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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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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此,城民找到岑无诲,岑无诲就顺水推舟应了大家的请求,将驱邪的方法告诉了城民们,说栗家怨力太大,他一个人能力有限,让人向上界求助,请修士出山除魔。
他只是绘了除魔的符咒在驱魔石上,让大家挂在屋里能够开口的地方,这样就算是厉鬼也不敢入内了。
午时过后,须得关门闭户,不给厉鬼任何进入屋内坑害人的机会,于是便有了如今大家看到的景象。
常年精神紧绷,再加上不见日光,这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死的死,病的病,人跟鬼也没多大区别了。
修士来了一波又一波,来的时候就跟云剑派的人一样个个兴致勃勃,信心十足,但是没一个真正解决了问题,人倒是跑得挺快。
伙计说的时候,语气还带着鄙夷,“来得积极,走得更积极。”
凌寒闻言,冷笑一声,“来去人家也都自由,你们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既然怕被报复,当初怎么又能做出坑害他人的事情,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说一句活该都算是轻的,修士之所以来也绝对不是为了拯救这一帮人,只是为民除害,除掉那妖言惑众的邪修。
哪里有什么恶鬼,恶鬼皆存于人心。
溧阳城里的这些人都不能算作是人了。
这些很少下山的年轻修士长年居于山中,不问世事,被长辈们教育得满腔热血,满脑子的正义和道义。
听闻人间如此做法,无不痛斥。
谢独不仅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事件的受害人,但他从头到尾最为平静。
面对伙计的指责他丝毫不为所动,轻步走到窗户边上,一把扯下了挂着的驱魔石。
那伙计见状发出一声尖叫,“你干什么?”
“这不是驱魔的石头。”谢独看着石头说,“那些修士也不是走了。”
其实,凌寒从一进来就看出来了,这石头上画的符分明就是招魔的,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的命魂系在上面。
那道士倒是阴毒得很,借着凡人的阳气滋补自己的魂气,想必之前是受过伤的,总这样的方式养伤最为快速。
那伙计倒是一点都惊讶,斩钉截铁否认,“不可能。”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众人,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之前来的那波修士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些石头保我们不受恶鬼侵害,你看我们现在不都还活着吗?”
“你现在已经半只脚跨进阎王殿了。”陆鸣宜也凉凉的开口,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谢独也不想废话,直接问,“那些修士最后去了哪儿?”
除了清荣派的人,还有哪些人来过这里呢?
“我不知道。”伙计说,“我看他们是进的别人的屋。”
陆鸣宜可不信,这城里的人虽然都狼心狗肺,但是在害人方面是异常的齐心,像是中了降头,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认定那道士的话。
早知那邪修如此不知悔改,当初真该让师父直接了结了他。
千金难买早知道。
他也没什么耐心,人不说话,那他就直接动粗。
众人但见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师兄毫不犹豫的对着一个凡人就是一拳头,直中人鼻梁。
凌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之前这人把自己丢给师父处置算是最仁慈的了。
陆鸣宜甩甩拳头,有模有样解释,“有时候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伙计被打得鼻血飞溅,捂着自己的两管脆弱的鼻子,倒有些宁死不屈的味,“你就算打死我,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你们修仙之人居然对凡人动粗?”
“我又没动用术法,凭什么不能动粗?”
陆鸣宜说,“有本事你打回来啊?”
众人:“……”
“我来……”谢独拨开他,站了过来,补全了话,“用术法。”
他盯着桀骜的伙计,“我以前身上前前后后一共被扎过六千八百九十七个洞,我给你减半吧!”
他说的平平淡淡,陆鸣宜听着心口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极度的不舒服,几不可见的眯了眯眼。
那伙计莫名的怕谢独,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复活过来的栗家人,理亏是必然。
再加上谢独浑身释放的冷气,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倒更像个死人。
他吞了吞口水,说出了一个地方。
本以为这群修士会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哪想为首的几人听完后,看着他却并不动。
那个打了他一拳的人突然又向他露出了温和的笑,“有吃的吗?我们住店。”
伙计:“……”
别说那伙计不理解陆鸣宜的做法了,就连自己人都有点懵。
不过这一次凌寒倒是想明白了般,没多问。
这里虽然是客栈,但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接待过客人了。
老板早死了,伙计只有一个人守在店里,白日里能够出门,过了午时便关在屋里。
以前人多的时候有专门出去采买的人,如今都走不远,屋里的食物实在有限。
伙计并不想接待这一群人,直言道,“没有吃的,住店就随意,楼上有客房。”
他们其实也并非真要吃东西,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既然溧阳没法生活,就没想过走吗?”有人不理解了。
“走不了。”凌寒说,“这些石头上刻有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被束缚住了。”
几人简单聊过,两两一间分配了房间,谢独自然是和陆鸣宜一间。
无论降妖还是除魔,休息好再开始也不迟。
陆鸣宜在每个房间上都施了点小术法,才跟回了房间。
谢独在打坐,听到他推门进来,“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陆鸣宜坐到他身侧,“留点时间陪你回一趟庙宇。”他顿了顿,“处理私事应该可以吧。”
谢独睁开眼看他,“师兄,我修的无情道,人间亲情不过是修道途中必过的劫难。”
“所以……”陆鸣宜凑近他,“就不能难过吗?”
陆鸣宜凑得很近,眼眸中清晰的印着谢独的样子,眉目清冷,不惊不喜,看不出任何难过的痕迹。
反倒是他睫毛轻眨似乎都能触到自己的脸颊,鼻间呼吸温热拂面。
谢独缓缓抬手,抵在两人面颊之间,手心贴在他脸上,将人推远了几分。
“没有。”
陆鸣宜笑了笑,“你陪我去吧,我发现那里还有些蹊跷。”
谢独静静地看着他。
陆鸣宜眼眸含笑,态度诚恳,见他望来,还顺带眨了眨眼。
夕阳收回最后一抹红,两道影子踩着暮色穿梭于萧索的城镇高处。
马道常年行车的印迹犹在,路上却已经杂草丛生,走的人少了变成了荒道。
溧阳城的房子几乎都是大门大户,足可见当年的盛世繁华。
然而每一户都窗门紧闭,透不出一丝灯火,整座城没有一丝人气,连虫鸣鸟叫声几乎都听不着。
在这些紧闭的房舍当中,突然出现一座房门大开的宅子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陆鸣宜看了眼,青苔横生的宅子,必然早已没了人,所以才荒废了。
也是唯一一座没有挂上驱魔石的宅子,宅子陈旧的牌匾被人扔在地上,上面布满了裂痕,“栗府”两字被蒙在了厚厚的尘埃后隐隐绰绰。
这是谢独以前的家。
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瞬间,黑漆漆的宅子突然出现了亮光,谢独顿足,陆鸣宜在他身后差点撞到他身上。
“干……”他话没说完,顺着谢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老人颤颤悠悠的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间的门。
他眼睛似乎不太好,走得很慢,一只手还杵着根木棍,手腕上挂着一篮子纸钱。
木棍敲敲打打,老人直到走到院子中的一棵老槐树下,他摸索着把灯笼挂在了树上,然后双手合十的抬头朝着树做了个揖,然后蹲下身点燃了纸钱。
火光映着他的脸满是沟壑,一只眼睛上下眼皮几乎连在了一起,里面已经没有了瞳仁,另一只眼睛也呈现青灰色,是个瞎子。
或者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不会如其他城民那般害怕。
谢独似乎皱了皱眉,那老人像是有所感般,突然警觉起来,“谁,谁在那里?”
上天剥夺了他的视觉,却给了他异常灵敏的听觉。
谢独和陆鸣宜真要隐藏自己的身形,一个凡人自然是不会察觉的,两人并没有太收敛自己的气息,轻轻落于院中。
老人好像也并不震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两位是剑修吧!”
两人还没回答,老人解释说,“我听到了剑的声音。”
谢独看着他,像是在脑海中寻找着什么。
“能离开就快离开吧,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老人悠悠道,伸手去整理着烧着的纸钱,火苗沾着手,他也感觉不到痛似的,动作丝毫没停。
这槐树已经死了,只剩下干枯的树干,树下长满了青苔。
“怎么没有活人呢?”陆鸣宜很自然的握住了谢独的手,温和说道,“老伯您不就是?”
瞎子自嘲的笑了,“活着也是死了,这里的人啊,都该死了。”
他喃喃道,“当年那么对待那个孩子,活该遭报应,后来又那般对待栗家的人,如今这般都是报应,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