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留春》山雨寂

3、第 3 章

　　那夜之后我俩便渐渐熟络了起来，彼时我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甘于沉默的人。
　　我和他每每遇上晴朗的夜色，便总会一道坐在游廊的台阶上看月亮。
　　月照花影时，我便会想起之前念过的诗。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小时候就喜欢这句诗，可总觉得有些寂寥。”
　　“嗯，我从前也这么觉得，”他屈膝看着月亮，眸子被月色照得晶亮。
　　“可我如今却不这么觉得了。”我摇了摇头。
　　“嗯？”他挑了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一。”我左手指着明月。
　　“二。”右手指向自己。
　　“三。”放下手，我笑着望向他，下巴冲他抬了抬。
　　“你看，这句诗是不是忽然热闹起来了？”
　　寒夜清宵，此间少年忽然绽开一个笑容，那一瞬我失了神，只觉得满院芬芳都难压其色。
　　“太白仙人只怕会被你气得再活一世。”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却不减。
　　这么好看的人，就是该多笑笑的。我心里这么想着，不觉间话竟也出了口。
　　语罢，他似乎愣住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僭越了。
　　“殿下恕罪！”
　　我只顾着低头，没有看他的神色，但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抬头，”他低沉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常舒，抬起头。”
　　我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神色中有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常舒，我不是你口中的殿下，我早说过你不用跪我，更不必请我恕罪。往后，你也可以不用称我为殿下。”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殿下说笑了…….”
　　“我懂你的顾虑。但我们都是奋力在这宫墙里求活之人，既都是笼中困兽，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我身边少有人陪伴，从来就没有良师，更没有益友。母妃故去后，我便以为这宫里再没有记挂我的人了。”
　　“但如今，你在。”他就这么看着我，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感激。
　　“我从没把自己当成过什么殿下。你我不是主仆，是同行之人。”
　　他的眼神太坚定，对我纯粹的信任就像一把的火，太过于坦荡，烧得我心底的懦弱和愧疚无处遁形。
　　我又该怎么对他说呢？我对他的陪伴和包容，是来源于对温妃的亏欠和承诺。
　　但是我想，我总会一直在他身边，所以有些话不说出口也没有关系。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殿下？”我笑问。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子懿，是我的字。”
　　“子懿.......”我默念着，只觉得美好的寓意和他悲涩的人生相比，显得有些可笑。
　　可转念一想，我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子懿，那我也祝你日后能够眉眼常舒。或许，这也是温妃娘娘的心愿。”
　　我的目光凝在殿外一株繁盛的春杏，随晚风在纱窗上留下摇曳的影子。
　　孝景十八年，在这偌大宫殿的“偏冷一隅，我是真心期望光阴永驻，春色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