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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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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含章殿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云深站在殿外回廊，透过半开的窗棂看见江寂倚在窗边，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雕花纹路。
三天了，自那日在青枫林救回这个楚国质子，谢云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云深注意到江寂时不时按住伤口的动作，以及那双警惕扫视四周的眼睛。
显然这个质子已经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监视。
他满意地看到江寂紧绷的肩膀和警觉的姿态，知道这个敏锐的质子已经发现了暗处的视线。
“江公子，该喝药了。”林公公苍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谢云深看见江寂转身时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仿佛刚才的警惕从未存在。
林公公端着黑漆托盘走进殿内，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浓重的苦味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放着吧。”江寂淡淡道，谢云深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托盘上那柄小巧的银勺。
林公公没有离开的意思：“六殿下吩咐，要看着大人喝完。”
谢云深捕捉到江寂眼底转瞬即逝的冷意。
他看见江寂端起药碗，在热气氤氲中，暗红色的药汁显得格外诡异。
当江寂把碗凑近唇边时，谢云深看到他突然绷紧的下颌线。
显然这个楚国质子认出了“朱颜”的气息。
“怎么，怕我下毒？”谢云深推门而入，披着月白色外袍缓步走进殿内。
他刻意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比平日更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江寂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碗中药汁。
谢云深走到近前，衣袂间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这可是我亲自配的药方。怎么，江公子信不过我？”
谢云深迎上江寂投来的目光，两人无声对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
终于，江寂嘴角微扬：“殿下说笑了。”
他看见江寂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谢云深注意到江寂握碗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面上却保持着完美的平静。
药汁入喉的瞬间，他看见江寂喉结滚动，显然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灼烧感。
“味道如何？”谢云深挑眉问道。
“甚好。”江寂将空碗放回托盘，舌尖抵着上颚强压下呕吐的冲动，“多谢殿下...厚爱。”
话音刚落，谢云深看见江寂身形微晃，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看着江寂死死咬住牙关，却仍有血丝从唇角蜿蜒而下，在苍白的下巴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公子！”林公公惊呼一声要去扶，谢云深抬手制止。
他看着江寂抬手抹去血迹，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
笑声牵动内伤，更多的血涌出嘴角，但江寂却笑得愈发肆意：“六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谢云深眸光微动，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脸是血却依然在笑的少年。
日光透过窗纱斑驳地洒在江寂脸上，将那双含笑的眼眸映得如同燃烧的炭火。
“你知道药里有毒。”谢云深陈述道。
“知道。”江寂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利刃在腹腔搅动。
“殿下...不就想看这个么？”
谢云深忽然俯身，冰凉的手指捏住江寂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为什么还喝？”谢云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听见江寂虚弱却倔强的回应：“因为...我想知道...殿下会不会...给我解药...”
话音刚落，江寂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去。
谢云深接住了他。
他动作娴熟地将一颗冰凉的药丸塞入江寂口中，看着对方喉结滚动，咽下解药。
江寂勉强睁眼时，谢云深刻意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疯子。”谢云深低声道，指尖轻轻擦过江寂嘴角的血迹。
他听见江寂虚弱却倔强的回应：“彼此...彼此...”
谢云深忽然笑了，不是往日那种浮于表面的假笑。
而是刻意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愉悦。
他转头对林公公道：“去取我珍藏的雪灵芝来。”
林公公面露惊色：“殿下，那可是……”
“快去。”谢云深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待林公公退下，谢云深将江寂扶到榻上，亲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朱颜'的解药只能缓解症状，要彻底解毒还需雪灵芝。”
他看见江寂没有接杯子，而是定定地看着自己：“为什么试探我？”
谢云深将杯子放在江寂手中，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腕：“因为我需要知道，你值不值得我救第二次。”
“结论呢？”
“勉强合格。”
谢云深向后靠在椅背上，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不过下次再这么莽撞，我不保证还会给解药。”
他听见江寂嗤笑一声：“没有下次了。”看着江寂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再有下次，我会先掐断你的脖子。”
谢云深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深：“我期待着。”
林公公很快捧着一个玉盒回来。
谢云深打开盒子，小心取出那株通体雪白的灵芝，即使在昏暗的室内也泛着莹润的光泽。
“张嘴。”谢云深命令道。
谢云深看着江寂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他掰下一小块灵芝放入江寂口中，闻到那股奇异的清香瞬间充满室内。
“咽下去。”谢云深的手指轻轻点在江寂喉结上，“不许吐。”
他观察到灵芝入腹后，江寂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灼痛感显然已经减轻了大半。
这时谢云深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江寂抓出了几道红痕。
“江公子手劲不小。”谢云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抱歉。”江寂干巴巴地说，却又忍不住补充，“下次我会掐得更用力些。”
林公公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谢云深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过于剧烈，刻意让自己弯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余光瞥见江寂下意识伸手要扶，却在即将碰到时顿住。
谢云深摆摆手示意无碍，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掩住嘴唇。
待他放下帕子时，故意让江寂看到上面那一抹刺目的鲜红。
“你……”江寂皱眉。
谢云深迅速将帕子收起：“无妨，旧疾罢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寂，“今晚好生休息，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看看你未来的住处。”
谢云深转身向外走，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既然决定留下你，总得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身份。”
他听见江寂在身后说：“我还没答应为你效力。”
谢云深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会的。”
谢云深离开时，余光瞥见江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
窗外，一阵风吹落了树梢的玉兰花，花瓣飘飘荡荡落在窗台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