可挡。戚少商横剑劈下一个辽兵的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垢,立马远眺。忽然抬头眼光直射耶律卜,傲然冷笑。
耶律卜心中惊了一惊。
战场忽然有了一瞬间的静默。
耶律卜问左右道:“此人是谁?”左畔一将士答道:“此人原是连云寨的戚少商,唤作九现神龙的。”耶律卜道:“啊!原来是他,我们吃过不少连云寨的亏,果然身手了得。”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一扬手,冲右边的将士道:“林先生,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如何?“
数名辽军将领大喝,左右挥刀冲向戚少商。戚少商挥剑相迎,又斩落了数名辽兵。只见前方一人神色冷肃,手执利剑,纵马飞奔而来。
剑身沉郁,光泽隐隐,竟是上古名剑。剑无形而聚散无常,剑气如水银倾泻,戚少商促然之下被剑光所迫,只见数十道剑光四面八方直逼戚少商。饶是他武艺卓越,仓促间衣袍也被割破数处。戚少商哈哈大笑:“来得好,不曾想,辽军中也有这样的好剑法。”那方凝神举剑,大喝一声,白衣鼓卷,剑身泛起淡淡青光。
那是他的独创绝学,一字剑诀。戚少商天资极好,尤善剑法,每遇强敌,总爱别出心裁创出新的招数破解。
只听他喝道:“一心一意。”长剑如同春水一般,在空中左右流动。辽人剑客挥剑相迎,道道银光刺似要刺透冷冽的空气,凄嚎而来,银带般挥舞不定。凛冽的剑气中,两人的身影急速,看不真切。
“一顾倾城。”戚少商大呼声中。“扑”的一声,青光蓬然,与水银般的剑气所激,竟如飞花碎玉一般,洒落飞舞。周围不少辽兵被剑气所伤,一时鲜血激喷,惨叫不断。辽人剑客满脸错愕,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似不置信自己穷尽一身绝学,竟然被他一击而破。
宋军大振,齐声呼喊。
耶律卜眼见戚少商击败了林先生,也不以为然。眼见戚少商领出的一千兵卒快要消耗殆尽。心道:战阵中千军万马相斗,此番你落了单,就算你武功再好,也无济于事。
顾惜朝在城头远远望见戚少商领军被围,渐至寡不敌众。当下不顾阻挡,策马奔至,夺下□□,搭了箭便往耶律卜处射去。耶律卜策马急退,箭失了准头,只射中他身前的一个士兵。正是心急如焚之际,忽见一青衣怪客,纵马击土扬尘,奔将而来。青衣人施展轻功,踩着辽兵肩脊,跃入阵中。脚步看似轻快,却在下落时,忽变力道。这一路走来,不知踩碎了不少辽兵的脊梁,踢断了多少辽兵脖子。身如鬼魅,竟似入无人之境。耶律卜眼睁睁地看着来人把住戚少商右臂,提气跃起,夺了马匹,两人破阵而出。
顾惜朝忙来接应,道:“药兄,我在此处。”
来人正是黄药师,顾惜朝来不及问他为何会出现此处,三人只往回路疾掠。黄药师问道:“一别月余,毒伤无恙?”顾惜朝点点头:“一切都好。”黄药师朝他抛去一只袋子,顾惜朝堪堪接过,黄药师道:“改良的九花玉露丸。”顾惜朝收入腰间的小挎包中,道:“多谢。”黄药师挥剑,血光激喷,三名辽军应声而倒,黄药师问道:“赫连春水在何处?我有要事相告。”
“时态紧急,赫连将军,且听我与你道。”
“你们多次上书边关形势要求支援均被挡下,粮草被扣下……”
“密信神候看了,朝廷同意撤军,传令官却在临雅被刺杀……”
“军中有内应,他们是与金人勾结的。撤军圣旨久不至,辽人猛攻。朝中那伙人想要将军性命,金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金人拿下穹川,将幽云十六州归还一半,就是交易……”
“撤军的圣旨,现在在我手上,还有神候和赫连老将军的密令……”
“赫连将军,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