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唯从安

1、新晋

　　朝明十二年春末，党派之争日益严峻。
　　悦珍楼三楼雅间，梨花桌木旁的三人。
　　“状元郎的势头就是气派，街道上的香囊都数不完了”沈识舟撑着手懒洋洋的往下看。
　　“听说这位状元郎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还上过战场立过功，只不过这军功被陈侯爷的次子领了，如今竟靠科举上来了，张潜玦”沈识舟念了遍状元郎的名字，评价到“是个厉害的人，殿下可要拉拢”他偏头看对面的人。
　　一直专心吃东西的李应玄顿了顿，抬眸看向旁侧的人问道“我觉得可以，柳卿觉得呢”
　　柳暮端茶的手停都没停，淡声说
　　“他是黄老的门生”
　　“是吗，那可惜了”李应玄不再说话，继续安静吃饭。
　　见他们两个不想说话沈识舟感觉挺无聊的，于是他又重新望向街道。
　　“那家新开的青楼生意还挺不错，红袖招，好似是四皇子名下经营的”他撑着下颔百无聊赖的晃动着眼珠子。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一派清正的朱大人也会去那种地方”
　　“朱大人？看来他是要选我那皇弟了”漱完口李应玄低低一笑，倒没再说什么了。
　　原本还懒散着的沈识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来，片刻后匆匆下楼了。
　　柳暮朝下看了看，见他风一般的穿过人群进了红袖招，挑眉
　　“这是要叛主”
　　李应玄倒了一杯茶言简意赅。
　　“裴知锦”
　　柳暮没再问什么，眼光掠过热闹的街道落在远方马上人的背影上。
　　“柳卿对他感兴趣？”李应玄推了一杯茶给他。
　　“没”柳暮收回目光敛眉看向杯中因移动沉浮的茶水直到它们慢慢归于平静。
　　半晌
　　“我为你安排了一个官职，入朝为官对你的益处更大”
　　“嗯，多谢殿下”
　　李应玄没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柳暮的目光再次落入街道，直到目送马上到人看不到身影后才梦醒似的回过神来，拍拍衣袖起身离去。
　　——
　　次日早晨柳暮站在末端听着大臣之间的相互弹劾觉得有些无趣，盯着脚尖发呆了半天，才听到他们就状元郎赐官之事争论起来。
　　柳暮终于抬眼朝前瞥了一眼张潜玦，他神色淡漠的站在那里，仿佛要被封官的人不是他。
　　最后皇帝给他封了个户部郎中，柳暮暗自思忖，历代状元郎赐的都是一些闲职，张潜玦却能一上来就是户部郎中，黄广中肯定出了不少力，这个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实权确是很大呢，看来皇帝挺信任黄广中。
　　下朝后皇帝留下李应玄、四皇子、张潜玦以及几位重臣在御书房，柳暮与沈识舟慢慢往宫门外走。
　　“这个官职可不是简单的虚设，张潜玦若不归我们所用，日后必成大患”沈识舟双手枕在脑后说起刚刚上朝的事。
　　柳暮没出声沈识舟也不在意，继续说到
　　“试试能不能说服他，不行的话……哎——”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突然变高，柳暮皱眉看他。沈识舟指另一边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追着那边的背影去了。
　　“裴大人，等等我—”
　　柳暮见前面的人脚步顿了顿沈识舟很快追到人勾着他的脖子说笑着走远了。
　　柳暮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看见不远处一群人抬着步辇朝着方向走来，他垂着眼眸走到旁边。
　　擦辇而过时，他听到上面的人出声
　　“停”
　　柳暮只好行礼。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刘曼姿打量了他一会儿说
　　“你是新来的官员？”
　　“回贵妃，是”
　　“叫什么名字刘曼姿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问到。
　　“柳暮”
　　“柳”她轻念了一声这个字“呵，头抬起来”
　　“样貌生的不错”刘曼姿瞥他一眼“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柳暮垂着眼未搭话，刘暮也不管他自顾自说到
　　“不过他已经被灭门了”刘曼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掩唇笑起来“说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呢，若没有出这样的事今年也差不多跟你一般大，可惜啊”
　　她嘴上说着可惜语气却没一点惋惜，柳暮掩住眸中情绪，未出声。
　　“说不定你听说过本宫这位故人呢，当年他被抄家朝廷民间可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呢”刘曼姿顿了顿，然后拖着腔缓缓念出名字
　　“杨—颂—忠—”她说完仔细观察着柳暮的神色，可惜并未发现什么“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这件事发生时臣尚且年幼，且此非臣所能议”
　　刘曼姿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好一个不能议”
　　“时辰不早了，娘娘若无事微臣先告退了”
　　“你跟沈识舟很好？”
　　柳暮刚抬起的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暴戾，刚要回答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贵妃娘娘安”
　　柳暮听到声音呼吸凝滞了一瞬，抬眼，是张潜玦，还有一群人在后面慢慢走着。
　　“张状元，聿儿跟本宫提起过你”
　　“劳烦娘娘识得微臣，娘娘在此处想必是要去御书房，陛下刚处理完政务”张潜玦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但刘曼姿是个聪明人。
　　“那本宫也不在这耽搁时间了，如画，走吧”刘曼姿靠在步辇上，一干人浩浩荡荡的朝御书房走去。
　　沉默了一会儿张潜玦抬脚离去柳暮见状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走着。
　　“恭喜”张潜玦听到他低低说，但他没有回应，而是加快脚步朝宫外走去。
　　他的脚步太快了柳暮赶不上他，等他也走到宫门口时，只见张潜玦进马车时留下的一袂衣角。
　　车轮声响起，马车渐渐驶离。
　　柳暮不喜欢马车在地上碾过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他生命中只留下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