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不亮的星星》游丝千水

12、第12章

　　两人在槐乡村待了几天后，就又回学校了。
　　刚步入4月，天还不是怎么热，周一的早晨，学生们的神情都不是那么好。刘敏为一大早便回到工位上修改教案。

　　“刘老师，这么早就来工作啊？”
　　刘敏为惨白的脸笑了笑，随后又低下头咬了口蓝莓奶油面包。戴眼镜的老师看了一眼她吃的面包，不禁感叹：“那一家卖面包的可诚实了，几乎是按照图片模样制成的。”

　　两人闲聊之际，身旁忽的站了一位陌生人。“刘老师……你今天忙吗？”两人动作都顿住了，刘敏为从工作中抬起头，其是她年纪也不大，只是看起来略显病秧子的模样，如果按家乡的算的话，她也就24。

　　“什么事？”
　　她问。

　　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捏着手捧花的动作都有些僵硬。“没事，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刘敏为又重新回到工作中，“行，今天中午再看吧。”

　　“今天老班心情挺好啊，一上午嘴角都是向上扬的！”
　　班上，陆炎兴奋的戳了戳同桌的脊背，徐星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沈苏手捏着面包，目光紧紧粘上书本。
　　“今天……天气阴？”

　　白落落忽然注意到沈苏本子的一角写着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啊？”沈苏盖住本子，慌不择路的回答：“不知道……随便写写…”白落落露出几颗标志性的大白牙：“知道日记嘛！”她沉思了一会儿“下午反正没事儿，要不去奶茶店？听说还能看到一场大戏！”沈苏微微皱眉，起身将窗帘拉了拉“我才不要凑热闹。”

　　“好吧……至少喝一杯奶茶，还能缓解一下心情。”白落落转回头，就见那好同桌趴在桌子上，给她留了个后脑勺。少女很是无语，举起英语课本，就给谢维千来了一下。“WC！白落落，你有毛病吧？”少年忍不住来了一口脏话。当事人表示十分幸灾乐祸：“上课了呀——人家这是给你来个贴心的叫醒服务！”

　　噗——
　　身旁传来一声狡猾的笑。

　　沈苏目光又回到了同桌身上。陈述虽用手肘挡住了视线，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少年扬起的嘴角，他今天穿了白色卫衣干净又不着调，头发也能看出些随性。

　　收回视线，沈苏在下午课程表上缓慢的写下“自由课”三字，又小心翼翼的把表折成小正方形扔到了前面。

　　这堂是生物，老师是个地中海，幽默风趣，不过还是有正经的时候。每每上他的课，班上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偷笑，“老油今天打扮的还挺时尚，好像……霸道总裁！哈哈哈——”这一句话好似导火索，班上的人接二连三的嬉笑起来，那位同学口中的老油慢慢转过头。

　　“笑什么啊？你们等着回去我就接假发！”
　　话落，班上的人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两人也齐齐望向老油。正在看爆笑漫画的白落落，更是笑得捂住肚子。“苏苏，你说这老师是不是故意的？”沈苏：嚼嚼嚼——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

　　因为这一插曲，剩下的时间，课堂上的氛围一直很活跃，丝毫没有向上几何的死沉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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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快来！”
　　白落落挥着手，她今天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连衣裙，略显几分纯情小白花的味道。“大家都到了？”沈苏捏紧手中的黑皮包带子，一颗好奇的脑袋向店里探着。

　　白落落理好裙子坐下，桌上摆着几盒马卡龙和几个小甜品。沈苏扒开盒子看了一眼，马卡龙几乎被吃的一个也不剩了。白落落自然也瞧见了，朝她尴尬的笑了笑：“吃蛋糕吧，他们去洗手间了，很快就回来。”沈苏自然的点点头，把远处的芋泥奶茶往自己身边移了移。

　　两人坐在位置上等了几分钟，很快一群人都坐在座位上，闲聊的闲聊玩牌的玩牌。
　　“大家快看！外面有人打起来了！”

　　沈苏不悦的皱皱眉，不自觉抬眸向远处看去。

　　店外，几个长相猥琐的混混头与干净的好学生产生了鲜明对比。“陈述，对吧？看了你几次给你开家长会的人，你家挺有钱啊？我现在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给我几百老子就放过你。不给就跟我打一架，赢了我认你当老大。”好学生懒散的抬了下眼皮，微微打量了下眼前的人，随后不咸不淡开口：“认我当老大没什么用，打架也不行。”

　　对面大哥没了声，就当众人以为混混会放过陈述时，花臂大哥一个小长腿把愣神的陈述放倒在地。

　　陈述被打的一个趔趄，颤颤巍巍起身后，小心翼翼沾了点嘴角残留的血，冷艳的眉眼像是在挑衅班朝那人看了一眼：“记住了？这是你打的。”那人不屑的环抱胸，刚想出声挑衅，下一秒就被人一个上勾拳打倒在地。

　　同样的位置，伤口的血却是不一样的流。
　　两人厮打之际，周边已占满了围观群众，天擦黑时，校领导才匆匆赶来。“住手！都住手！谁再打就扣处分！”陈述双目猩红最先停了手。令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挺着个大肚腩插在两人中间。

　　赵卫东皱巴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恼怒的神色，“陈述！你先说，晚饭你不吃完饭回学校和人打架是怎么回事？！”陈述平复下恼怒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回复：“不是想打，是被打。”赵卫东难得微微一愣，手指着对面的花臂大哥：“这人你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和人打架？”

　　“他惹的我。”

　　……

　　“算了，先回学校上课。这件事我会调查大家别看热闹了，回去吧。”
　　沈苏神情有些恍惚，拎着剩余的奶茶和白落落回学校了。

　　晚自习都是英语，沈苏立起书，目光紧盯着少年的脸庞。“看我啊？”少年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沈苏撇过头，脸颊有些发红“没有……害怕你有事。”

　　不知怎的，她好像听见少年轻笑一声。
　　羞耻极了。

　　英语晚自习的灯光有些昏黄，沈苏握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老师讲解的重点句式。她习惯性地将不同语法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前排的陈述。少年脊背挺直，手中的红笔在试卷上快速批注，黑色墨迹在纸面绽开，像是一朵朵小小的花。

　　白落落从前排递来张纸条，折痕处被捏得有些发皱。沈苏展开，上面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明天下午没课，要不要去新开的文具店？”她刚要回复，就听见前排传来轻微的响动。陈述将做完的习题册合上，动作利落干脆，随后伸手揉了揉脖颈处的擦伤，眉头微微皱起。

　　沈苏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最终在纸条上写下“好”字。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传回，生怕惊动了沉浸在题海中的陈述。教室后排，几个男生正在小声讨论篮球赛，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自习课上格外清晰。

　　“听说陈述这次物理竞赛又是第一，太厉害了。”

　　“是啊，他天天刷题，能不厉害嘛！”

　　沈苏低头继续写笔记，橡皮在桌面上轻轻滚动。走廊尽头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声响，和着英语老师翻书的哗哗声，织成晚自习特有的背景音。她的钢笔尖突然顿住——陈述起身交作业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那里缠着的绷带又渗了些血丝。

　　下课铃响起时，沈苏故意放慢收拾书本的动作。她看着陈述背起黑色书包，校服下摆扫过课桌椅边缘，带起细微的灰尘。当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后门，她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太久，以至于白落落喊了她三声名字。

　　“发什么呆呢？”白落落把速写本塞进她怀里，“帮我收着，我去趟洗手间。”沈苏抱着本子站起来，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前排的水杯。透明的玻璃杯在瓷砖地面上转了两圈，所幸没有碎裂。她蹲下身捡起杯子，余光瞥见陈述遗落在桌洞里的草稿纸。

　　那张草稿纸边缘毛糙，密密麻麻写满量子力学公式，右下角却突兀地画着只简笔画小猫。沈苏鬼使神差地将纸折好放进口袋，直到白落落回来，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摩挲着纸角。

　　第二天的物理课，沈苏盯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铅笔在草稿纸上反复描摹着辅助线。当老师讲到动能定理时，前排突然传来纸张翻动声。她抬头看见陈述正在整理错题本，指节上的擦伤结了淡粉色的痂，翻页时手腕的绷带在阳光下泛着白。

　　课间操的广播响起，沈苏随着人流走向操场。她站在班级方阵里，目光越过晃动的人群，看见陈述独自站在司令台阴影处。少年倚着旗杆，手里转着支黑色钢笔，校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的医用胶布。

　　“沈苏，递下毛巾。”白落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从书包侧袋掏出毛巾，却在转身时撞进一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陈述后退半步避开碰撞，手中的保温杯晃出涟漪，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痕迹。

　　“对、对不起。”沈苏低头道歉，余光瞥见他卫衣袖口露出的银色宇航员挂件。陈述没说话，只是将保温杯换到另一只手，转身走向操场角落的树荫。白落落凑过来戳她腰：“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低血糖？”

　　午休时分，沈苏抱着饭盒坐在紫藤架下。春风卷起花瓣落在她发间，远处篮球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她咬着塑料勺子抬头，看见陈述单膝跪地捡球，右手按住右肩的动作凝滞了半秒。当他重新起身投篮，篮球划过抛物线，却偏出篮筐足有半米。

　　“要帮忙捡球吗？”话出口后沈苏就后悔了。陈述握着篮球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不用。”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她小腿上。沈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左脚落地的声音比右脚重。

　　下午的自由活动课，白落落拉着沈苏在校园里闲逛。她们经过器材室时，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沈苏透过门缝看见陈述正在擦拭显微镜，左手缠着绷带，动作却依旧利落。当他转身拿酒精棉时，后腰的衬衫被实验台勾住，露出一小截医用护腰。

　　“别看啦！”白落落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再看要被当成偷窥狂了。”两人嬉闹着跑开，沈苏的心跳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想起昨天在他草稿纸上看到的小猫，想起他投篮时偏掉的篮球，想起护腰边缘露出的膏药痕迹。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沈苏发现自己的课桌抽屉里多了包润喉糖。薄荷味的包装纸上用钢笔写着个极小的“谢”字，像是要把感谢藏进纸纹里。她下意识抬头寻找陈述的背影，却只看见少年低头演算的侧影，台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

　　窗外开始下起细雨，打在玻璃上形成蜿蜒的水痕。沈苏从书包里摸出备用伞，犹豫再三，在便利贴上写下“外面下雨了”。当她假装路过将纸条放在陈述桌上时，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水杯。透明的玻璃杯在桌面上摇晃，陈述眼疾手快地扶住，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短暂相触。

　　“抱歉。”沈苏后退半步，耳垂发烫。陈述没说话，只是将便利贴折成小方块放进校服口袋。放学铃响时，他撑着伞站在教室门口，黑色伞面沾着细密的雨珠。沈苏背起书包走到他身边，张了张嘴又闭上。两人在雨中沉默地走着，伞面倾斜的角度让她左肩很快洇湿一片。

　　路过小卖部时，陈述突然停下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买了两根冰棍，将草莓味的那根递给沈苏。包装纸被雨水打湿，在指间留下黏腻的痕迹。当他们走到宿舍楼下，沈苏把吃剩的冰棍棍攥在手心，看着陈述转身走进雨幕。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潮湿的地面上的水洼重叠。

　　第二天清晨，沈苏在课桌里发现了自己的伞。伞骨上挂着个银色宇航员钥匙扣，在晨光中轻轻晃动。她打开伞面，看见内侧用防水笔写着半行公式，像是某个未解的物理题。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陈述抱着竞赛题集走进教室，黑色书包上的挂件已经不见踪影。

　　物理课上，老师布置了随堂测验。沈苏盯着试卷上的压轴题，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画圈。当她咬着笔杆思考时，前排突然传来纸张滑动的声音。她低头看见张折成三角形的纸条，展开后是工整的解题步骤，末尾画着只戴着宇航员头盔的小猫，尾巴尖还沾着墨渍。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沈苏望着陈述的背影，看他将钢笔转得飞快，看他翻动书页时绷带边缘露出的皮肤，看他在草稿纸上写下又划掉的公式。走廊尽头的挂钟发出滴答声响，和着同学们翻动试卷的声音，混进四月潮湿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