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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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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法力支撑,胧月峰再次回到了原点,冰雪瞬间将整座山峰覆盖。
原本温馨美丽的庭院只剩皑皑白雪,那一砖一瓦由谢独亲自盖上的房子破败不堪,里面的物什都被积雪覆盖,萧索凋零。
卜喜变成了不喜,再也不会蹦蹦跳跳的吵闹了。
她像是一瞬间就长大了,她站在灰败寒冷的树上,慢慢地显出了人形,五色发带在头上左右两边各系了个发髻,三千青丝皆盘于其上,其余的垂在耳侧,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水滴形五色宝石,点缀得恰到好处。
彩色银纱将她包裹,宽大衣摆上绣着几只挥翅高飞的妙音鸟。
诚如谢独所说,她是美的,还带着稚气的美。
卜喜望着那一院子的狼藉,渐渐的湿了眼眶,心中哽咽不已,鸟儿喜暖,可这一方冷的刺骨,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那人似乎还在院中懒洋洋地打着盹儿,几个讨厌的家伙吵闹不已的打来打去。
卜喜想,如果自己没有被下“魂之眼”,是不是谢独就不会最后被了训逼得“缩地成寸”,从此成为被这天地不容。
身边的树枝颤了颤,她没有回头,带着哭音的声音依旧清脆,“天妖又怎样,谢独真的害过人吗?”
她喉间哽咽,“他从来没有伤过我们,从来没有。”
“徐怀死了。”陆鸣宜淡淡道,“他当时的杀意那么重,大家有目共睹。”
“徐怀死了就死了。”卜喜执拗的说,“你就那般在意那个人?”
在小鸟的认知中,除了自己喜欢的人,其他人的生死于她来说都可有可无。
徐怀又怎样,就算是姑射真是谢独杀的,她也无所谓。
卜喜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直接而干脆。
陆鸣宜不由的有些羡慕她了,只是单纯的认定一个人而已,无所谓这个人做了什么。
鸟族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的天真。
极正亦可极邪,只是在于引导他的那个人是怎样的人。
天妖可怕吗?
那为什么谢独身边的人都那般依赖他?
天妖不可怕吗?
那为何仙门那么多派的人,口口声声要灭了他?
他和魔祖之前带来的阴霾还萦绕在人们的头顶上,挥之不去。
谁都不知道谢独用“缩地成寸”去了哪里。
陆鸣宜捏了个术法,冰雪融化,伴随着春暖花开,断裂的屋舍回复如初,时间倒流,只是那屋里院里再也没有那人的影子。
镜花水月,他没想过自己会用到这里。
卜喜看着眼前一切,泪珠子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陆鸣宜看着她,“我去帮你把他找回来。”
卜喜闻言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陆鸣宜说,如果是他先找到,事情尚有转机,如若是别人……
“算了。”卜喜犹豫了一下,叹息道,“你还是别找他了,你找他回来能做什么呢?再把他关起来吗?”
卜喜的话像把刀,狠狠扎入他心口。
……
缩地成寸这个法术极耗法力,更别说还要带上另外的四人,谢独几乎是孤注一掷,将全身法力提到了极致。
幸好,提前找好了去处——孔宣的诞生之地弥陀林。
谢独带着四人一落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原本愈合的伤口再次蹦开,汩汩的往外渗血。
魂眼散了,愈合能力就不行了,刚刚那些人看到的不过是他用法力撑出的表象罢了。
“师尊……”四人扶住他,面色焦急。
谢独想要开口,刚张开嘴,那血就跟开闸放水一样。
他忍不住苦笑,浪费了,大家都觊觎的天妖之血。
谢独也不知道自己在弥陀林呆了多久,外面风声鹤唳,到处都是抓妖人,见着蓝眼睛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带去仙门盘问,颇有些宁抓错一百不漏抓一个的架势。
当日走的太匆忙,他甚至没来得及确认徐怀是不是真的死了。
哪是什么徐怀,不过是潜伏在陆鸣宜身边的爻泺,聿脩的心腹。
陆鸣宜找过来的时候,谢独刚刚给苏北几人安排了任务,支走了几人。
他懒懒的坐在梧桐树上,两只腿垂下来晃荡着,脚上甚至没有穿鞋,这样看去一点也不像一只罪恶滔天的大妖,反倒像个刚刚苏醒的林间精灵。
谢独视线落在虚空,听着林子里的各种声音,意兴阑珊,直到树下传来声响,那双蓝色的眼睛才缓缓的挪了过去。
他好像并不意外,淡淡道,“你来抓我了吗?”
如果这人动手,他已经无力还手了。
“我不抓你。”陆鸣宜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卜喜化形了。”
谢独闻言微微顿了顿,“她好看吗?”
“好看。”陆鸣宜回道,“我说带你回去,她说让我放你自由。”
“哦。”谢独应了一声,“但是你不同意。”
他手指动了动,能够感觉到树林外围的骚动,苏北做的器皿传达过来的信息不会假。
我没有。陆鸣宜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谢独便淡淡的开了口,“不重要了。”
他淡淡的抬眼,“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他们是不同意的。”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密林深处纷纷降落穿盔带甲的修士,各门各派皆有,为首的是云剑派的了训,凌寒立于他身后,正义凛然。
陆鸣宜沉了脸,“师叔……”
了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鸣宜,你身为云剑派的掌教,身先士卒,做到了降妖除魔的本分。”
他顿了顿,“如今你率先找到这妖孽,立我门威,众仙门皆有目共睹。”
“陆掌教年轻有为,是仙门我辈之典范。”
“此等祸害害人无数,必不可再放其出山,为祸人间。”
……
了训先一步将话说满,其他门派长老迅速接话,毫不犹豫的将陆鸣宜架了起来,让他竟无言以驳。
他心中一紧,紧张转头看向树上的男人。
那人表情依旧淡淡的,无悲无喜。
陆鸣宜缠绕在舌尖的解释都又咽了回去。无论怎么说,都是因为他,这些人才会找到这人。
谢独取下胸口的半面佛,放在眼前摩挲着。
陆鸣宜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复杂至极,能找到他,确实是循着半面佛的痕迹,那本就是他的东西,谢独并未刻意将它藏起来。
所以,他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会找来的。
谢独从树上跳了下来,脚尖点在地上,斜眼看向围聚而来的人,突然有些理解聿脩的偏激了。
当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对谢独群起而攻之时,陆鸣宜下意识的回转身,剑朝外对向百家仙门。
了训看着他眼中闪过失望,终于朝着身侧的凌寒点了点头。
众人尚在惊讶于陆鸣宜的行为,心被他高高的吊了起来,听说云剑派护短,云剑派的掌教尤其,护的还是这位亲师弟。
难道……
众人猜不透。
却不想陆鸣宜朝着众人竖起的剑一个回旋刺向了身后的人。
谢独毫无防备,被刺了个对穿,闷哼一声,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在对上陆鸣宜的眼神时,嘴角溢出一抹笑,“师兄啊……”
有些宠溺,有些无奈,唯独没有意外。
那个位置坐着,真的让你痛快吗?
他想到年少时两人谈论修道之路时,这人分明修的是逍遥道啊……
剑猛的抽出,谢独身子后仰,血溅在陆鸣宜脸上,他似乎清醒了几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我……”做了什么?
众人那悬着的心又回到了原地,诚如传闻所言,陆掌教果然是以大局为重的人。
“天妖受伤了,大家一起上……”
画面像是突然被放慢了,谢独被摁在了地上,白嫩的脸颊贴着地,被人狠狠的压着,上面擦出了血痕。
手脚被粗鲁的反绑,折叠成无法挣扎的姿势,漏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被掐出了血迹。
有人将脚狠狠地踩在他背上,立在那里倨傲而得意,像是在说,“看,天妖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陆鸣宜看不下去,抬手捏诀,一鞭子将那人抽飞了出去。
“谁?”围在谢独身边的人被这异状吓得警惕起来。
“定是这孽畜在反抗。”有人喊道。
“到底是天妖,不如砍了他手脚。”
“不行,他还会再长。”
“抽了他的脊骨吧,天妖的脊骨是最强的法器,可劈天断海……”
“抽了给谁?你们清荣派?别想了。”
“天妖全身都是宝,怎么可能让你们清荣派占尽便宜?”
“天妖的血给谁?还有心……”
……
人刚被抓住,仙门的人就为分食天妖而争吵了起来。
“天妖狡诈,切不可大意,先彻底制住他再说。”几位仙门长老斥开围聚的人,列起了阵,念起了符咒。
符咒的每一个音都像是一把刀一次次刮在谢独身上,抽筋削骨般的痛,痛到钻心,痛到想死。
“不要念了……”谢独疼得满头大汗,天昏地暗。
声音不但没停,还加快了速度。
谢独艰难的匍匐在地上,痛苦不堪,“求你们,停下。”
带头的长老连声叮嘱,“不能停,不要听这个孽畜的话,继续念。”
陆鸣宜看着那痛苦着绞成一团的人,双眸几乎冲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