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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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太好吧。”
“爹啊，你想想我，想想阿远，你愿意眼睁睁看着阿远去死？”
“可是乐乐是阿远唯一的孩子啊，才满了十四。”
“十四怎么了？那十二三成婚的女子少了？爹啊，这种大好机会难得，若不是我偶然认识上大人物，能轮得到我们？屏兰府乱了，那些人过两天就……”
夜色下，枝叶簌簌，微凉的细雨从屋檐外溅下，打在身上，不及屋内的谈论声沁骨。
少女站于纸窗之下，看着屋内烛灯微晃，那一声声低语全然传于她的耳中。
轰隆——
一道闪雷劈下，天地一瞬间变白，照亮了少女昳丽的侧颜。
冉清乐穿着一身晕染不均的浅青色绣竹衣裳，腰间挂着五色祈福香囊，就这么立于后院小房的窗外死角，听着屋内细语，纤细的指尖交错，在宛如凝脂般玉白的手背上掐出道道月牙。
她敛着眸子，纤长的睫毛颤颤，藏住眸中神色。
夜晚雷电交织，时不时落下，仿若要劈在身侧，她却静静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一直到屋内声音渐低，开始说起往事，说着父子之情，她扯扯嘴角，才轻轻转身离开。
这是个不小的宅子，坐北朝南，四四方方，呈现方正之气。
正院中立着假山池鱼，正对着正房客厅，牌匾上耕读传家四个字格外晃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少女轻巧而快速走过屋檐，来到了偏院的房门外，余光瞥过那高挂的牌匾，她嘴角嘲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回到房门。
夜色很深，屋内烛火未明，但屋外电光闪闪，透过轻薄的窗纸，照亮了屋内的摆设。
宽大的红木衣架占住大半面墙，旁边是精致的梳妆台，上面零星摆放着些胭脂首饰，还有一沓乱七八糟的浅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少女抿着嘴，走到了梳转台旁，拿起那盒胭脂打开，本还剩下一半的脂粉只剩下了底子，原本好好放着的纸页也被翻乱，多了些褶。
她轻轻抚摸着纸页，就这么抚着。
雷光闪烁下，黑暗与光明交错，像是戏法一般，梳妆台上的东西一点点消失，最后台面上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
她转过身，径直朝着另一边的木床走去。
窗边围着床帐，轻轻撩开，床上两人并躺，他们闭着眼，脸上糊着青黑色的药渣，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但是凸显的眉骨鼻梁，依稀能看出他们出色的长相。
冉清乐静静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她弯下腰，往他们嘴里塞了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又喂了水，才缓缓起身。
“这是最后两颗了，好与不好，就看你们的命了。我明日就走，日后，你们自求多福吧。若你们死了，也是你们的命，若你们能活下去……”
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夫妻俩，眸色微暗，声音泠泠，像是山涧清泉敲击落石，格外好听，却又藏不住冷意。
“日后，也别再见了。”
说完，冉清乐俯身，最后一次，轻轻地替他们掖了掖被子，离开这里。
屋外，闪电犹如金蛇，一道道划过天边，像是囚笼一般盖住夜空。秋风簌簌，穿过林间，带着呼呼的啸声。黑夜像是翻滚的巨物，长着深渊般的巨嘴，等着猎物踏入。
冉清乐站在屋檐下，裹上蓑衣，毫不迟疑地踏入雨中，一次都没回过头。
晋安国摇摇欲坠，各地王侯揭竿起义，乱世当道，恰逢灾年，她这一走，九死一生，但那有如何？
她宁愿死得痛快，也不愿做他人手中雀，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
细雨一点点变大，渐渐转为暴雨，伴随着豆大的冰雹，姗姗来迟地覆盖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击碎了农人最后一点希望。
远在另一头的河眙镇上，辛大红从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点燃了旁边的油灯，扯着嗓子在屋里翻找。
“撒子？”
“撒子玩意儿？”
姜大黑也跟着惊醒，跳下了床：“怎么了？啷个那么冷，雷打到房子了？”
辛大红死死皱眉，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那不知道被什么给打破的窗子底下，一阵摸索，可算是看到了奇怪的玩意儿了。
她大吼：“哪个龟儿子打老子的窗子？给我抓到了给你脑壳都打掉。”
姜大黑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好了好了，莫气，大晚上的，给娃儿们都吵醒了。”
说话间，屋外就传来了喊叫声。
“娘，爹，啷个了？”
“开门开门，莫吓我们。”
辛大红捏着那石头，踩着重重的步子出门，门一开，就看到家里孩子着急担忧的模样，她压着气，骂骂咧咧：“晓不得哪儿胎神，大晚上砸窗子，气死老子了，最好莫给老子抓到，不然弄不死他瓜娃子咧……”
听到这般，辛家人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娘，不气，等明天我们去问下，又巡逻的嘛。”
“哎哎，等下，这上头啷个有字？”
“我看看，屏兰，乱，抓壮丁。”
“跑？”
读完，所有人面面相觑，神色惊疑，最后齐齐地看向一个人。
辛大红今年五十二，四十年前和亲爹从外地逃难过来，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年龄到了就招赘丈夫姜大黑，她是个能干人，性子也强势，婚后多年一如既往掌握家中最大话语权，是家中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她捏着那莫名其妙的纸条，心中涌上不详的预感，再看着前几日才从屏兰府逃回来的小儿子，咬了咬牙：“无风不起浪，总不能哪个日龙包逗我们耍吧？你们几个回房先把东西收起，没事最好，有事也好跑。我去李家村看看，他们挨得最近，有撒子他们肯定晓得。”
姜大黑反对：“我去才对，你在屋头收拾。”
辛大红厉声：“别个在抓壮丁，你跑去自投罗网吗？我一个老太婆最安全，我就骑骡子去，有撒子风吹草动就跑，我又不傻。”
姜大黑等人还是不同意，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辛大红不听，她直接给所有人分配了工作，跑去后院牵了骡子就冲进了夜色里。
一旬前，屏兰府广宁候突然反了，联合督查杀了原先的府尹，又联合周边的山匪占了城，把城里弄得乱糟糟的不说，还没几日就封了城。
辛家小儿子是账房，和妻儿生活在城里，好在和店家关系好，提前得了消息，赶在封城前跑了回来。
本来以为这样就安稳了，现在看来，还只是个开始啊。
辛大红也是逃过难的人，这些年做着杀猪匠，练得一手力气，在这种时候也沉住了心，骑着骡子快速跑着。这条路她走了无数回了，便是天色昏暗，路上泥泞，她也就轻驾熟，很快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李家村。
她没有直接进去，把骡子藏在一边停好，悄悄朝着村子走去，还没走到村里，就看到了那些显眼的兵马，还有被聚出来的人。
辛大红嘶了口气，连滚带爬地离开这边，骑上骡子以飞快地速度回家。
“沃日哦，跑跑跑，这些批神仙也晓不得要发撒子癫。”
“要回娘家的搞快。”
“等下，还有云云，你们先走，我去冉家一趟。”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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