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芯》秃奴

1、春娘

　　“春娘以血为祭，井鬼井鬼，快快现身。”语罢，春娘咬破指尖，点着血在那黄纸上画了一个繁复的符咒，火折子一吹，黄纸燃作灰烬尽数抛洒在水面，随波而起，宛若浮萍。

　　水面归于平静，春娘借着月色去望那古井，井边上青石斑驳，苔藓暗生。府上人说这井已有五百年，前朝覆灭，新朝又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井却还在，井里也不知填了多少鬼魂。

　　春娘院里的老阿婆曾提过一嘴，如有未了之心愿，可以用血唤出井中恶鬼，它可以让那人心想事成，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

　　春娘自认不是那等胆小如鼠之辈，一想到恶鬼将出隐隐有些期待，今夜是哪一只鬼呢？

　　她俯下身子，将无波的水面再度搅起涟漪，渐渐地，小小的水窝旋转，一点一点荡开，那水中好似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井水争先恐后往里头钻，不只是水，月光也叫它吸了进去，四周暗淡下来。春娘觉的后背微凉，原是凉风吹起夏日襦裙，于是她挪了挪身子，背着风。

　　就这空当，春娘没注意水中动静。忽然身子一沉，那浸泡在水中的一只手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汩汩凉意透过掌心传遍四肢百骸，冻得彻骨，春娘慌忙抽手。

　　扑通一声，却见一只青白的手跃出水面，紧紧扒着青石。

　　“春娘快搭把手啊。”那声音空灵如山魅，轻轻一勾，魂魄飘到九霄云外。

　　春娘一把抱住那只手把鬼往外拖。

　　一时水花四溅，淌过面庞，春娘抹了一把脸。

　　方才一通动作，薄汗微出，春娘挑了块干的青砖坐下，这才去打量那拽出来的鬼。

　　一壶月光泻下来，借着一点光，她看见鬼锦缎般的长发飘在水里，碎发湿透，紧贴脸颊。这只鬼生得雌雄莫辨，肤白如瓷，唇红胜血，一双漂亮眼睛却灰蒙蒙的，明珠蒙尘，盖是如此吧。

　　春娘暗叹可惜，伸手晃了晃，鬼的眼睛一眨不眨。春娘问：“你是瞎子？”

　　大概戳到他痛处，鬼有些哀愁，“春娘点亮灯笼，我就能看到了。”

　　春娘点头照做，一抹火星子开始摇曳，鬼慢慢爬起来，地上没有鬼的影子。春娘没有忘记今夜唤鬼出来的目的，她忙道：“我想让你——”

　　“春娘我好冷啊！”鬼打断她，“能先让我喝一盏热茶吗？”

　　春娘眉头一拧，觉得他是在耍滑头不愿尽快帮她。春娘有一件叫她心急如焚的事儿，等不得。但毕竟求鬼办事，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她挑着灯笼回身道：“跟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