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不亮的星星》游丝千水

5、第5章

　　晨光从别墅的纱帘缝隙渗进来，在斑驳的地板上投下蛛网状的光影。沈苏蜷缩在床角，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指节无意识地抠着被角。自从母亲离开后，她早已习惯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世界里，任何细微的异常都会让她不安，更何况是昨夜与陈述共处一室的意外。她数着墙上的裂纹，听着浴室传来的水流声，直到水声停止许久，才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轻手轻脚地下床。

　　洗漱台前的镜子映出她眼下的青黑，冷水泼在脸上时，她瞥见漱口杯旁摆着两支牙刷——蓝色的那支包装还未拆，边缘压着张字条：“新买的，干净。”字迹潦草得像随意勾勒的线条，沈苏攥着字条的手微微发抖，最后将它折成小块塞进校服口袋。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整理凌乱的发丝上，可心跳声却在胸腔里愈发清晰。

　　餐厅里飘来煎蛋的香气，白落落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听说沈苏和陈述住双人房啊！”哄笑声如潮水般漫过来，沈苏的脚步顿在门口。她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像只鸵鸟般往角落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余光却看见陈述独自坐在窗边，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马克杯边缘。那些笑声像锋利的刀刃，割着她敏感的神经，她多希望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你的。”一盒温牛奶突然推到面前，沈苏抬头，正对上陈述避开的目光。他转身时，卫衣帽子上的木质小鹿挂件轻轻晃动，与她昨夜在夜市匆匆瞥过的那款一模一样。沈苏盯着牛奶盒上凝结的水珠，直到它们汇聚成线滴在桌面上。她机械地拿起牛奶，握在手中的温度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是小口抿着，目光死死盯着桌面的纹路。

　　上午的徒步活动，沈苏刻意落在队伍最后。山间的石阶被晨露打湿，她踩着青苔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追着前方那个清瘦的身影。转角处，陈述突然停住脚步，沈苏险些撞上他后背，他递来的登山杖带着体温：“拿着。”声音冷得像山涧的溪水。沈苏默默接过，手指触到登山杖上残留的体温，迅速缩了缩手，将登山杖握得紧紧的，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云层压得越来越低，豆大的雨点砸落时，沈苏正蹲在溪边看蚂蚁搬家。陈述的外套突然罩在她头顶，混着雪松气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发什么呆？”他拽着她的书包带往回走，指腹隔着布料的温度让沈苏浑身僵硬。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被动地跟着陈述，任由雨水打湿校服。泥泞的山路让她好几次险些滑倒，而陈述始终紧紧抓着她的书包带，没有松开。

　　废弃木屋里弥漫着腐木的气息，沈苏抱着膝盖缩在阴影里，看着陈述用打火机点燃壁炉。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睫毛在眼下投下晃动的阴影。“过来烤火。”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沈苏犹豫许久，才蹭到离他半米远的位置。火焰的热量扑在脸上，她却依然觉得发冷，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突然，一阵窸窣声从木屋外传来。沈苏浑身紧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陈述抄起门边的木棍起身时，衣角扫过她颤抖的手背：“别怕。”他的背影在门框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沈苏盯着那道影子，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神经紧绷，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当那只浑身湿透的小野猫窜进来时，她悬着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看着陈述蹲下身轻柔地抱起小猫，心中莫名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雨停时，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沈苏走在队伍最后，踢着路边的碎石发呆。陈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她差点摔进沟里：“想什么？”他递来颗草莓味棒棒糖，包装纸上还沾着雨水，“看你盯着小卖部半天。”沈苏接过糖，低声说了句“谢谢”，随手塞进了口袋。她看着前方同学们打闹的身影，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晚餐时，沈苏缩在长桌尽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陈述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笑着接过啤酒瓶，却在瞥见她皱眉的瞬间，将酒瓶换成了可乐。“未成年人不能喝。”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在沈苏放下筷子时，夹了块不辣的鱼肉放进她碗里，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沈苏看着碗里的鱼肉，继续低头慢慢扒拉着米饭，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每一口吞咽都无比艰难。

　　夜幕降临，沈苏坐在花园秋千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欢笑声。秋千吱呀作响，她抱紧双臂，直到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述站在三步开外，抱着件外套欲言又止：“晚上凉。”外套落在肩头时，沈苏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明天的定向越野，别乱跑。”陈述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等沈苏回应，他便转身离开，帆布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苏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伸手摸向口袋里那张被揉皱的字条。回到房间，陈述已经睡了，背对着她蜷缩在床沿。沈苏轻手轻脚地躺下，却在枕头下摸到个硬物——是包创可贴，包装上用圆珠笔写着“笨手笨脚专用”。她攥着创可贴放进抽屉，听着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窗外的风拍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沈苏翻了个身，碰到床头的背包，里面的定向越野地图掉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她捡起地图，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和路线，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明天的挑战，似乎比今夜的黑暗更加难以捉摸。而那张被她藏在抽屉深处的创可贴，此刻仿佛也在黑暗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温度，提醒着她那些难以言说的瞬间。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白天与陈述相处的画面，挥之不去。

　　沈苏在黑暗中，紧紧地握着那张地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回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外出游玩的情景。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总是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仿佛那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只能独自面对这未知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沈苏终于在思绪的漩涡中渐渐睡去。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纱帘，洒在她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陈述已经在整理自己的物品，动作轻缓，似乎不想吵醒她。沈苏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陈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转过头，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后，又迅速错开。

　　“早。”陈述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早。”沈苏轻声回应，然后迅速坐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两人来到餐厅，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沈苏默默地吃着早餐，周围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显得那么遥远。白落落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凑过来小声问道：“苏苏，你怎么啦？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沈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早餐结束后，大家来到了定向越野的起点。老师详细地讲解了规则和注意事项，然后分发了指南针和地图。沈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指南针，看着陈述在不远处和几个同学交谈，心中有些犹豫。她知道，按照老师的安排，她和陈述是一组，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走吧。”陈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沈苏抬起头，看到陈述已经站在她面前，眼神平静而坚定。沈苏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出发了。

　　山间的小路崎岖不平，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沈苏小心翼翼地跟着陈述，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自己会摔倒。陈述不时地回头看她，确认她是否跟得上。

　　“小心点，这里有个坑。”陈述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了沈苏的手臂，将她往旁边一带。沈苏的身体微微一震，她能感觉到陈述手掌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连忙挣脱开陈述的手，低声说了句“谢谢”。

　　陈述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向前走去。沈苏跟在他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背影上。她发现，陈述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挺拔和可靠，仿佛能够挡住所有的风雨。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后，来到了一个岔路口。陈述拿出地图和指南针，仔细地查看起来。沈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对他的专业和冷静感到有些钦佩。

　　“走这边。”陈述指了指左边的小路，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沈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疑惑，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判断。

　　然而，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似乎偏离了预定的路线。陈述的眉头皱了起来，再次拿出地图和指南针进行查看。

　　“好像走错路了。”陈述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找路。”

　　沈苏看着他，心中有些紧张，但她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他们需要一起想办法找到正确的路线。

　　两人开始在周围寻找线索，试图找到回到正确路线的方法。沈苏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些标记，但她不确定这些标记是否与定向越野有关。她叫来了陈述，陈述仔细地查看了这些标记后，眼睛一亮。

　　“这可能是其他队伍留下的标记，我们可以跟着这些标记走，说不定能找到正确的路线。”陈述说道。

　　沈苏点了点头，跟着陈述沿着这些标记继续前进。在前进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比如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灌木丛，但陈述总是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带着沈苏顺利地通过。

　　沈苏看着陈述忙碌的身影，心中对他的感激和信任逐渐增加。她发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陈述就像她的依靠，让她感到安心。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路线上。沈苏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陈述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

　　“我们继续走吧。”陈述说道，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沈苏跟在他身后，心中充满了信心。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他们互相帮助，互相支持，顺利地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沈苏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开始和陈述交流起来。

　　“你为什么对定向越野这么熟悉？”沈苏问道。

　　“我以前参加过一些户外探险活动，定向越野是其中的一项技能。”陈述回答道，“而且，我喜欢挑战自己，探索未知的地方。”

　　沈苏点了点头，心中对陈述的经历感到有些好奇。她想象着陈述在户外探险时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敬佩。

　　“那你呢？你喜欢这种活动吗？”陈述问道。

　　沈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以前我和妈妈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会参加一些户外活动，但自从妈妈离开后，我就很少参加了。”

　　陈述听了她的话，心中微微一震。他转过头，看着沈苏，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和理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陈述说道。

　　沈苏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气氛有些沉默。沈苏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想起了母亲，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陈述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递给她一张纸巾。

　　“别难过了，你的妈妈一定希望你能够开心地生活。”陈述说道。

　　沈苏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看着陈述，心中对他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谢谢你，陈述。”沈苏说道。

　　陈述笑了笑，说道：“不用客气，我们是一组的，应该互相帮助。”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沈苏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虽然母亲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她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终点。沈苏和陈述一起完成了定向越野，心中感到一阵喜悦。他们看着彼此，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我们成功了。”沈苏说道。

　　“嗯，我们成功了。”陈述说道。

　　两人一起回到了集合点，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他们的表现表示了赞扬。沈苏看着周围的同学们，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她发现，在这次定向越野中，她不仅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还和陈述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

　　晚餐时，沈苏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和同学们一起聊天、吃饭，笑声回荡在餐厅里。陈述坐在她旁边，默默地看着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夜晚，沈苏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和陈述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她看着窗外的星空，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期待。

　　突然，她听到了陈述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起身走到门口，听着陈述的声音，心中感到一阵紧张。她不知道陈述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沈苏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陈述打开门，看到是沈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了？”沈苏问道。

　　陈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沈苏看着他，心中有些不相信。她知道，陈述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沈苏说道。

　　陈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他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我会的。”

　　沈苏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陈述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沈苏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中对陈述的事情感到有些好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陈述，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视而不见。

　　窗外的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沈苏在这声音中，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