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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的失败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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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完美-2
重新回到之前关于弗伊布斯「追求完美」与「特权」的讨论。
这个话题的延伸在第45章〈并不在乎〉。
弗伊布斯说：『难道你们祝贺我不是因为这是加分项吗？』
在他的认知中，所有一切行动都是有目的的，是「功利取向」。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其他人因为自己的成功真正感到开心而祝贺。
侧面说明，其实弗伊布斯从来没有因为看到别人的好，而发自内心地替对方感到开心并且祝贺过。
黛安娜当时对他说：『他们都很希望得到你的认可。被你称赞，被你祝贺，令他们非常开心。』
弗伊布斯对这个说法感到吃惊与不理解：自己的祝贺有什麽价值吗？
当他得知他们觉得研究员们都『偏爱』自己的时候，甚至感到困惑：『他甚至觉得那时候研究员们都挺偏厌他的。』
回头看在前面的描述，对于弗伊布斯而言，研究员对他的态度是『看重』而不是『偏爱』。
他与其他人之间有着非常强的认知差异。
也就是说，弗伊布斯因为从小被研究员过度关注，关注到他根本无法明白自己所获得的关注是一种『偏爱』，或者说「正向回馈」。他反而觉得研究员对他的要求特别多，而得出「他认为他们其实讨厌他」这个结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被爱。
对他而言，他之所以会被「关注」或者是「称赞」，都是因为靠着自己的努力赢得的。他从未觉得自己接受过「无条件的爱」。他只有做得好才会被称赞，没有无缘无故无理由的称赞，且那些称赞是与数值挂钩的，是实验数据，不是「爱」。
或许这就是为什麽，弗伊布斯会注意到艾达对黛安娜的态度是「爱」，可是艾达对自己却不一样，于是他对此感到疑惑而耿耿于怀。他看见过艾达对黛安娜的「爱」，他自己却从未得到过任何人同等的「爱」，所以他也会觉得，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不是真的「爱」。
另一方面，弗伊布斯因为受到最多的关注，他从小看见的「世界」跟弟弟妹妹们本质上就不同，这是一种隐形的特权。
我甚至认为，他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或许是研究员刻意引导的结果。
研究员难道会希望作为「兵器」培养出来的实验体们，抱团取暖并且成为利益共同体吗？应该不希望。只有竞争可以带来进步。
研究员把他们放在一起，让他们形成竞争关係，类似在养蛊。就像是贝罗娜，一直以来她被「鼓励」去「追上」弗伊布斯，为此她必须加倍努力，她的成绩肯定会比在「外面」成长的普通哨兵要更好。
弗伊布斯又特别聪明。他早已看清了讨好研究员有利于他自己，而与同伴建立真正的友谊无法对他得到好处。
所以他也不会理解，同为实验体的彼此称赞，会是一件发自内心的事情。
因为，在弗伊布斯的潜意识中，他们或许都是自己的「竞争者」。
他们都是在他之后被製造出来的，对他而言，他们的存在或许隐约让他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可以被取代的，他们都是自己的「替代品」。
他必须要比他们都优秀，才能获得到称赞与爱。他无法真心去欣赏其他人的优点，因为其他人的成功代表着自己的失败－－那将威胁到自己的价值。
他一直强调自己的「一百（完美）」，并将他人视为「九十九/九十六（不完美）」甚至是「残次品」，但他自己却也被这个概念困住了－－他不认为自己可以不完美。
因为如果自己不完美，他或许会失去当「一百」的价值（也成为残次品）－－他存在的意义（特殊性）会被否定。
于是，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努力地，让自己成为最好的那一个。他不想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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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评价
对小时候的贝罗娜他们而言，获得弗伊布斯的称赞会感到开心，是为什麽？
或许是，他们看到弗伊布斯被研究人员偏爱（关注），他们觉得羡慕，他们也想要得到跟弗伊布斯类似的被关注。此时他们对弗伊布斯的称赞是在表达一种羡慕与示好，想让他高兴，并因此与他建立关係。
这也是为什麽当他们被弗伊布斯称赞才会开心，因为他们或许会觉得自己被自己嚮往成为的人称赞了，而称赞对他们而言是一种示好行为，他们以为自己与弗伊布斯的距离被拉近了，没有想到弗伊布斯的称赞并没有实际意义，他仍对他们不屑一顾。
弗伊布斯无法理解他们，因为弗伊布斯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们，他也不会理解称赞别人是一种示好行为，更不认为与他人建立友谊能得到什麽好处。这里或许还有一个影响因素是，弗伊布斯本身共情能力也就比较弱，他还被刻意培养（疏导）让他惯性去忽略自己的情感。
这里就有个值得注意的描述是：『他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
他的反应让我想起前面写过，当黛安娜告诉他「图灵机」概念的时候。
我的解读是，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因为表现好所以才被重视，然而其实研究人员是因为他是「一百」（是他们最好的研究成果）才重视他的。基因并非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所以他无法接受自己不是因为表现好才被关注的－－这等于否定了之前他对自己价值的定义。
因果关係的对调，将评价的主动权交出去了。他不再能够掌控自己的存在意义，因为那些是研究员决定的。
这也代表着，现在的他仍然处于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位置上。
－－原本追求完美是以「我」为主体，现在变成了我是一个客体（作品）。
他一直以来都厌恶自己被操控。
现在揭露的事实不是他想听到的。
所以他的反应是，很惊讶，同时也很钝感。
最后他结合自己过去的感受与经验，得出的结论仍是：『他后来表现出的无可置疑的能力才让他们开始偏爱他。』
他在潜意识中并不想承认那是「真相」，于是他用自己过去的「认知」否定「真相」，然后再次下意识迴避了自己真实的情绪，总结道：『反正最终它都发生了，不需要在乎具体是怎麽发生的。』他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想这件事没有意义，不需要继续去关注它，然后迅速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
于是当黛安娜企图说服他搞好人际关係，弗伊布斯的反应是：『没有必要。』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在意这些小伙伴对自己的好感度，因为没有意义。
只有研究员对自己的评价才是有意义的，因为他可以从中得到利益－－这关乎到他是否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特权（又或者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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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伊布斯说：『他们好弱。居然在乎我的评价。』
甚至：『如果不是他们掌握着如何管理他的大权－－他才不在乎他们对他的评价！』
此时他甚至有自我优越感，因为他早已看穿了「真相」－－他想追求的自由是在实验室以外的世界，但其他人还还困在这里。（他或许也没意识到，其他人跟他的视野看到的不同。）
但说出这句话的他，却变相肯定了－－他在乎自己的评价。非常在乎。
他还给自己与他人建立了「强」与「弱」的概念。（强与弱，本质也是父权叙事。）
身为强者的他，可以不在乎弱者的评价。
但这句话其实变相否定了「他人的感受是有意义的」这件事。
同时，他也在否定自己的感受。他把自己活成了工具。
他甚至不会因为同伴的赞美而感到高兴。
他在物化他人的同时，也在物化自己。
弗伊布斯想要追求的「自由」，其实真正代表的是：他潜意识中强烈渴望摆脱「工具」的身份，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能被轻易取代、毫无主体性的人。
然而，研究员一直以来对他的要求，让他觉得，自己需要「变强」才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他却在追求变强的过程中，逐渐将自己身为「人」的部分捨弃掉了，这跟他想要追求的「自由」形成了悖论，但是他又没有办法真正去面对这个事实，加上实验室给他构建了「不去思考」的习惯，更让他难以跳出这个框架。他在这里下意识地迴避掉自己真实的情绪就是证据之一，他正在逐渐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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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在听见他反应后哭了。
可能因为，这句话将黛安娜的情感也划入了「弱者」。
但我更倾向于相信，此刻的她，感受到了弗伊布斯的空洞与麻木。她意识到，他真正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于是，她为弗伊布斯感到难过，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我感受到的另一层是，他们两人此刻所经历的情感困境，归根究底却是共同的。
弗伊布斯与黛安娜在此刻追求的东西，都是来自上一层的认可。
弗伊布斯在追求博士与研究员的评价，黛安娜在追求弗伊布斯的喜欢。
但他们所求的都是自己不可控的东西，而这些评价，本质上忽视了他们自身的情感需求，是虚无没有意义的。他们两人在此刻的困境，可被视为同一个悲剧，他们都被困于制度的枷锁中。
黛安娜说：『你没有兴趣，不喜欢，就算了……』
她不再试图去改变弗伊布斯，同时强制自己忽略并压制自己的感受。
因为她被教导，嚮导不应该让自己的心情影响自己的哨兵。
而这里弗伊布斯，即便看见了黛安娜的情感流露，也只能试图表达自己对她想法的「尊重」，却不知道应该怎麽做。因为他对待自己情绪的方式，也是压抑自己、转移注意力。
总的来说，弗伊布斯对「完美」的追求，全都是来自于体制的规训与操控，是被包装成「特权」的虚假荣耀。他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丧失自己的主体性，进行了对他人与自我的物化，最终反而让他与自己真正想追求的「自由」渐行渐远……他越是努力成为完美的「一百」，就越远离那个真实的「自己」。
－－－
＊＊＊贝罗娜
第45章的剧情有提到贝罗娜，我想先稍微写一下她。
贝罗娜一直以来都从未掩饰过对弗伊布斯感到不满。
她会到弗伊布斯面前炫耀：『弗伊布斯，你肯定没有上过新闻吧！』
但弗伊布斯当时的观点是：『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是你。』
从这两句话的对比，其实可以看出他们两人观看问题的方式（又或者是认知层面）完全不同。
对当时的贝罗娜而言，她是否有想过「自己的事蹟」并非用自己的名字报导的？
弗伊布斯也曾经救过人。对他而言救的人在此刻甚至不是一个需要被记忆的无关小事。
但，弗伊布斯参与的这些救援，难到一个都不值得登报吗？我猜一定会有的。
然而，没有人知道。
所以贝罗娜会说：『你肯定没有上过新闻吧！』
弗伊布斯当时的心情是：『居高临下地俯视带来的怜悯和宽容。』
弗伊布斯与贝罗娜之间有信息差。
弗伊布斯之所以能够怜悯与宽容是因为，他或许经历过类似的事，他知道－－当贝罗娜了解到真相时，不会感到开心的。
所以，弗伊布斯才会对此刻快乐的贝罗娜感到「怜悯和宽容」。
如果贝罗娜确实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出现，却仍能如此快乐，那麽她的快乐或许来自于－－她不再需要透过被承认名字来肯定自己。
可是，真的吗？
将近结局的时候，贝罗娜与弗伊布斯爆发冲突。
贝罗娜发现弗伊布斯准备叛逃了，她感到了极致的愤怒。
原来贝罗娜一直将弗伊布斯当成「假想敌」。
她说：『她被许诺只要一直努力下去或许终有一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就能颠倒，她会成为那个最强最好的成果－－但
没人真的觉得她有招一日胜过他！』
－－嫉妒。
贝罗娜其实一直以来对弗伊布斯的情感是－－嫉妒。
她质问弗伊布斯：『你有什麽不满的？！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弗伊布斯的反应却是：『妳真可怜，在乎的就这。』
贝罗娜在这一刻想要追求的，仍然是，被其他人认可，被研究员认可。
由此反推，之前她在炫耀的时候，她真正高兴的也是被其他人认可，而不仅仅只陶醉于自我满足。
贝罗娜将自己的痛苦归咎于弗伊布斯的存在。
真正让她陷入这个境地的原因其实是－－她是女哨兵。身为女哨兵的她，永远都不可能赢过弗伊布斯（一百）的。
她认为弗伊布斯享有「特权」，她认为弗伊布斯不珍惜自己的境遇。
可是她也没有看见弗伊布斯「特权」背后所隐藏的代价。
就像是，弗伊布斯当初也无法理解为什麽他会值得被他们羡慕。
人的观点是有限的，人只能从自己认知，将自己映射进别人的处境。他们完全不了解彼此。
弗伊布斯在此刻看见的仍比贝罗娜更多，所以他再次对她表示了「怜悯」。
贝罗娜含藏着无法明说的对于这个畸形的哨兵嚮导制度的内化与服从。
于是当马库斯点明：『黛安娜不需要你的帮助。』
贝罗娜的第一反应是：『嚮导要服从她的哨兵。』
她下意识觉得，黛安娜是被胁迫的。
同时，这句话可以说也完全否定了黛安娜的主体性。她的反应跟弗伊布斯一开始对黛安娜的想法其实是差不多的。
然而，同样身为嚮导的马库斯就会说：『她比妳以为的有主见多了。』
【关于被物化……】
事实上，二刷的时候，第45章对我像是一个坎。
之前就写过，这本书特别的地方是，情绪的影响非常强，像是海潮将我捲入其中，有时候我会想要停下来，因为我感到自己难以继续在大浪中浮沉。
类似于一种心理防禦机制？
我的想法与感受超载了，我无法承受这些过多的资讯，如果头脑不暂时停下来摄取新东西，是没有办法继续处理它的。必须要休息才能让我重新继续。
但很奇怪，一刷的时候我没有遇到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一刷的时候我完全沉浸在故事中，只想要赶快看到后续发展，并没有像二刷一样那麽仔细地在思考。
这也是为什麽二刷我读的特别慢。
可是当我读到第45章时，我发现自己忽然……就是无法继续了，脑子像是浆糊一样混沌。当时这个感想算是写到一半，我就想着，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半途而废？于是我让自己先休息几天。
－－－
我停在这章停了很久，比之前任何一次停顿都久。
我甚至有在思考，到底为什麽自己执着于写这份梳理呢？写到这里是否已经足够了呢？现在离一刷完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我的思绪梳理了一大半，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胸口鼓胀不知所措的感受了。到底是什麽让我还如此执着呢？
回去看第一次阅读时的评论，我只留下了三个字，「好难过」。我甚至记不清当时的难过出自于何处。
究竟哪里不对呢？究竟哪里绊住我了？
休息几天重看，我看见了弗伊布斯在听见贝罗娜开心炫耀时，他在心里想的：
『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是你。没有你的照片，甚至没有你的名字，你不存在。』
就是这麽平平无奇的一段文字，忽然让我连结到了我自己。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个」。
我知道……我居然知道。我知道这种感觉。
那麽，这段话代表着什麽意思呢？
……
……
……是，物化。
原来这是物化。
我忽然像是开窍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我的眼泪就溃堤了。
我无法形容那是什麽感觉。
眼泪完全停止不住。
或许是委屈？
或许是悲伤？
即便是现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我依然在流眼泪。
怎麽会这样呢？为什麽会这样呢？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无法控制我想哭的感觉。
……原来曾经的我也是被物化了。
原来那时的对待是在物化我。
我不知道为何我意识到这件事的这一刻会哭，无法停止地哭。
是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麽吗？
真的很奇怪。我跟黛安娜一样，我知道物化是什麽。
甚至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什麽是物化了。
在另一篇故事的感想里，我还写过关于物化这个概念的东西。
写到这里之前，我也写了很多关于物化的内容。
可是我什麽都没意识到。
这麽久以来，没有一次、没有一次让我意识到，曾经的我……原来是被物化了。
……或许，我为什麽会执着于这个故事，就是因为想让我自己明白「这个」。
我跟弗伊布斯很像，搞了半天都没去理解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在说什麽。
是七年？还是八年？
事情都过去那麽久了，我居然还会因为这件事而哭？
我是为当时的经历在哭的吗？
还是说这是所谓的……灵魂上的创伤？
是我灵魂在为自己而哭的吗？
如果用理性来说明这件事，那似乎根本不是一件很大、听起来很严重或者很特别的事情。
当时我做的工作，我非常非常喜欢，我每天不只996在做这份工作，白天工作，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在工作。
我真的花了很长时间、花了全部精力在做它。连续好几个月都没休息过，没有与家人吃饭，没有跟任何一个朋友见面，甚至我没有看小说，我没有花任何时间在我自己身上。
我自诩手上的案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然而将近交稿前的一个月，这个案子的甲方来了。
我终于意识到，原来，我只是一颗小螺丝钉。
我以为我孵了那麽久、那麽用心孵的蛋是我生的蛋，其实根本不是。
甲方对我说：这是我的东西，我要怎麽改你都得听我的，你根本不懂这个案子，你不重要。
我花了几个月在做的案子，是「你的」没有错。
但，这几个月你在哪里？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搞不清楚，意见乱七八糟，根本就什麽都不懂。
可是因为你是客户。
所以可以贬低我的人格，把我这段时间的付出、我的价值、我付出的情感，全部，都否定掉？
然后，我发现，他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发现，在这份工作中，「我」不存在。
我花费的所有的时间与付出，全部都是可以被否定的。
「我的」作品，我的努力，全部都是一场空谈。
最终，成品改到乱七八糟，我一句话都不能说。我的时间跟心血都像是一场笑谈。
我甚至羞于启齿、不想承认那是我做出来的东西。
我还是给我的家人朋友看了最终成品。对他们而言，成品那麽烂，又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作品，他们当然可以肆意批评。他们或许以为这样的批评可以帮我「出气」。
然而，他们还是无法理解我在里面付出了什麽？我当然知道那是个烂东西啊，我亲眼看着它变得那麽烂的啊，可是这也是我花了那麽多时间与精力的成果，难道不值得被尊重吗？
虽然我对自己在这些作品中的角色定位或许本就有问题，但不论如何，我为它付出了那麽多……对我而言，否定它跟否定我并没有差别啊。评价我过去花费的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是一团垃圾，我与垃圾的区别又是什麽？我还有意义吗？我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呢？
事实上，觉得那个成品很差的似乎也只有我，甲方非常快乐，拥有许许多多赞美。但跟我无关。我在里面，好像也是确实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大家能否理解我说的东西。
但当我陷在里面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苦，很受伤。
尤其那天被对方当面说「你算个什麽东西」的那一刻……真的很痛苦。
那段时间我觉得我在地狱里。每一天、每一天上班，都很想去——
现在写出来一看，这好像就是普通打工人的日常－－接受自己是工具，接受自己被物化－－这似乎已经成为每个打工人必备、必知的心理素质，是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但我真的……因为这件事我放弃了原本很喜欢的工作。
然而这件事像是阴影，即使我转换跑道，它仍紧紧跟随着我……像是一种轮迴、一种惩罚，告诉我我不够坚强，所以必须一直面对这个课题。
我其实一直试着向我认识的朋友家人解释我的痛苦，然而没有人真正理解我为什麽痛苦？
我自己也不懂，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让我自己难过。
是我的错吗？把自己人生奉献在工作上、用这种方式追求人生的价值是错误的吗？
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看清自己的定位，所以是我的错吗？
是因为我心态不够强，为什麽其他人都能心安理得、快快乐乐的上班，只有我如此矫情？
然后，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知道。
原来当年他那样对待我，他确实在否定我的价值、否定我的情感。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这种意识，但是，他是在物化我。
原来，我之前每一次觉得不舒服想要逃离的东西，就是，被「物化」。
原来，我曾经被物化。
我在这之前从来、从未将「物化」这件事往我自己身上想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觉得不舒服的原因是因为我被对方物化了。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愿意对他人自我揭露、害怕被人了解，其实是我在害怕被别人否定情感与价值而建立的自我防禦机制。我厌恶的是被别人物化。
原来，我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主体性被剥夺、被否定了，所以才会想要逃离的。
我意识到不对所以我逃了，但我一直都不清楚到底真正让我痛苦的原因是什麽？
我以为是我太弱了。
但并不是我真的比较弱，而是，那本就不该是困住我的框架。
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不是我自己的错。
工作本身也确实是在当「工具」，只是之前我从未注意到。
好奇怪，为什麽我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呢？
我从未想过，原来我自己是被物化的。
为什麽我没有更早发现这件事呢？
我表达不出来，这件事给我的震惊与冲击究竟有多大。
为什麽，意识到这件事的我会出现这样情绪波动呢？
……或许是因为，我确认了我自己是「人」。
我确认，我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我确认，我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想要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件错误。
我不允许其他人践踏我、否定我的存在。
我希望我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尊严，这并不是错误，我不应该为此感到羞耻或愧疚。
……我也一直对引导我入行的前辈感到愧疚。
我选择离开的时候她很不理解，可是我说不出让她能理解的话。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她推荐我看了一本小说，某个段落她笑得前仰后合，但我看到那里却只感到悲哀与想哭。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不是所有人都跟我有相同的感受。所以我跟她说的话，她听不懂。我一直觉得对她很愧疚，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对她而言或许也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她自己……其实也是，工具。
我原本甚至会想，其他人是否会因为同样原因与我有相同的创伤？我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大家都好厉害，而我自己完全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我好懦弱。
我苦恼于自己好像一直陷入相同的轮迴里，重複经历类似的痛苦。
然而这些痛苦其实是可以被正视的，不是因为我很弱所以才会为此痛苦。
而是，任何人如果被摆在那样的位置，应该都是会痛苦的……对吗？
或许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原来拥有很强的自我主体性，我应该要肯定自己这点的。
我应该要更爱自己一点的，应该要更自私一点，更为自己考虑一点的。
不知为何眼泪根本止不住。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的逃避是很可耻的。虽然我一直说服自己，我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觉得很羞耻，羞耻于自己「不够强」。
写了那麽多漂亮的话，到头来，原来自己仍深陷在「观念」里。
知行合一真是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麽在哭，眼泪就好像从灵魂里流出来的，我的脑子我的理性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到现在我仍无法说清楚自己目前的感受究竟是什麽。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懂我。又或者其实我并不需要被理解。
写了那麽多，其实就是想表达，谢谢。
想通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麽多年过去，居然、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想通。
某一部分的我一直以来都很迷茫。我在后悔、在害怕我过去的选择是错误的。
但是现在我能确认，那确实不是我想要追求的人生，我没有做错。
不论如何，我想明白了这点，我想相信我将不会再被这个框架绑住。
我想相信我可以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自由……虽然到现在还没找到我的人生真正想走的路到底在哪里。
但，至少我已经排除了错误选项了，我不应该再为过去的选择感到后悔。
对此，我真的很感恩。
如果我当初选择忽略自己的情感波动，只把这个故事当成消遣粗粗略过，那麽我又会错过想通这件事的机会，在此先感谢我自己的执着？
可是我又想到，就是因为「我执」所以我才会感到痛苦……但此时我看到了作者的笔名「镜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其实那个限制我们的框架并不存在，不要落入观念、不去执着观念，我们的心本身是「自由」的。
然而，虽说是不要落入观念，不过终究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仍需要先去觉察自己的内心。
就像弗伊布斯，他在最初其实无法意识到真正困住自己的是什麽，他以为自己在追求自由，实际上却仍在框架之中。直到他回归本心，看清自己内心所求，才能意识到必须离开实验室的框架，才有可能接近他想要的自由。但是在他明白这点之前，他也是无法超越的。
这点我或许也是相同的。在这次想清楚自己的症结点之前，我已经好几次以为自己超脱了，可是总是过一段时间又会反复回到原点，像是被困住似的。现在我才了解，或许原因出于我之前都没有看清楚真正让我困扰的问题核心。
所以真的很感谢这个故事让我有机会看清了自己想要跨越的课题。
非常感谢作者写出这麽饱满的故事。
伊芙与雷、弗伊布斯与黛安娜，都写得那麽动人、那麽吸引我，一步步看到他们的成长，也帮助了我，成为了点破我的契机。能看到这篇故事，我感到很幸运。
真的是，非常感谢。
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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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黛安娜】
＊认知影响
原本以为先看过《走向我》，我会更容易看懂「黛安娜」。然而一刷结束后，我对黛安娜的印象却是：我好像不太了解她。
后来我才意识到，之所以会觉得很难读懂黛安娜，或总下意识忽略她，完全是被弗伊布斯影响的。
因为这篇故事毕竟是以弗伊布斯的视角出发的，所以不论如何，我们对黛安娜的了解都必须透过弗伊布斯的观察。
可是之前写过，弗伊布斯在故事前期，几乎完全没有主动去了解过黛安娜。
于是，弗伊布斯反而成为了干扰因素，我会不自觉被他的思维牵着走。
例如，第11章〈生日快乐〉。
在电话中，黛安娜最初很开心地说自己精神力突破S级了。
但是弗伊布斯反应很冷淡，于是他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黛安娜突然听起来没那么高兴。』
当时弗伊布斯想：今天发生了什麽让她这麽累吗？
然后，我居然也跟着弗伊布斯的思考继续想下去了，想着她做了什麽或者博士对她说了什麽之类的。
但回过神才意识到：不对啊，我被弗伊布斯带偏了！！
重新回过去看，就会发现，黛安娜是因为听到弗伊布斯那毫无情感的反应，之后才开始情绪低落的－－她本来或许期待弗伊布斯会祝贺或者称赞她，就像她恭喜弗伊布斯终于「遗精」一样，充分给予对方情绪价值（笑）。
在此前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叙述的观点影响得如此深，发现这件事时我有些震惊。
直到二刷重看的时候，我才有意识地去观察黛安娜的反应。
我无法说自己这次就完全读懂她，可是我认为至少比一刷时了解她。
补充：
不只如此，因为博士有对弗伊布斯进行操控，有时候我也会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也同样被博士影响了，得聚集精神才会发现有什麽地方不对劲。
这让我想起之前看《观看的方式》（Ways of Seeing）时的体会，任何的作品都带有某种视角倾向，身为一个读者（观看者），必须警醒地辨识。
又或者说，我们本身所持的观点，也需要被我们自己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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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问题？
弗伊布斯一直说：黛安娜是白痴、她很笨。
对于弗伊布斯的说法，虽然我会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对待黛安娜而感到不满，然而，我仍不知不觉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影响，潜意识认同他的观点。
最明显的例子，在于最开始第5章〈弟弟妹妹〉的时候。
当时，黛安娜如实转述了达芙妮想对弗伊布斯说的、非常刺耳的话。
弗伊布斯对此的评价是：『傻瓜之所以是傻瓜，就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恰当地保持沉默。』
然而，黛安娜当时有表现出自己的『为难』。所以她其实知道自己的如实转达会让弗伊布斯不开心，但是她最后还是选择照实说，为什麽？
重新看时发现，当时达芙妮还没有做脑部手术，所以如果不是依靠他人，达芙妮是无法自由表达想法的。
黛安娜知道这点，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替她表达，达芙妮就「失语」了－－比起弗伊布斯的心情，让达芙妮能够表达自己显然更重要。权衡之下，她如实转达了那句刺耳的反驳。
所以说，那是黛安娜的温柔，她喜欢达芙妮，她选择帮助她。
只是当我们站在弗伊布斯的观点看这件事时，很容易被他给影响，觉得黛安娜怎麽能说出这麽伤人的话呢？进而潜意识认同了弗伊布斯对黛安娜『情商低』的定义。
可是实际上这些「证据」都带着弗伊布斯主观色彩。
加上黛安娜说话时经常使用省略号『……』，让她的表达看起来迟缓而犹豫。
这让下意识接受弗伊布斯观点的我，因此觉得黛安娜或许真的不聪明？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件事我居然到后来才意识到。
伊芙才是被海伦餵了钝化剂伤到的人，黛安娜并没有。
所以，实际上，黛安娜「理应」会比伊芙更「聪明」，她的脑内活动与思考应该会比伊芙还要更活跃、细腻。
可是很显然，现在的黛安娜看起来似乎比伊芙更加钝感，怎麽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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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对话
弗伊布斯总是说：『那只是她学习到的固定对话，她根本不理解那是什麽意思。』
但黛安娜真的不理解吗？
我猜测，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个世界中，虽然艾达存在，却过早离开了黛安娜的世界。
没有一个坚定站在她身边、永远相信她的「妈妈」，黛安娜必须依靠自己保护自己。
在这个阶段，她受到的规训应该跟《走向我》的九十九是差不多的。
她的人生目标被建立在－－属于弗伊布斯的嚮导（附属品），并且她有一个明确的完成目标的指标：得到弗伊布斯的「爱」。
黛安娜想要被爱，是被驯化的，她的本身其实不是真的「需要」被爱，是因为她被灌输了只有被爱了才有价值。
然而，弗伊布斯出于各种原因不信任她，总是伤害她。
她面对的是自己的「存在目标」不断被否定的现实。
她无法改变弗伊布斯，而自己付出的诸多努力都毫无结果，那麽她的存在意义又是什麽？
黛安娜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她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定位－－虚无感。
对九十九而言，她被弗伊布斯不断伤害，只让她对他更加执着。
但黛安娜不同。黛安娜选择将自己缩进保护壳之下。
这个所谓的「固定对话」在我看来就是一种防禦机制。
黛安娜拥有非常强的嚮导天赋，可想而知，她对于感知他人的情绪应该非常敏感。
加上她本来就被从小培养成需要「讨好」弗伊布斯，若是她也有着跟伊芙类似的、非常在意他人评价的个性，那麽她必定长期处于内耗状态。
于是，她或许会发现，使用固定对话－－机械化式的回应，能减少很多麻烦。
只要套用「公式」，就不会有大「错」。还可以减少她自己内耗的时间。
就比如，当弗伊布斯对她说「对不起」，但表情跟感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歉意的时候。
试想一下，如果是我，看到一个人做了让我不舒服的事情，对方道歉了，可是实际上他的态度让我知道他根本没有一点歉意。
此时若我反应激烈一些，说出：「你这什麽态度啊？」之类的话，
很有可能得到的是：「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麽样？」之类的回应。
对方既然已经道歉，不原谅似乎变成了受害者的不是了－－常见的道德绑架。
这难道不是更令人生气吗？
或许还要面对一些局外人的和稀泥式的指指点点（对于局外人而言，不会特别去感知道歉的人是否真正有歉意的），可是明明一开始是对方的错。
所以，「正确」的反应就会是：「好的，没问题，我接受你的道歉。」算是一个台阶，让双方都能够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各自揭过这件事。
虽然可能内心仍然不开心，可是至少在表面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翻篇了，可以不去再纠结、再继续跟对方吵架。
吵架很累，很多情绪，很麻烦。
我觉得这才是，黛安娜一直以来都习惯套用公式应对事情的原因。
弗伊布斯听到这个口不对心的反应觉得不爽，但其实将心比心，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整个过程中，不论是弗伊布斯或黛安娜，其实都没有真正敞开心扉在交流。
他们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感觉自己被背叛，感觉自己不被理解。彼此都很委屈。
－
＊＊公式
我又想到，之前伊芙说起数学时的形容：『公式很美，很乾淨，很安全……没有不确定。』
黛安娜会在人际关係中套用「公式」是否也有类似的投射？
题外话，黛安娜或伊芙，对数学的喜好，某种程度我认为跟弗伊布斯是有「共鸣」的。
因为最开始，弗伊布斯说自己喜欢射击『移动的光点』（雷也喜欢），原因是：『纯粹的目标，有效集中的判断异常严苛。』
这让我感觉，他们两人其实喜欢的都是这种很「明确」的东西。
于是黛安娜在面对複杂的人际关係，直觉反应也是套用「公式」。
弗伊布斯正好又是对黛安娜来说更加难懂的类型，所以对她来说最容易去了解他的方式，就是先把这些学到的关于「哨兵刻板印象」的东西，生搬硬套放到弗伊布斯身上试试看。
可惜，弗伊布斯的个性太过反骨，虽然受到了哨兵教育中的「特权」规训，实际上却有很大一部分游离于这套规则之外（很难说是否是艾达的教育影响），所以黛安娜直接套公式，就会发现这些公式还是完全无法让她了解弗伊布斯在想啥。
最好笑的一段就是，黛安娜说：『对不起，我不会再主动和别的哨兵说话了……』
弗伊布斯的反应是：啊？？
当时我还感叹弗伊布斯反应好正常，真令人欣慰XD
（PS.事后回想，我忽然懂为何常常会站到弗伊布斯的观点里，主要是相较于黛安娜，弗伊布斯的反应，更接近我自己听到这些话会有的反应OTZ）
说真的，博士让黛安娜回去重上的「哨兵沟通课」教的就这？就这？？有病吧！！
所以说，有这些「迷惑行为」，也不能全怪黛安娜，因为她受到的教育与规训就是这些「过时」的、类似于传统对女性的规训，实在很心疼她。
（不过偶尔部分公式确实有道理，就例如后续黛安娜提到的『口是心非的年纪』XD
……啊，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有道理，人心是複杂的，实在不能用这种简单方式来概括论述。弗伊布斯那个阶段也确实还没有「爱上」黛安娜，但我认为他心底黛安娜对他是重要的。）
更进一步来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并不能单纯地用一个所谓的万用「公式」就能解决。
爱与理解并非是什麽明确的「数值」可以计算的－－等等，我突然意识到，黛安娜想要套用公式解决问题这件事，是否也是被研究人员影响的？因为对研究员们而言，很显然针对实验体的观察是有明确指标（数值）的。研究员们习惯用数据判断一切，而艾达则教导她「应该要如何应对才是“好”的」，于是黛安娜逐渐内化了这套逻辑，相信套用公式是一种与人沟通的最佳办法。所以黛安娜在套用公式应对他人的这种方式，或许并非天生为之，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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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与弗伊布斯-1】
[i]※註记：写到这里时，原本想就单一角色继续写，却意识到，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始，因为我没有办法将角色之间简单地分开来，因此在此决定重新回归故事发展顺序来进行思考。[/i]
＊摩天轮
第25章〈身体不适〉可以作为黛安娜与弗伊布斯感情发展的重要转折点。
弗伊布斯在这章对黛安娜产生了不可控的生理反应，然而，他对此感到非常羞恼，他不想要承认自己这麽简单就会对黛安娜起反应，可是他又无法单用头脑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让我想起了「身体是我们第一个“他者”」这个概念，我也常常感受到，自己的头脑（理性）其实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身体。）
因此当黛安娜满怀着对「爱情」的期待，在摩天轮顶点主动亲吻弗伊布斯时，他的反应却变成了恼羞成怒。
弗伊布斯之所以反应激烈，正是因为他对黛安娜产生了超乎自己预期的生理反应。
黛安娜突如其来的行动，对他而言是意外且陌生的，他惊恐于自己可能失去的自控力，进而感到恼怒。
这份恼怒并不是真正来自于「被亲吻」，而是他害怕自己的身体反应背叛他一直以来自持冷静的「人设」，本质上还是他害怕自己被看穿（进而被操控），于是才会用过度反应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所以说，弗伊布斯并非对黛安娜毫无感觉。
然而，他现在的这些应激反应，对黛安娜而言，都代表着「拒绝」的信号。
本来，黛安娜在安排摩天轮（与这次没达成的《海的女儿》木偶剧）行程，本质上是她对弗伊布斯的大胆示爱。
她原本有多期待，后续就有多失望。
之前已经写过，黛安娜一直以来学习的内容都跟让弗伊布斯爱她有关。
弗伊布斯不接受她的爱，就像是准备了很久的考试却没有合格，也代表着－－她一直以来的存在意义被否定了。
她不能理解，为什麽弗伊布斯对于爱她这件事会这麽反感与抗拒。
而且，弗伊布斯的反应一点都不尊重她，也不尊重她的情感付出，这让她对他感到更加失望。
黛安娜以为自己没有魅力所以才被弗伊布斯讨厌，结果正正相反。
他们两人的认知完全处于平行线上，因此在这里产生了严重的认知错位。
本质上，弗伊布斯反感的不是她本人，黛安娜却将这件事与她自己的「失败」挂钩了。
她还对自己产生了不自信，怀疑自己缺少吸引力，这也构成为何后续她总会确认自己对弗伊布斯是有性吸引力的。
于是，当后续证实弗伊布斯对她有生理反应时，她会感到不可置信。
『我的一位向导老师告诉我，男哨兵们都是这样，有生理反应不需要喜欢……原来你也是吗？』
黛安娜或许觉得，在此之前弗伊布斯的表现，跟她学到的「哨兵」会有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所以弗伊布斯或许跟其他哨兵是不同的，没想到他跟那些人是一样的（幻灭？）
而且在这句表达中，我感受到她其实无法接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生理反应不是因为「爱」。
对黛安娜而言，「爱」之后才会有生理反应，这是她期望的理想状态。
仔细想想，即便是女性而言，生理反应本身也未必需要伴随「爱」才能产生（要不然我们看OOXX小说是想？？）但一般来说（至少就我个人而言），很难接受在没有爱的状态下发生关係。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想法似乎也是一种被父权社会教化出来的，女性对于性的羞耻和自我约束＠＠
PS.弗伊布斯听到这个论调时感觉很不爽，他不希望自己被黛安娜归类为「男哨兵们」XD
弗伊布斯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是不同的（自恋+特权心理），同时或许也代表着，其实此时他是喜欢她的，只不过他表层意识还没有承认这件事，却已经本能对黛安娜有着独佔欲，所以不希望黛安娜将自己跟其他哨兵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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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摩天轮的这一段，黛安娜真的有「爱」上弗伊布斯吗？
充其量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喜欢（与弗伊布斯一样，更多是某种生理层面的吸引），她在这一刻更多的是试图实践自己被教育要达成的任务，并不代表她真的理解何谓爱情。
但摩天轮事件，黛安娜是彻底对弗伊布斯失望了，只是当时的弗伊布斯还沉浸在对自己身体的陌生反应中，无法理解、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黛安娜的伤害有多大。
且在当时，弗伊布斯在说出「白痴」后就后悔了，他的歉意是真实的，然而他因为甩开了黛安娜，导致他们之间没有连结，于是黛安娜并不知道，他那时已经有出现过所谓的真正对她的「歉意」。
另一方面，弗伊布斯非常真诚地给出了自己郑重的「承诺」：『摩天轮不会保证我们不分离，我，会保证。』
这一段话的保证对弗伊布斯的意义是远大于其他的，就跟他曾对黛安娜保证让她与艾达见面一样认真。（这个保证让我对弗伊布斯的观感直接拉回来XD ）
可惜的是，黛安娜并未接收到他的这份诚意，因为弗伊布斯此前低情商反应已经让她太过失望，她已心死了。
＊见到艾达
弗伊布斯与黛安娜关係的下一个转折点与艾达有关。
但是艾达的影响力不仅仅在她出现的章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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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博士，艾达在弗伊布斯心中的地位是複杂且纠结的。
他嘴上总是一直抱怨黛安娜，总是用艾达教她的标准回答，但实际上他自己遇到问题时（尤其是情感判断相关的话题），首先想到的往往也是：如果是艾达，她会如何说、如何做？
就连道德层面也是如此，他虽然会有意识去挑战一些底线，可是他知道红线在哪里。
他至今的髒话好像只说过「白痴」（？），其他的髒话艾达都教育过他不能说XD
（虽然艾达觉得白痴也不行，不过我觉得这算是攻击力最低的髒话了吧 ＠＠……我自己在说一件事或一个人很白痴的时候都不觉得自己在说髒话哈哈XD）
就连梦中（潜意识）也总是会想起艾达对他说的话。
这篇文中出现了好几次弗伊布斯的梦境，我都非常喜欢。
看似都是跟弗伊布斯小时候惹哭黛安娜有关的，然而实际上都是与现实发生的事情相关。
例如第22章。
弗伊布斯的梦境中看到艾达对他说：『因为你让黛安娜哭，有一天，黛安娜也会让你哭！』
（－－这一句就像是预言XD）
但弗伊布斯居然说：『我很乐意让黛安娜惹哭我！』
这让我思考，对于弗伊布斯而言，如果黛安娜能惹哭他，代表的是黛安娜会主动向他靠近……
所以弗伊布斯潜意识不觉得那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而且，因为同理心的匮乏，当时他也不觉得自己惹哭对方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后来第33章，另一个梦中，弗伊布斯说：『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命令她过来帮他，她就会服从。可是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服从，所以他不想开口命令。』
从这里可以看出，弗伊布斯从来不正面表现自己对黛安娜的需求。
因为他或许意识到，他拥有的特权是让黛安娜服从（被操控）。
他自己不喜欢被操控，所以他也不想去操控黛安娜（即便他希望她能陪伴他），他渴望的是黛安娜会主动向他走来（呼应前面的他愿意黛安娜惹哭他）。
这段感觉也巧妙呼应了《此刻有谁走向我》的标题，弗伊布斯内心真正渴望的，一直都是黛安娜主动向他靠近。
然而对黛安娜而言，她无法解读弗伊布斯的内心真正想法，她只知道弗伊布斯总是「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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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与弗伊布斯
我原本想，或许弗伊布斯也不是在相信艾达，他真正信任的可能是黛安娜。
有一段，弗伊布斯说：『他很信任黛安娜对别人想法和情绪的判断，而且能够验证的事实也证明，黛安娜的判断没有出错。』
也就是说，弗伊布斯会依赖黛安娜的嚮导天赋来判断一个人。那麽对于艾达，他知道黛安娜信任艾达，也爱着艾达，所以他会本能更相信黛安娜对艾达的判断，也是合理的。
然而第31章〈不被爱着〉，让我意识到，艾达对弗伊布斯来说，本身就是特别的存在。
因为艾达曾扮演「妈妈」的角色，所以他特别在意——为什麽艾达只爱黛安娜，而不爱自己？
艾达的特别之处，其实不只在于她在扮演「妈妈」。
而是艾达对黛安娜的「爱」，让弗伊布斯意识到世界上是真正存在一种情感叫做「爱」。
在实验室，弗伊布斯是没有从其他研究人员那边感受到他们「爱」自己的。
但是他看过艾达是如何「爱」黛安娜的。
有趣的是，后面他在听到戴维斯说『她不配做你们的“母亲”』以及「把孩子当工具」的理论时，弗伊布斯是嗤之以鼻的，他甚至用自己阅读过的案例分析与历史知识，在内心反驳了那些「愚蠢」的理论。这让我不禁怀疑，弗伊布斯曾经有特意去查看过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他真正有渴望过母爱或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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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
艾达在这章严厉地批评弗伊布斯对她的「冷漠」。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弗伊布斯本身就不是一个会将内心诚实表现出来的个性，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就像是他对黛安娜「不好」，但实际上，所有他对黛安娜的「承诺」他都一直记在心里，对我来说那些都是比「道歉」更实际也更诚恳的东西。
而且他也说了，他知道艾达只是「离开」而不是「不再存在（死亡）」。
弗伊布斯的理性是佔据上风的，他知道，只要艾达还活着，就有机会再见到，不必为此难过。
黛安娜与他的个性不一样。
首先，她无法「理解」艾达的离去。
再者，当黛安娜屡次哭闹都无法得到满足后，她便不再提出要求了。
当黛安娜知道自己的所求没有希望后，她选择压抑自己的情绪与想法。
（后来她会选择继续成为弗伊布斯的专属嚮导，也是同一个思路。）
我又在想，这个观点是弗伊布斯说的，可能并不代表真实。
或许黛安娜并非不理解「离开并不等于消失」，而是她意识到，艾达将再也不会回到实验室陪伴她－－这个地方再也不会有如此爱着她、保护她的人了。
但因为弗伊布斯本来就没有经历过这种无条件的爱，且一直是最被所有研究员「关爱」的，所以他对这件事的感受不会像黛安娜一样强烈。
某种程度而言，我认为黛安娜后续之所以可以「觉醒」，提出「我不想要成为弗伊布斯的嚮导」，本质也是因为，即便只有短短几年，艾达仍然用「爱」为黛安娜建立了自我主体性（可以从艾达努力为黛安娜「筛选」童话故事的那则番外中看出这一点。）
她的这些努力，让黛安娜不至于在后来被完全洗脑成一个没有思想与喜好的「装饰品」。
－
弗伊布斯与黛安娜的个性有本质的不同。
弗伊布斯一直都将艾达放在心上。
他对黛安娜说自己会让她见到艾达，他承诺了，就一直在为此努力。
他一直记得去问，持续地向博士提出要求，从未放弃过。
然而，艾达根本不知道，弗伊布斯为了想带黛安娜跟她见面，付出过多少次努力（博士一定不会让她知道）。
事实证明，他们仅有的与艾达联络的机会，也都是弗伊布斯努力得到的。
我也很难分辨，弗伊布斯的这种执着究竟是为了帮助黛安娜，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也一直渴望着与艾达见面。
艾达对弗伊布斯的影响比她自己想像的大多了。
弗伊布斯不是对她没有依恋，如果没有依恋，他不会如此执着想知道艾达为什麽不爱他的答案而耿耿于怀。
后续他讲述的观点：艾达未遵守自己订立的规矩－－也呈现出了他对黛安娜受到艾达关注与爱意的嫉妒（？）（*註记，后续我觉得，这边应该改为「羡慕」）
当然，或许有另一个切入点是，弗伊布斯从小就被特别「关注」（虽然他不承认那是「偏爱」），而艾达或许是实验室里，唯一一个不曾对他表现出同样「关注」的人。于是弗伊布斯会想要追求这个唯一特殊存在的肯定与重视，他想知道自己有哪里不足，才让艾达不「爱」他，本质可能也是在追求自身的「完美」。
＊＊＊不会反思？
艾达对弗伊布斯说：『你让我很失望』时，弗伊布斯本能地反击。
弗伊布斯的角度来说，自己一直被认可，也自诩为「完美」「最强的哨兵」。
艾达怎麽可以武断地定义他？
于是他才会对艾达说：『你是个失败者。』
这里的弗伊布斯，还处于被博士构筑的「完美」的泡泡里面。
艾达对这种攻击的反应是对他说：『你不会反思。』
这里艾达让弗伊布斯反思的或许是：「为什麽她会觉得我跟自己六岁的时候是一样的？」
然而弗伊布斯的头脑迴路，跟前面我探讨过他的逃避心理（图灵机那一段）是一样的，因此他会会反驳：『我会反思！』可是其实他所谓的反思，并非艾达所说的那种反思。
－
艾达说：『我的意见对你毫无意义——既然如此，你在愤怒什么？』
我认为弗伊布斯的愤怒来自于，艾达不了解他就来评判自己。
就像前面艾达轻飘飘地评价弗伊布斯冷漠，可是弗伊布斯并非对她真的毫不在意。
他意识到，艾达根本不了解他，也不屑了解他。
这才是他感到生气的地方。
且对弗伊布斯而言，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六岁小孩了，他认为自己有「成长」。
然而，现在按照艾达的说法，他的「成长」在她眼里什麽都不是，这跳脱了他的价值观。
弗伊布斯无法接受自己在她眼里毫无进步，这与他追求「完美」的目标不符。
然而另一方面，这也代表着艾达认为的「成长」跟弗伊布斯自己定义的「成长」标准是不同的。对弗伊布斯来说，艾达的「标准」始终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因此这两种价值观的矛盾，很可能代表着自己现在所追求的「完美」是错误的价值－－这是弗伊布斯难以直视与深思的问题。
但同时，对艾达来说，她也并没有真正想要听到弗伊布斯的答案。所以她很快就用下一个问题打断了弗伊布斯的思绪。最终也没有让他在当时就想出来自己真正愤怒的是什麽。
就是说，如果艾达能一直待在实验室，弗伊布斯能学会「反思」吗？我看也未必。因为我觉得艾达对于哨兵是有很强烈的敌意的（或者也不能说是敌意，反正，不是很友善）。
－
＊＊＊艾达不爱他
当弗伊布斯得到肯定的答案：艾达就是不爱他。
－－『他感觉有点难受，不过也还好。他还感觉有点轻松，心里有什么负担被移开。』
－－弗伊布斯其实对这个「事实」很难过。
艾达并非因为他有什麽不完美的地方才不爱他，就是单纯的不爱而已。（－－所以会有某种负担被移开。）
然而同时，对弗伊布斯而言，艾达或许不只是「妈妈」，而是一个代表着「爱」的符号。艾达的存在，让他知道，自己也想要这份「无条件的爱」……可是自己不被爱，或许代表着「自己不值得被爱」－－那个「不值得」是他无法控制的变数，因此他才会感到难受，也本能地想要逃避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会催眠自己：艾达不重要，她的爱也不重要。这样自己就不会受伤。
黛安娜感知到了弗伊布斯因为「得知自己不被爱」而感到难过。
但黛安娜的眼泪，真的是弗伊布斯自身真实情绪的反映吗？
又或者是，黛安娜想到的是，弗伊布斯可能是因为自己而不被爱的……黛安娜在同情弗伊布斯，黛安娜在自责。这才是为何黛安娜会对他道歉。
艾达说：『既然你知道不被爱会难受，为何这样对黛安娜？』
艾达是在为黛安娜抱不平，却也利用这点刺伤了弗伊布斯。
在听到艾达的话语时，我共情的完全是弗伊布斯，我觉得这句话真的很伤人……艾达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在弗伊布斯的角度。
可是……黛安娜也很可怜。
或许，弗伊布斯从未主观想过要伤害黛安娜，可是他的一直以来的行为，确实是实实在在对黛安娜的伤害。
可是缺乏共情的他，从未意识到黛安娜的「难过」是什麽样的情感－－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这种感受叫做「难过」。
这点可能也是黛安娜会哭的原因。
－
＊＊黛安娜的反应
可是，为什麽在这里能共情或同情弗伊布斯的黛安娜，会在下一章〈这很不好〉因为弗伊布斯而情绪爆发？
重新阅读后我才意识到，或许黛安娜原本并没有真的想见艾达。
她想要弗伊布斯帮她确认那是艾达，可是她其实并没有预期一定要见到她。
她清楚知道见艾达是一个「禁忌」。
对她而言，她能感知到艾达至今为止对她的爱是真实的，并且她能够确认艾达还好好的活着，其实就已经足够了。所以，见不见对她而言，是无所谓的。
黛安娜没有想到的是，弗伊布斯对这件事是那麽认真、那麽执着。
当时弗伊布斯去砸艾达的门时，黛安娜是惶恐的。
她害怕这样的举动会给艾达带来麻烦。
可是弗伊布斯就很直接，他无法理解为什麽黛安娜会畏首畏尾。
但实际上，黛安娜一直以来都这样做的。当她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她就会放弃。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太想确认那究竟是不是艾达，我甚至认为黛安娜不一定会告诉弗伊布斯这件事。
－
后来，黛安娜想知道博士在电话里对艾达说了什麽，弗伊布斯当下却隐瞒了。
以弗伊布斯的聪明，他能判断出他所听到的内容，如果被黛安娜知道，对她不会有好处。
弗伊布斯首先选择了权衡利弊，而不是考虑黛安娜的情感需求。
所以当问话结束后，弗伊布斯又主动向黛安娜透露了答案，因为他记得黛安娜曾经想知道。
却没想到，黛安娜的反应跟他预期的完全不同。
对黛安娜来说，当时的情感支持更重要，对她来说，她想要知道艾达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麽，她实际上问这件事是在表达对艾达的关心。
所以，此时弗伊布斯再告诉她答案，已经没有实际意义。她不明白他想要她作何反应。
所以她会对弗伊布斯说：『你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这一句也算是在说服自己：因为弗伊布斯很冷漠，所以他这样对待我。没关係。不要因为弗伊布斯难过，不值得。
黛安娜或许觉得，弗伊布斯完全没有站在艾达的一边，不关心她。因为弗伊布斯在听到了电话内容后没有反应，等同于他站在艾达的对立面（博士那一方）。
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弗伊布斯当时坚持要跟艾达见面，艾达不会受罚。所以，黛安娜这也是在迁怒。弗伊布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艾达的立场。如果没有这件事，艾达会一直在那边，她可以感知到她的爱。现在什麽都没有了。
后来，黛安娜再次听到弗伊布斯说：『我不需要她』她才会如此愤怒。
因为，弗伊布斯根本没有「反思」。
即便艾达已经点出了他的问题，即便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渴望着爱，他最终仍选择了这样对待她、不尊重她。过去他也是如此，从来不听她的意见，固执。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心情－－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
－－她不想要成为他的嚮导。
＊换人？
黛安娜可能被换掉这个议题出现过好几次。
最早在第五章的时候，黛安娜就对弗伊布斯说过：『他想换掉我。如果你不能爱上我，我会被换掉。』
那时候弗伊布斯就已经做出过承诺：『我不会让你被换掉。』
这个承诺跟他在摩天轮上给出的承诺重量是相同的。
弗伊布斯从未想过黛安娜不是自己的嚮导这件事。
但我却认为，博士将这件事透露给黛安娜，本身就是一种策略，他从未真正打算换掉她。
后续弗伊布斯就发现，整个实验室，并没有其他研究员知道『博士心里有换掉黛安娜的打算。』
这种说法有个好处，本质是想激起黛安娜对此事的重视与好胜心，且即便这件事被弗伊布斯知道，也是百利无害，因为弗伊布斯很早就表现出了『我是为了和你们对着干』的行动纲领。
所以，博士利用了弗伊布斯的这种「逆反心态」，逆向操作－－让弗伊布斯知晓黛安娜可能要被换掉这件事。于是，弗伊布斯就会主动思考，坚定「黛安娜一定要成为我的嚮导」这件事，且他还会自己对黛安娜说出：『我不会让你被换掉』这句话。这对于是弗伊布斯而言是自主选择的，他不会意识到这或许是被博士操纵的结果。（回顾前面博士对他的操控，同样有类似的应用，博士看似给出了「选择题」，实际上都是只有一个选择的「自由」。）
－
我认为，当时博士告诉达芙妮「会被换去当弗伊布斯的嚮导」这件事，也完全是有考量的。
因为黛安娜在那时有强烈的想要脱离控制的念头，博士该怎麽样将它压制住？
首先就是道德绑架，他让黛安娜知道，如果她不愿意接受命运，会有其他人接替她－－例如达芙妮，然而达芙妮有自己相爱的哨兵奥瑞恩，如果黛安娜这样做会让他们都陷入痛苦，达芙妮又是黛安娜的朋友，黛安娜不可能因为自己就让自己的朋友受苦，于是她会妥协。
对达芙妮而言，她个性尖锐且直接，绝对不可能会愿意当弗伊布斯的嚮导，因为她喜欢奥瑞恩，且讨厌弗伊布斯（弗伊布斯也讨厌她）。于是，她的反应会非常激烈而真实，这种直接的情绪反应反而会让弗伊布斯产生焦虑与真实感。所以他会去主动行动，用更强烈的方式表达自己想要黛安娜成为自己的嚮导，而不是被「操控」去跟一个他不想要的对象（达芙妮）结合。他不会意识到这种反应其实也是被操控的。
那一段，他听说黛安娜被关「禁闭」的反应，跟后来他「真正爱上」黛安娜却发现黛安娜因他被关禁闭的「应激」反应是差不多的（或许还有一些分离焦虑的成分），我认为这个阶段他就已经对黛安娜有了不同的情感，只是他还未意识到。
令我特别在意的是，原来弗伊布斯在这个阶段就已经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自虐」倾向。
＊＊反抗
当时他为了寻找黛安娜，做出尝试后感受到痛时（比耐受测试还要痛的痛），他想：『痛是告诉你，离开，不要做，停止，学会放弃。』这个反应类似于之前耐受测试的印记－－感到痛的时候可以叫停。
这时如果弗伊布斯真的还有「理性」，他会衡量利弊后放弃才对，可是他没有，他冲击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忽视了这种「恐惧」而再次发动冲击——他究竟在对抗什麽？
实际上，他正在对抗的是操纵着这一切的实验室本身。
他对实验室感到了『憎恨，厌恶，愤怒』－－虽然他不想要遵照实验室去「爱」黛安娜，可是他也不愿意黛安娜被他们又擅自带走又或者「否定」，他厌恶被操控。
他真正想对抗的是实验室。
他还说：『他做的那麽多耐受能力测试，承受的那麽多痛苦，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让他变得有能力，而不是无能为力吗？』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他会去忍受这些痛苦且认为是值得的，主要因为他的目的最终是为了争取自己未来的自由。
但其实，实验室培养弗伊布斯、让他接受这些测验，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利用他作为兵器的能力达成任务），而不是让他用这份能力来对抗自己或者追寻自己自由的未来的。
对弗伊布斯而言，他在此刻之所以如此尽力去尝试、忍受疼痛（自虐），目的是为了让实验室能够意识到，黛安娜对自己的重要性－－他想要透过这种方式，证明他有多么不希望黛安娜被「换掉」。
他利用伤害自己来抵抗来自他人的支配（同时这种行为也隐含着对他人的情感操控），本质上是在宣告他自己并不是任由他人摆布或操控的物件，因为他在面对不合理的操控是会反抗的。
他利用这种极端的自虐手段表态，向实验室的众人证明不要试图操控他－－尊重他主动选择黛安娜的权利（即便本质上还是一种被操控，因为他的反抗应该是博士早已预见的成果。）
同时，这种自虐倾向也让我想起，好像我们都会想要通过伤害自己来达到掌控自己的感觉，又或者是想要透过这种方式想要去操控他人（情感绑架）－－我们想要通过惩罚自己，想要让其他人有负罪感，认识到他们自己的「错误」。
弗伊布斯这种戏剧性的极端手法，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大也极重要的尝试，在此前他并未如此强烈表达过自己的意愿（或者想要操控他人），而多是接受命令与服从。
没想到，经过这麽「惨烈」的尝试甚至还「游离」后，现实情况却像是对他打了一巴掌。
因为他发现，是黛安娜自己不想要成为他的嚮导的。
这等于他前面做的「戏」是白费的。他想要反抗（或说是支配）「权威」，却突然发现，那个「权威」不存在。
－
＊＊困惑
对黛安娜而言，她无法理解为什麽弗伊布斯会「突然」对她表现得如此执着。
所以她会问：『为什麽要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想换掉我？』
黛安娜的茫然在于，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对弗伊布斯而言其实是「重要」的存在。
她的共情能力，让她觉得，弗伊布斯不喜欢她、那麽讨厌她、跟她在一起根本不能感受快乐，那麽为什麽不去寻找另一个人呢？
她是从弗伊布斯的角度来考虑，才说出这句话的。
当然也可能是，对她自己而言，找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结合更好。
黛安娜自己或许有想过，如果弗伊布斯（我的专属哨兵）是一个爱我的哨兵就好了。
这里算是第一次黛安娜主动且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但在弗伊布斯的脑中，他其实根本不想跟任何嚮导结合。
且被指定去「爱」一个特定的人，对他而言是被操控的、不自由的。
他自负于哨兵的能力已足够完美，不需要嚮导才能让他更完美。
另一方面，有嚮导代表着被情感操控，那会让他丧失冷静，影响他的效率与完美表现，因此他极力抗拒这样的嚮导存在，他将被操控视作一种耻辱。
即便他喜欢黛安娜，但他的自负以及对「嚮导」这个存在的厌恶感，仍强过了他的喜欢，让他漠视自己的情感需求。
但如果一定要有对象，那麽这个对象除了黛安娜，弗伊布斯根本无法考虑任何其他可能性。
黛安娜从小以来对他来说都是特别的。（从第一次服用钝化剂，只有想到黛安娜能让他找回自己。）
所以弗伊布斯根本无法理解为何黛安娜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他只会本能认为，他们彼此匹配度是百分百，他没有必要考虑其他人（再次陷入「图灵机」时的思维模式）。
他没有想过，黛安娜会问出这个问题，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麽？
此处他应该想的是：为什麽她会这麽想？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有其他喜欢的人吗？我会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但都没有。
弗伊布斯的反应居然是：『好奇怪的问题。又是博士要求她问的吗？』（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物化，这个问句下意识地否定了黛安娜拥有独立的想法与感受。）
对弗伊布斯而言，他在面对黛安娜时，其实无法摆脱博士的影响，因为曾经的「背叛」，让他觉得对黛安娜袒露真心，等同于告诉博士他的弱点，更等于被操控。
这种思维模式让他又重新陷入对黛安娜的不信任之中，更遑论继续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也让两人的关係陷入恶性循环。
可是这里黛安娜正视了自己的情感，所以她明确表达了：『我不想做你的嚮导。』
这是关键。
黛安娜觉得，她不想要成为不爱自己的人的嚮导。
所以说，这是黛安娜主动的反叛行为。
这应该惹博士不高兴了……至少我认为「博士让她想清楚」这句话本质是隐晦的威胁。
（但此时，博士居然敢让他们两个人关在房间里直接交流，应该是对于自己的自信。）
意识到黛安娜真正想法时，弗伊布斯是震惊的。
在此之前，他一直自认是握有选择权的一方，然而黛安娜的明确表达却让他发现，原来她和自己一样拥有自我意志，并且同样拥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更重要的是，这让他之前的自虐型「演出」－－『是一发脱靶的子弹』。
因为他搞错了，因果对调了，这代表他所做出的行为，没有意义。
如果是黛安娜自己不想要，他不能确定这份演出是否能影响她的决定。
他也不敢去听黛安娜最终的决定。
面对这种身份转变，弗伊布斯是无法适应的，于是他陷入了思维混乱。
他甚至会后悔自己之前的行动，他会想：『他们如果把她关起来，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弗伊布斯的逃避心理使他认为自己的「反抗尝试」是错误的，毫无意义。但这恰恰凸显出他早已被博士深度驯化的特徵——他会在「犯错」后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犯、也不要试图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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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弗伊布斯听见黛安娜深思熟虑后的结论是：『我不能不做你的向导。』
他是惊讶的。他原本以为，黛安娜一定会离开他。
这里的黛安娜，如同之前我说的一样，她强大的共情力，让她无法忽视其他人因为她而受苦－－她不能「自私」。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感受并不重要，她不愿因自己的「自私」而让其他人受苦，即使这意味着自己必须承受痛苦。她考虑更多的是别人的感受。
她在物化自己。
弗伊布斯当时注意到了这点，所以他会想：『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啊！』
他甚至会觉得，黛安娜的这种非利己选择一点都不聪明。
（嗯，然后弗伊布斯居然就这样直说了，完全展现了他感人的情商……再次吐槽，就弗伊布斯这种说话艺术，他到底哪来的脸觉得自己比黛安娜情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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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
这段另一个重点是，我们知道关于弗伊布斯「没有歉意」的症结点在哪里了。
我觉得他在前期跟黛安娜之所以会出现各种误会，本质上都源自于他们对道歉的认知是不同的。
对弗伊布斯而言，单纯感到歉意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实际改正错误才有价值，才能帮助他获得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虽然一直道歉，想到的却是：「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这是一脉相承的逻辑。
他不觉得需要道歉，他不明白道歉的意义，他只知道道歉是因为自己犯错了，下次不犯错就好了。他没有意识到，道歉的真正含义是在建立与对方的情感连结。
像对黛安娜来说，她就一直会感受到歉意。
她对弗伊布斯说：『为什么你总有办法让大人接受你的不服从，达到你的目的，我却不行？』
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弗伊布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的，就像他从来没有真的认错（这是黛安娜讨厌他的地方之一）。
可是黛安娜如果不服从，她会打从心里感到「抱歉」，她首先考虑的是别人，所以她永远受制于他人。这边的黛安娜依然是一个非常在意他人感觉的人，跟伊芙几乎是一样的。
另一方面，弗伊布斯还说：『因为他不会用这么傻气的办法啊！』
弗伊布斯无法理解，黛安娜怎麽能如此直接地向博士表达自己的『不想』。
对弗伊布斯来说，他一直以来都在迂迴，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直接知道自己的想法，他想保有隐私，为什麽？因为当对方知道你的真心（以及底线），对方就可以操控你。这才是弗伊布斯一直以来那麽厌恶被疏导的原因，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真心－－因为真心也是弱点。
写到这边，我意识到自己的处事方式，像是黛安娜与弗伊布斯的综合体。
我不愿让别人看透真心，害怕受伤，但同时也和黛安娜一样，有着强烈的「不配得感」。
我在行动之前总会先思考：是否有人会因为我的做法感到不舒服？是否别人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会选择主动退出，宁愿委屈自己。我无法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我总是对于自私感到有罪恶感。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直到现在我才开始写黛安娜的部分。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看到了自己与她的相似点，因而一直在逃避面对她。这也导致我在写黛安娜时，总觉得也带着疏离与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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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
弗伊布斯此刻想不到黛安娜的红线究竟是什麽，他只清楚自己的红线是「服从命令」。
直到后期，他才意识到黛安娜的红线是－－必须被他爱。
（嗯，不过其实我有一点不同的想法，我认为黛安娜（嚮导）还有一条红线是，不能试图操控弗伊布斯（哨兵）为她所用。）
黛安娜在这里还说：『我总是不得不放弃……总是不得不承认，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我要依靠你，才能做到什么。』
黛安娜其实能感觉到自己受教育中的那种「虚无感」：她必须要被爱才有价值，只有依靠弗伊布斯，她才能有自我实现。
这一句很明显区分了伊芙和黛安娜。
黛安娜在这里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没有人跟她说，她做得到。
伊芙有海伦鼓励她，于是伊芙会知道，只要我坚持，我就能做到，甚至做得比别人更好。
然而弗伊布斯听到黛安娜这麽卑微的自我评价，居然会感到窃喜。
为什麽会有这种状况？
我认为弗伊布斯从这段话里理解到的意思是：「她承认自己离不开我。」
这又是一次认知上的错位。
弗伊布斯看到的视角是，黛安娜在陈述「事实」，而且这个陈述中肯定了自己的能力，抚平了之前黛安娜说不想要成为他的嚮导的那种冲击。
他不会意识到，黛安娜说这些话，其实是在寻求安慰与支持，甚至于，这句话中含藏的意义是病态的－－黛安娜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弗伊布斯情商很低，他完全没想到黛安娜之所以不愿意和他结合，其实是因为不喜欢他。他看到的只是结果：黛安娜承认不能离开他。他为此感到高兴，却不懂黛安娜此刻已经根本不喜欢他了，傻子。
然而，后来的章节中，弗伊布斯还是回过味了，他意识到，黛安娜之所以考虑了那麽多天都不愿意出来，就是她真正想要换掉他－－『他直面这件事，他感觉到的是：愤怒。』
可是这份愤怒被性慾掩盖了。
这里的处理非常有趣，黛安娜「刺入」了弗伊布斯。
黛安娜本人完全不想要处理弗伊布斯的这份生理冲动，于是，她看似柔弱实则果断地将它掐灭了，哈哈哈。（而且后续在短时间内，甚至让弗伊布斯觉得这是好事哈哈哈XD）
因为现在看到的是河蟹版，没办法判断里面被删减的部分，然而，这里展现出了黛安娜的攻击性。就像我之前在《走向我》里说的那样，黛安娜其实有很强的攻击性。这种攻击性平常其实看不出来，可是她真的很擅长。
所以我觉得，黛安娜如果真的想要，去操控弗伊布斯太容易了。
后来，弗伊布斯第一次意识到「黛安娜没有出卖我」－－他对此感到开心。
我认为黛安娜跟弗伊布斯的关係是相互的，黛安娜在这里的「刺入」行为应该也是一种违规，她清楚知道这点，所以她会主动维护弗伊布斯的「秘密」，因为她也不希望自己被惩罚。可是弗伊布斯看到了黛安娜对自己的维护，却未想过黛安娜也是在维护她自己。
最后阶段，博士问弗伊布斯在冥想室的感想。
弗伊布斯说：『自由的感觉，当然好。但这个自由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除了黛安娜。』
这一段让我觉得对比很有意思。
因为当弗伊布斯去到海边体会「自由」时，他想的其实是，如果黛安娜在就好了。
博士还在这边混淆了冥想室的「自由」与真正的「自由」。
博士说的一大堆，提取出来的中心主旨就是－－只有服从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服从才是重点。
弗伊布斯虽然在这时表现地不耐烦听训，后续却内化了这种服从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