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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要去的地方水路可以进去,船只轻撞岸边,官兵就来例行检查。

      他们先是看船里都有谁,后看里面有没有严禁出现的东西。看见船夫刚瞎的眼睛时,听是其他地方的恶霸做的倒是不奇怪。
      恶霸嘛,哪里没有,这里就多得是。

      “诶,”官兵叫住他,“外面那家医馆便宜,抓紧去治。捞着鱼了记得给我算便宜些,家里人肚里还有张嘴等着吃喝。”

      “谢谢。”
      独眼的船夫讨好地笑笑,小跑去对面的医馆,希望大夫也能给自己算便宜些。

      其他官兵同样少见的没有为难回来的人,以往还有的会占点便宜,现在却没这闲心。

      绣春在授意下掏出钱,却被刚才的官兵拦住。

      他看着这钱跟烫手山芋似的,愁道:“给钱不如给二两肉,起码还能在我手里。”

      动作停顿,绣春思索身上有什么能给的,从斜挎包里拿出准备的点心,还剩五六块。
      “南都买的茯苓糕,官爷不嫌弃就收着吧。”

      他将点心塞入衣内,弯起眼笑道:“这糕点平日吃不上一回,正好带去给内人尝尝鲜,怎会嫌弃。小姐们有何吩咐,说便是。”

      然而听见她们问的,他立刻变得紧张,让她们小声说。

      他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上头听见,“这话在这儿不兴说,瞧贵人们也只是稍有钱的人家的小姐,没和这的官家富商沾亲带故就别说。上个这么问的如今都不知死哪条道上了。”

      赖娉姈小声说:“他们不怕吗?”

      “天高皇帝远的,胆子大着呢。小姐们在这住店留七八十个心眼,偷强的人多得很,别再碰上黑店。”

      最后这话他说得大声,努力掩盖着刚才的事。附近的同僚睁只眼闭只眼,生活都这么难了,互相帮衬还能讨点甜头,比如这点心渣子。

      绣春道过谢,行走在这沉闷的县城,留意每个从身边经过的人。
      “范从忠住在这儿,小姐是否要去他家暂住。”

      “不了,想他家也不宽裕,留个消息告诉他我们在这就行”
      梁瑛抬头看牌匾,犹豫地踏入这家由官兵推荐的店。

      客栈冷清,一两个客人在今日算是生意不错,小二围着张桌子坐,闲得发慌。见有客人来,他们立刻招待,甭管要的是什么房,能开张就是好。

      当晚几人便睡在这里,外面又开始下雨。

      梁瑛难以入睡,即使有秀春在身边保护,她也是半梦半醒。恍惚间,屋内的窗户打开,声音几乎被雨声覆盖。

      她伸手去握枕头下的匕首,却摸到绣春的手。绣春安抚地轻碰她的手背,然后将匕首拿走。

      “全是衣物,连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到底打听清楚没有?”

      “打听清楚了。能买得起茯苓糕,不是大富大贵也肯定有钱,八成就是怕被人惦记,你看她们都是女的。”

      “算了,随便拿点回去,好过没有。”

      屋内的窃窃私语消失,窗户被盗贼关上。

      听他们的谈话,应该是在河岸观察了许久。绣春起身收拾被弄乱的东西,查看少些什么。她们的钱全放在枕头底下,没被偷着,只少了在南都店铺买的首饰和几件旧衣服。

      于她们而言,为点首饰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闹出大动静没有必要,梁瑛便让人回来。

      然而她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来。

      哪家的家丁好大的排场,大清早的就要将这家小客栈的门槛踏破,连官吏都要听他们派遣。为首的扫视客栈里的客人,视线落在姑娘身上。

      与官吏确认后,他走过来,态度比刚才要好,“方知赖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爷是南都刺史的亲弟弟,特请小姐去府中小住。”

      躲得过民,躲不过官。梁瑛看眼被挡住的路,说:“我替叔父来看望好友,过几日便离开,不劳你家老爷费心。”

      “怎么能说是费心呢。送小姐们上车。”

      派来的人不会说漂亮话,却人高马壮,能干得很。七八个壮汉将正门堵得严严实实,一拳能撂倒三个,梁瑛想如果没有身份在,他们能直接将她们绑起来。

      忽然,元妩在人群后看见中年妇人,混在其中格格不入,眼神将几人看遍。她顿时深处不好预感,将陛下挡在身后,问道:“那妇人是谁?”

      奴才笑吟吟地说:“听闻小姐暂无婚配。”

      赖娉姈怒道:“哪有这样说媒的,你们要反不成!”

      京中儿郎死绝了吗,让她配这样的混蛋。管他们是要堵住她的口,还是占赖家的便宜,这狼窝她必定不能去,去了还不知道流言传到皇城会变成什么样。

      她撸起袖子将媒婆推到,抓起算盘给说话的奴才左右脸各一下。见他们还敢上前,长条板凳直接举过头顶,砸在他们身上。

      昨日等到好处的官吏趁乱怠工,放几人出去。

      过河的石桥上闪过姑娘们身影,赖娉姈拉着元妩,绣春带着梁瑛,各个脚下生风,什么家当行李统统不要,死记不回头看只死命跑的道理。

      可四个人一起太过显眼,在岔路时梁瑛让几人分开,让赖娉姈和元妩顺着昨日的纸条去找范从忠。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她则和绣春跑进另外的小巷。
      记得破庙就在这个方向,正好去瞧瞧。

      换上侍卫送来的麻布衣,绣春领小姐从这荒废房屋离开,瞧见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杀意,“是否现在杀了他们?”

      梁瑛将匕首塞入怀中,道:“先不动,等外援赶到再踏平府邸。”

      要踏平的何止王府,还有县令与刺史,要用他们的血肉滋养这南方的地。
      瞥见手心留下的血痂,眼底晦暗不明,她再次将它掐掉。凌乱的脚步声重新在巷子中响起,两人越跑越远,跑向范从忠所在地方的破庙。

      是荒废多年的寺庙,杂草与树根将石砖顶起,落叶堆在两侧,里里外外倒被打扫干净,墙边还有扫帚。

      这个时候庙内只有老幼妇孺,整理晒干的野菜,见她们来纷纷看去。

      老妇似乎有眼疾,眯眼打量白净又狼狈的两人,没有多想地说:“你们是刚被赶出来的丫鬟吧,进来坐吧,反正是没人管的地方,随便找个位置住下。”

      不是流民的流民,有的腿脚不好,有的眼神不好,有的还是孩童,有的大着肚子。他们的顶梁柱早早出门开始今天的营生,带走的口粮说不定还没有留下的人吃的好。

      两人喘着气走进去,梁瑛却看见墙边挺着肚子的孕妇小心将剩下的糕点包好,是昨晚给出去的茯苓糕。四五岁的孩子在玩闹,身上宽大的衣服正是她们丢的。

      梁瑛大步走去,骤然问:“你丈夫不是官兵吗,你为何会在这?”

      妇人错愕地睁大眼又垂下头,懊悔道:“上头发现他收了买不起的东西,认定他受贿,于是官老爷将他赶出来,其他人知情不报也挨了板子。怪我嘴馋,不是为我,他哪会这样。”

      旁边改衣服的大娘瞧她又哭,无奈叹气道:“如今就是这样,活着就不错了。你要少哭,别到时候生孩子没力气,那受罪的还是当娘的。”

      “嗯。”孕妇哽咽地点头,胡乱抹掉眼泪。

      可她们的话使本就呼吸不畅的梁瑛更不痛快,没想到自己的点心也能要别人半条命。眼前的事物染上雾气,她远远听见身边人的声音,直挺挺倒下。

      绣春抱住她,焦急地喊“小姐”,用力掐她的人中。被赶出来的老郎中驱散人群,摸摸脉象,让她不要慌张。

      “不是要命的病,单纯气的。你叫她小姐,是家中出了变故才气成这样吗?”

      “……”

      梅雨季的江南宛若人间仙境,但衣服总像晒不干,连下几天的雨,屋子中都有霉味。

      太子梁颂穿得跟富家公子似的,带着幼时的梁瑛,也不让她叫他皇兄而是兄长或阿兄或哥哥。

      他们会逛市集,游湖,乘船,多数时候还是在路上。

      南方山多,不像北方左右都是平地。但这里江河多,坐在夹板上吹着山风,好有意思。

      然梅雨天气实在是闷,她一下撑着右边的脑袋,一下撑着左边的脑袋,怎么都不痛快。

      “唉,感觉自己泡在水里,像先生煮坏的茶叶。”

      “知道你不喜,所以要来吃些喜欢的东西。”梁颂替太傅敲这小公主的头,就当是教训过嘴角浅浅上扬。

      “是杨梅吗?”她猛地转过头,可以看见缺了颗虎牙。

      她正是爱吃又好奇的年纪,上次经过山中人家,老翁正在摘洗杨梅。老翁瞧她看过来,便送了一碗。

      酸酸甜甜,一次一碗,比在皇宫里还要过瘾。梁瑛吃得欢快,指甲和指甲缝成了紫红色,还被果核弄下颗牙。

      但这次阿兄要带阿妹吃不一样的杨梅,冰镇的、与荔枝一起做成汤的。虽然味道不及宫里,但比宫里新鲜。

      在这里最好的酒楼,他看着小妹吃吃喝喝,显得无奈。
      “在家缺你吃喝了,到了这就成小饕餮,要吃瘪我的钱袋?”

      小饕餮嘴里有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不一样,在家里这点东西稀罕得,这里却有许多。可这里这么多,为什么送到京城这么少,吃都吃不够。”

      “路途遥远,不易保存,在路上烂掉的果子够他们半年吃穿,送来给我们了,苦的是他们,送得多了就劳命伤财,只能委屈你这张馋嘴了。克制些,吃坏肚子了,我又要挨说。”

      “离家远着呢,他们才不会知道。”

      阿兄还是拿走了她的糖水,吃进自己肚子里。那餍足的神色,显然他也喜欢吃。

      可她终是因为贪吃闹肚子,被兄长抱着哄了整夜,苦涩的汤汁瞬间灭掉荔枝和杨梅带来的甜。

      再后来送入皇宫的荔枝和杨梅还是那个数,有几年甚至看不见它们的影子,然而即使在馋,他们也没有提过此时。原因无他,仅是两人亲眼看见进贡荔枝的人因失手弄坏了竹筒被打骂,在回京的路上看见中暑的人与马。

      马与人在路上挣扎,仿佛这里的人在谁的掌中求生。

      然而皇兄啊,这次她没有贪嘴,为何还会害人啊。

      眼泪落下,她缓缓睁开眼,听见耳熟的声音转头便看见那位孕妇在生产。

      变故来得太快,她来不及反应当即坐起,只觉头晕。
      “怎么回事?”

      绣春扶她坐下,咬咬牙开口道:“屋顶的瓦忽然落下,孕妇受惊导致早产。奴婢自作主张出钱请了稳婆,请小姐责罚。”

      缺口的铁锅烧着他们接的雨水,从衣服上割下来的布丢在盆中,血水的颜色像极朱似月生产时。

      梁瑛的心紧了紧,安抚道:“你做的很好,人命重要。胎位如何?”

      “正的,稳婆说十有八九能顺利生下来。”

      能顺利生下来就好,她浅浅松口气,让绣春派侍卫去买肉买米再买两个鸡蛋,但要分开买,不能让人起疑心。

      等买回来时孩子已经生下,众人才注意到买回来的东西。

      对于许久未正经吃过一餐的大家来说,这无异于老鼠掉进米缸,两眼冒光。

      梁瑛将东西交给煮饭的人,唯独将鸡蛋留给产妇。

      “那茯苓糕是我给你丈夫的,是有事想问,本想给点钱,但他说要上交才用东西换,你别怪他,也不是你的错。”她让人务必收下,顿了顿道,“你放心,等风波过去,我定给你们更好的。这庙也是你们收拾出来的,我有这能力就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东西你们拿去,日后我会给你们个归处。”

      梁瑛的话如浪花拍在礁石上,众人纵使感动,也无法相信她能做什么。

      她自然知道,当即开始瞎说:“我乃元妩,祖父为当朝太傅元敬,在南都亦有可信之人,你们的冤屈我替你们说。”

      假冒身份固然不对,但说自己是皇帝更不会有人信。还是元妩的身份好用,在这种时候最能安抚人心。

      她当着众人的面传唤躲在暗处的侍卫,命他将写有字的烂衣服带给范从忠。
      想必那两人也到他家中,懂得配合。

      见状,众人不疑有他,感动得当即开始下米。他们真的太饿,想常常泔水与野菜意外的味道。

      往清洗过的陶罐里加入剩下的热水,金贵的米一点点放进去,还是没舍得煮成干饭;猪肉切了再切,薄成蝉翼,希望够吃几天。

      好几天没吃正经饭的孩子缠着煮饭的婆婆,想要闻一闻,最好能舔一舔。而婆婆只是用树枝沾点米汤,他们就开心得蹦哒。

      梁瑛在旁看着,低声问:“信何时能送到。”

      绣春答:“昨日天未黑送出去的,不出意外已在赖德清手中。”

      “嗯,让侍卫守住这庙,谁偷溜出去立刻禀报,若是去通风报信,立刻除掉。”

      “是。”

      深夜,漏发的破庙里众人挤在一处,刚生产的妇人与孩子身上盖着最厚的衣物。两枚鸡蛋躺在夫妇之间,准备明天做成蛋羹。

      忽然黑暗中传来脚步声,耳力与眼力极好的侍卫瞬间注意到发出声响的人。两名侍卫当即跟在他身后,见前面就是官府,从暗处伸出的手立刻将其捂嘴拖入小巷。

      与此同时,从暗处走想向驿站的赵昫拖着脚走入其中,将姜汤饮尽。

      非要跟着的官家小姐被颠得面色惨白,有要吐的架势。可她仍不死心,执拗地坐在他面前。

      “我话还未说完,你怎走那快。”

      “我说过我有要紧的事,刘小姐有什么事等我办完事再说不迟。”

      “你又不是官,有什么要命的事?”

      要命的事?怎么没有。
      赵昫没有理会她的追问,牵起牵出来的马儿和新的驿使离开。

      身后传来刘梓晴的声音,他脑海中却浮现圣上的脸。被强迫杀害他父亲的,在月下沉声质问的,竟还有没有生气的,倒在那里,满是血污的脸和那夜宫宴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他不安地抓紧缰绳,怕赶不及,带回一具尸体,那可是梁国的命。

      “还有多久能到?”

      “明日,都是最好的马,明日太阳落山前肯定能到。”

      啧,还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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