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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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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生辰宴很快就到了,这一天,棠溪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宴会要在晚上开始,但天还没亮,伶舟尘和温孤惜就被棠溪澈拉起来,按在了梳妆台前。
她挑了一朵莲花发簪,别在伶舟尘的发髻间,道:“戴这个,这个好看,还是这个?”
她又挑起其它的发饰来,伶舟尘道:“都好看,澈让我戴什么我就戴什么。”
棠溪澈轻笑:“不对,是你喜欢什么就带什么。”
“惜,这个怎么样?”棠溪澈又拿起一支金钗,往温孤惜头上插去,温孤惜别扭道:“哎呀带这些好麻烦啊,我就喜欢什么都不戴。”
棠溪澈执意道:“不行,今天得带。”
“好吧,听你的。”
一旁的春莺端着一盘发簪和绒花,哼道:“小姐还真是上心。”
棠溪澈责怪一声,道:“春莺,你去休息吧。”
一有事她就让自己休息,哪有这样的大好人,春莺忙道:“小姐,唉,我留下给她们梳妆还不行吗?”
棠溪澈摇摇头,微笑道:“我亲自来。”
她兴致高昂,又一脸认真,春莺只好道:“是。”
她放下东西,关好门窗,没好气嘀咕道:“搞得像是要出嫁一样。”
待她走后,伶舟尘低着头晃着脚,犹豫道:“澈,春莺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啊?”
棠溪澈扶过她的肩膀,道:“哪有不喜欢,春莺她就是嘴巴直,不喜欢你们还给你们做桃花糕吗?”
温孤惜低声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棠溪澈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不许说春莺坏话。”
温孤惜呲了一下嘴,不说话。
“好啦,过生辰嘛,高兴一点,梳完妆穿上红裙子,就是大姑娘啦!”
伶舟尘兴奋道:“那我们能先去街上逛一逛吗?听说今天有灯会。”
“可以哒,坐好,我给你描个眉。”棠溪澈柔柔一笑,掰正她的脸弄了起来。
流云缓动,太阳慢慢升起,朝光照进了屋堂,映在了女子精致的脸上。
棠溪澈足足弄了有两个时辰,才将两人打扮好,随即替她们拿过新做的红裙,一鼓作气地套上。
随后,她往后站了站,仔细凝望着两人的面庞,虽然都是一样的装扮,但两人却是不一样的风格,一个乖巧明媚,一个飒爽孤傲,棠溪澈满意道:“好看。”
伶舟尘在阳光下转起了圈,扭来扭去,高兴道:“澈,你也穿红裙子呀。”
棠溪澈一向识大体分主次,道:“傻瓜,今天是你们两个的生辰宴,我穿红色像什么。”
“不嘛,我们要一样!”伶舟尘拽住她的衣袖道。
棠溪澈无奈道:“这样吧,我还有件淡红色的衣裙,比你们的还漂亮,穿那个行了吧?”
“好好好。”
棠溪澈脱下衣服,后背白皙如羊脂玉,她正在整理着红裙,伶舟尘盯着她的后背,道:“澈,你腰那里怎么有一个桃花?”
温孤惜也凑到前面道:“我看看,哎,真的,好看。”
棠溪澈扭头看了过去,微笑道:“这是胎记,我娘背后也有,好了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要穿裙子啦。”
“好嘟。”
又是一番打扮,日光已经悬在了高空,三人身着艳色,裙摆层层叠叠,如同流水般灵动,嬉笑着穿梭在桃花林中,越过了小桥,长廊,最后在门口撞见了棠溪明疏。
棠溪明疏慈爱道:“哟,三个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伶舟尘和温孤惜趴在棠溪澈身后,躲着笑闹,棠溪澈道:“尘和惜想去街上逛逛。”
棠溪明疏点点头:“嗯,行啊,记得早些回家,晚上大家都会过来给你们庆生呢。”
伶舟尘和温孤惜齐声道:“谢谢叔叔!”
棠溪明疏挨个儿抱了她们三个一下,在抱伶舟尘时,这孩子歪着头在他耳畔轻声道:“尘冒昧了,想唤您一声他称。”
不等他回话,伶舟尘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爹。”
棠溪明疏一愣,顿时眼中浮现一股雾气,他明白,伶舟是一出生就没了父母的,在温孤家寄养的时候,温孤夫人就跟他说过,这孩子会抱着她叫娘呢,温孤惜还因此和她吃醋来着。
越是长大,她就越懂得自己的不同,伶舟尘啊,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
“嗯。”棠溪明疏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三人向棠溪明疏告别,牵着手离去的背影在棠溪明疏的眼睛里久久挥之不去,他眼中涌出一丝惆怅,道:“这三个孩子,和我们那时候真像啊。”
天色忽然暗了一瞬,他抬起头,原是乌云遮住了太阳,今天的天气还真是有点反常呢,棠溪明疏心中有些不安,转身去打理事情了。
宽敞的街道上,两边是错落有致的楼阁,路边有大大大小的铺子,卖酒的卖茶的卖花的,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也吆喝不停。
三个小小的鲜红的身影在街上游荡,来来往往熟悉的人们皆笑着打招呼。
“棠溪小姐又带妹妹们出来啦。”
“三位没配剑,倒还真如闺中的淑女一般。”
“哈哈,你是说她们以前不淑女咯?”
“我可没忘记尘一口气吃完我家的十碗藕粉,更不会忘记惜这丫头打坏了我家上好的桌子!”
“以前是玄陵三骄,现在应该是,玄陵三娇!”
“生辰快乐,玩得开心啊,澈,尘,惜!”
“晚上见!”
“晚上见啦。”
三人高高兴兴和他们打完了招呼,一路闲逛起来。
棠溪澈抬起头,突然感觉天没有那么亮了,不似昨日春光,一旁的伶舟尘和温孤惜还没有注意,低声讨论着什么。
棠溪澈好奇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两人转身,好似没事一般,道:“没什么没什么。”
棠溪澈勾起了唇,就要哈气挠她们痒痒,伶舟尘连忙道:“哎,那里有卖人偶的,我们去看看吧。”
她们两个拉着棠溪澈来到了摊子前,一个大娘正在用手织着人偶,道:“好看吧,三位小姐要不要买几个啊?”
那玩偶很是小巧,只是歪歪扭扭的,沾了一点可爱,沾了一点滑稽。
棠溪澈抬起下巴扫了一眼,道:“嗯,很有特色呀。”
伶舟尘甜甜叫道:“姐姐,姐姐,能不能按照我们三个人的样子,编三个人偶啊?”
大娘笑的花枝乱颤,道:“当然可以呀,给钱。”
棠溪澈掏腰包给钱,伶舟尘和温孤惜忙上前抢着付了,棠溪澈故意道:“尘和惜长大了,知道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
三人坐在前面,等着大娘织完,不知不觉时间流逝,时不时有风吹起,竟然有些凉意。
等织好后,三人探过头看去,一个人偶闭着眼睛,嘴角浅浅弯起,满是温和姿态;一个人偶睁大眼睛,小嘴也大笑张开,唇下点了一颗红痣;一个人偶半拉着眼,嘴巴翘上了天,似是骄傲。
温孤惜叫道:“我好丑啊!我嘴巴哪有那样!”
伶舟尘哈哈大笑:“你自己都认出来了说明就是像啊!”
棠溪澈评价道:“嗯,是有点过了,但我觉得很可爱啊。这样一看,尘的最好看。”
三人将娃娃拼在一起,就好像是永远在一起了一般。
“这是小澈,这是小尘,这是小惜。”伶舟尘拿着人偶歪来歪去,道:“我们用她们许个愿望吧。”
温孤惜道:“还没到晚上呢,许什么愿望?”
“晚上再许嘛,这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愿望。”伶舟尘道:“我先来,我要和澈,惜,棠溪叔叔,青落婶娘,春莺,玄陵的大家,天下苍生,永远在一起!”
温孤惜“喂”了一声,道:“笨,说出来就不灵了。”
棠溪澈道:“没关系呀,说出来也挺好的,天灵灵地灵灵,我们只要满怀期盼,就一定能显灵!”
温孤惜望向棠溪澈,想了想,道:“好吧,那我的愿望是,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人!”
棠溪澈笑问:“为什么呀?”
温孤惜低头踢了踢石子,不好意思道:“这样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哎呀,澈,到你了。”
棠溪澈合起双掌,虔诚道:“其实尘和惜已经说了我想说的了,那我就再说一个吧,愿,众生皆同样,人人得偿所愿,天下从此平等、和谐、太平。”
她说的很是高深,伶舟尘和温孤惜还不是很能听的懂,但都非常欢快的鼓起了掌。
风越来越大了,乌云大块大块飘来,阳光被淹没,照不到地面。
伶舟尘抬起头,张望道:“哎,那云上好像站了人?”
温孤惜也抬头,道:“你看错了吧,云上怎么可能会有人?”
棠溪澈:“天色变暗了,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伶舟尘和温孤惜对视一眼,道:“澈,你先行回家去,我们稍后就来。”
棠溪澈有些迟疑,道:“你们去做什么?”
“哎呀,你先回家嘛。”
“好吧,那你们早点回来啊。”棠溪澈最终还是答应了,将人偶挂在腰上同两人在此分别。
狂风吹起她的衣摆,乌云涌动间还伴随着阵阵雷声,棠溪澈心道这是要下雨了吗?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有些担心伶舟尘和温孤惜,想回去找她们,但此时她已离家很近了,挣扎间,棠溪澈忽然瞥到云层上真的有乌压压一群人,而且是朝着棠溪府的方向去的,心中愈发感到不妙,匆匆赶向家的方向。
轰隆隆!
空气中传来血的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棠溪澈提着裙子跑了起来,越跑越急,甚至在路上摔了一下,依旧不停地跑。
棠溪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四周安静的可怕。
不对劲,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爹和娘不是应该在准备生辰宴吗?玄陵的乡亲不是要来恭贺吗?
她颤抖着推开了门,某种禁术在此刻被打破,一阵气流荡开,刀剑声同惨叫声四起。
整个棠溪府满目疮痍,尸体遍地,一群白衣人穿过,棠溪澈呆愣在原地,正要发声,被一只手拽到了花丛中。
是春莺。
春莺全身都在发抖,死死抱住她,冲她“嘘”了一声。
那边的白衣人似乎听到了一些声响,朝这边走来,就在一人欲拨开花丛时,春莺猛地跑了出去,那些人见她逃窜,疾步追了上去,一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棠溪澈捂住嘴不敢发声,眼泪如雨珠般滚落下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将鲜血冲刷晕开,整个棠溪府的地一片赤红。
这些人是谁?他们杀了春莺!爹和娘在哪儿?!
棠溪澈的瞳孔染上恨意,正当她准备冲出去同他们拼搏时,一个身影率先攻向了那群人,是娘。
“娘!”
棠溪澈忍不住喊出了声。
青落仙子连忙回头,挥剑将那些人挡开,飞奔过来一把将棠溪澈捞起,逃向远处。
天空中,棠溪明疏悬在上方,衣袍飒飒,为首的人道:“棠溪,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那两个罪人。”
棠溪明疏轻笑一声:“什么人?”
“罪人。”
“我这儿没有这样的人。”棠溪明疏将手一挥狠厉道。
对方叹息一声,道:“那没有办法了。”
棠溪澈缩在青落仙子怀里,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在天空飞,她想问娘,却又害怕地发不出声响。
青落仙子将棠溪澈送到了门口,满脸泪痕,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拿着这个玉坠,它会带你去一个叫火落秋的地方,带着尘和惜,求山主收留你们!”
棠溪澈连连摇头,落泪道:“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什么人?爹为什么会飞?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青落仙子摸了摸她的脸,满眼不舍道:“你爹是天上的神仙,澈儿,你不要去追究,只管走!”
“你爹没了我不行,但你要记住,爹娘永远爱你。”
未等棠溪澈说话,青落仙子甩开袖子,拉起了一层帷幕,任凭棠溪澈怎么拍打也不为所动。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哭的撕心裂肺,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死死捉住玉坠朝外面跑去。
街道上也都是尸体,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庞倒在血泊中。
棠溪澈拼命地奔跑,在街道的尽头看见了那些白衣人,他们脚下踩着什么东西,而伶舟尘和温孤惜正趴在地上!
温孤惜已经昏了过去,满头鲜血,伶舟尘用力去掰那些人的脚,虚弱而痛恨道:“拿开!这是我...送给澈...叔叔...婶娘...”
白衣人冷冷的垂下眼眸,一脚踢在了伶舟尘的脑袋上。
伶舟尘将头一歪,没有了声响。
“尘!惜!”棠溪澈撕心裂肺喊了出来,她没有剑,搬起地上的石头就冲了过去。
白衣人同旁边的队友淡淡道:“把她杀了。”
棠溪澈怒道:“我杀了你们!”
那群白衣人齐将棠溪澈围住,同时攻向她,就在此时,玉坠发出了巨大的亮光,澎湃的力量涌出,将那些人震倒在地,晕在了一边。
棠溪澈愣了愣,身体还在发抖,望着那群人,暴雨中,她冷而诡谲的面庞满是恨意,一念间,她拿着石头朝他们的头狠狠砸去,一下又一下!
“够了。”
忽然有人在身后淡漠道。
棠溪澈回头,一个穿着明黄色布衣的戴着头纱的女人静静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她的玉坠上,明白了什么,道:“跟我走吧。”
“你是谁?”棠溪澈跪下,哭道:“不管你是谁!求求你救救我的爹和娘,救救尘和惜!”
“棠溪一府已经没有人能活下来了,现在,要么带上那两个家伙跟我走,要么都留在这儿等死。”
棠溪澈听罢,无力地低下了头,雨丝如刀刮在她的脸上,半晌,她喃喃道:“我跟你走,你带我们走吧!”
女人一摆拂尘,棠溪澈三人便飘了起来,她再一挥袖,风便将几人刮起,直奔远方。
只几次眨眼间,她们便穿过了万水千山,再一睁眼,便落在了一个满山枫叶的崖头。
原来这世上真有神仙,可日行千里,法力无边。
女人垂眸道:“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我,吾名岁枯,是此方天地山崖之主。”
“此地唤为,火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