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成长小记》旻尘123

6、第 6 章

　　李淖和看着手中的体检单，报告是徐米去取的。他下班后就看到摆在桌子上的两份单子，徐米现在在工作。徐米应该已经看过了吧。她怎么想呢？是不是要和我分开？
　　事实上，徐米心里也很纠结。刚开始她看见李淖和身体健康是放心的，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李淖和检查出来是无精症。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徐米先是高兴的。她并不想要一个孩子，没恋爱时常开心的就算不结婚最好也要生个孩子的说法，她打心里是不赞同的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往往含糊过去。常开心觉得孩子是养老的保障，但在徐米看来孩子还不如夫妻。
　　如果不考虑身体因素，感情良好的配偶才是能够相互陪伴时间最久的，无论父母还是孩子都只能陪伴一程而已。可是徐米的父母错误地将爱全部投掷在徐米身上，徐米也只能回馈。在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那种面对未来的无助感使得徐米突然意识到常开心的爱太重，她无法回报相同的份量。来自父母的爱与关怀压得徐米想吐，她知道她们是不求回报的她们也不要求她多么成功，但徐米还是感到无法承受。
　　那份爱太多了，过犹不及。
　　徐米不想因为孩子失去自己，这是她不愿意结婚的一大原因。在看到报告单之前徐米已经做好和李淖和分开的准备，但现在一份惊喜摆在她面前她又变得怯弱。
　　李淖和是有些固执的，她知道的。值得担心的是李淖和在看到体检单后会不会认为是自己的缺陷从而走向偏执。在这样的状况下徐米自然变得愿意结婚，但合在一起的两个人能不能轻松分开也成了一个问题。
　　不是徐米自恋，而是她总觉得李淖和没有看起来那么成熟。男人至死是少年，徐米讨厌这句话。不过李淖和也有些幼稚但是不让人讨厌，是和徐米兴趣相投的幼稚，但是有些时候也让人忧愁。就是忧愁使得少女老去，小小少年没有烦恼，因为肩上没有担子。少年老去肩上有了担子不去担起就还是那个少年。
　　无论脑海中如何弯弯绕绕，徐米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分开与否？
　　李淖和知道徐米多喜欢孩子，前两天他还在幻想他们的婚后生活，幻想他们的孩子。现在，他甚至不能确定徐米还愿不愿意同他结婚。肯定不会了，徐米花钱做检查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看看他的身体怎么样？适不适合结婚吗？现在结果很明显，他甚至丧失了生育能力，徐米应该很庆幸提前做了检查吧。不然真的等到领证前再检查就太迟了，到时候分开也变得尴尬。
　　现在分开也好，及时止损。
　　鼓起勇气给徐米发消息，“下班后来我家吧。”“好的。”徐米没有发惯用的OK表情包，她们没有假装体检报告不存在只是避而不谈。
　　李淖和没有吃晚饭，就那么坐在餐桌旁等待着徐米的判决。他觉得有些讽刺，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对徐米的好感已经在相处中酝酿出爱意。电影里总说有情饮水饱，可是不说徐米连李淖和自己都不信奉这套。
　　其实孩子又有什么好的呢？一只吞金兽，不断的沉没成本换来的不过是未知。如果有了孩子，他和徐米就得不断地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担心她受欺负，操心她变坏，万一养了一头白眼狼也是有可能的。
　　两天前他在想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的未来生活，现在他说服自己没有孩子的日子也一样美满还试图将徐米也说服。我真的很自私，李淖和想。
　　他开始恐惧自己的未来，一个人在屋子里孤独的老死，病痛无人知。李淖和一向认为恐惧无用，恐惧只能带来焦虑，而他无法克服。说来也怪，在认识徐米以前他习惯一个人，也坦然面对未来。
　　也不知是徐米改变了他，还是他原本就渴望陪伴。
　　快递早已送达，他取出摆在餐桌上。李淖和自嘲地笑了，也算是有头有尾，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他都给徐米准备好礼物。
　　他会祝愿徐米早日找到另一半，然后在内心希许那个人能够糟糕到徐米愿意回头看看。
　　事情远没有李淖和想象的那样糟糕。
　　从听见智能锁输入密码的滴滴声时，李淖和就变得不知所措。徐米进来了没有笑意，眼睛没有光彩肤色也变得暗淡。
　　“徐米，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李淖和险些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心里在哭泣却也明白那样做太卑鄙。
　　“徐米，你看过了吧。”说出口的是这句。
　　“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徐米的声音很干涩失去往日的活力。
　　李淖和舔了舔嘴唇，下班后他还没有喝过一口水，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变得干涸。听到徐米的话，李淖和看见前方渺茫的希望。
　　“我…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肯定也明白我想要什么，我再说也太死皮赖脸。”李淖和握住徐米的手继续说道“但你放心，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选择分开也是应当的。”
　　李淖和选择放手，假装可怜真的很有用。“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吧，未来的事未来再谈。”徐米心软了。
　　她抱住他，将彼此的脸庞放在彼此的肩窝。长久的拥抱过后终于察觉饥饿，烧一壶开水泡两桶方便面。
　　洗漱，上床，拥抱。
　　“我得和我妈讲明白，你要不要也和叔叔阿姨讲一声？”李淖和出声打破寂静。
　　“那我说一下吧，如果以后我们要结婚再讲的话好像太仓促。”这是徐米第一次和李淖和提及结婚。
　　“嗯，如果叔叔阿姨不愿意也正常的，到时候你再来和我说好不好？”徐米简直要迷醉在李淖和的脆弱和卑微里。
　　“好。”徐米还没有丧失理智。
　　七夕的计划被打乱，徐米陪着李淖和去另一家著名的男科医院检查。还要再等五天，溪山的计划照旧，长辈们吃吃喝喝聊的开心，烤猪蹄外表酥脆内里肉嫩嫩的不柴，腥味也去除得到位，两个年轻人却没有好胃口。
　　检查结果出来了，还是NOA非梗阻性无精症。医生建议禁欲两个星期过后再检查一下。
　　那半个月，对李淖和来讲是很艰难的。他清楚知道已经没有多少希望，毕竟已经检查两次。那半个月，徐米每晚都留宿在李淖和家里，只是陪伴着。
　　比起之前，她们的聊天变少了心理上却愈加亲近。大概是徐米见证了李淖和的脆弱，那个陪你徜徉在心情低谷的人会给你留下印记。
　　2024年8月31日确诊。
　　李淖和拿着诊断报告回家，他从小和李明丽一起的家。“妈，你以后大概率抱不上孙子了。”
　　“什么？和和啊，妈一直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是你一直不是个冲动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这样想？”李明丽在这一刻想到徐米，从常开心的口中她得知徐米的主见很大，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好事但对一个婆婆来说不免有些意见。她怀疑这是徐米的想法而不是儿子的想法，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没那么强势。
　　“不是冲动，妈。是我，我不能生孩子。”李淖和的声音压抑，他在克制自己的痛苦。即便面前的人是母亲，把自己的伤疤揭开也让他感到难堪。
　　“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吗？你是男孩，男孩子本来就不能生孩子的，孩子是从女孩子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儿子，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李明丽更加慌张，她经常听到有同样年纪的客户总说自己的孩子因为工作压力或是生活压力抑郁了。她从来都很放心李淖和的，她知道李淖和喜欢自己的工作。
　　她先是感到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败，竟然有一天她连自己孩子的苦楚都无法得知更不知如何安慰。除了李淖和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很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感受就算是同他爸爸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那会儿她也从不畏惧。
　　而后她才明白，这是李淖和要离开她的前兆。或许，从今往后徐米就将取代她在李淖和心中的地位，她们彼此取暖，而自己就成了讨人嫌的婆婆。就算不是徐米也会是其它女人，她明白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李淖和坐在沙发上，弓着背，把检查报告递给李明丽。“去医院检查好几次了，无精症，就是我天生就不能让女人怀孕。”
　　李明丽看不懂报告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数字和专业术语，只是翻来覆去地看，她的手微微颤抖透露出李明丽心里的不平静。　“能治吗？”声音也在颤抖。
　　“持续吃药然后做手术勉强可能能做试管，何必呢？两个人都痛苦，花的钱多还不一定能有结果。”这段时间，李淖和自己也反复查找资料连工作都失去往日的劲头。他试探过徐米，徐米说试管很痛苦她自己也有在找相关的资料看。
　　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是两个物种，李淖和想。他看见的都是□□取精的手术并不痛苦，也看到有人吃药半年多通过手术试管成功的帖子。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他根本没有想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他想要同之一起孕育孩子的她。
　　最多能够长达两周的不间断的促排卵针，还有长长的取卵针。还有随之而来的并发症，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妻子都要比丈夫承受更多的压力。明明是自己无用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来承受呢？
　　“只有有可能，你想要孩子的话还是要试试的呢？”李明丽不放弃，早就预料到的。
　　“可能性很小，再说就我这样能不能结婚都不好说。”李淖和有些恼怒母亲的纠缠。
　　“徐米知道吗？你的情况，她怎么说？”李明丽被李淖和点醒，她紧攥着李淖和的手臂流着泪问出这句话。为什么命运要待她们母子如此不公，她的孩子从小没有父亲陪伴这不打紧，他的妈妈最爱他。一想到她心爱的儿子有孤独终老的可能，李明丽就心痛得无法呼吸。李淖和从来就很乖，过马路都要牵着妈妈的手说要走斑马线不能闯红灯。他忽然就长那么大才刚谈第一次恋爱，难道就要被迫放弃吗？
　　“徐米知道的，她现在应该在和她爸妈讲。她自己愿意，但是这种事……”李淖和说不出口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孩子恋爱上头是比较容易冲动的。他们也都明白徐米能够有更好的选择。
　　“不行的话我去和徐米妈妈讲，咱家还有点存款这栋房子是我名下的，妈的毛线店以后也能卖。只要徐米愿意，她不会受委屈的。”
　　“妈，这不是钱的事。”李淖和无奈地讲，而且他自己以为徐米也不是看中钱的人。
　　“妈知道，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李明丽现在就像一只彷徨的母鹿在四处奔逃。
　　“先等等吧，看看她们怎么说。”李淖和按了按李明丽的肩膀，好像又回到她们母子当初相依为命那会儿。
　　徐米也一直在想该怎样和常开心她们讲，她不想事情变得激烈。说实话，把继续和分开放在天平两端，她是倾向继续的。
　　她不能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掰开和父母解释清楚，譬如她原本就没有要孩子的计划这件事，得挑拣着进行。再说，就算她说出口常开心也一定会反驳到“你当初还没计划结婚谈恋爱呢？”她都能想象到常开心的语气神态。
　　在和亲人的相处中徐米总是不喜欢用诸如“我早就说过”“悔不当初”“谁让你非要”“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这些车轱辘话来伤害彼此，她知道这样不能解决问题。在听到别人这样说徐米常常很烦躁但没有办法，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她自己也得极力克制才能不脱口而出。
　　“妈，我得给你们说件事。”徐米这段时间很少在家基本上回家只是为了拿几件衣服。
　　“啥事啊，你要出去住就出去吧，别忘了回家看看就行。”常开心已经做好准备。
　　“不是，就，我不是在和李淖和谈恋爱吗？”“我们不早知道了，难道你现在要结婚？”看，谁说男人迟钝的，徐米的爸爸比常开心还要敏锐地察觉出异常。
　　“不是，但你们觉得李淖和这人怎么样？”徐米踌躇道，不由地扣起指甲盖。
　　“你人都没带回来过，我们怎么知道他人咋样。徐米我告诉你要是你真像你爸说的那样想结婚的话，你不要搞闪婚那套，你最好提前两个月就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常开心语气不由得变得严厉。
　　“哎，没准的事你不要对囡这么凶。不过徐米，你妈说的有道理你才谈几个月不要想太前面去。”徐米她爸又开始唱白脸。
　　“我哪凶了？！不就是说话大声点。徐米你到底要说什么讲讲清楚。”常开心的声音忽大忽小，声调忽高忽低。
　　“前段时间，李淖和体检查出无精症，就是他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有小孩。”徐米边说边组织语言“我这段时间陪他查过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常开心和她丈夫也说不出话来，要劝孩子分手吗？她们当然希望孩子离开，但是现在也没真到谈婚论嫁那份上。
　　“你赶紧回家，把那些东西都拿回来。”徐米的爸爸当机立断到。
　　“等等，李淖和怎么说。他有没有说分手。”常开心阻止丈夫的冲动。
　　“他还能怎么说！肯定巴不得和徐米结婚，绑死了。徐米你要是现在不走，以后要走就难了。”男人是懂男人怎么想的，当初徐米没恋爱前说的不恋爱不结婚，徐米的爸爸也比常开心好接受。因为他听见徐米说她不想做家务不想去陌生的环境不想受陌生人的气，他自己享受着妻子的辛劳也会在心里嫌弃妻子的啰嗦，却不想自己唯一的孩子受这样的苦，因为他知道如此这般付出连基本的感激都不能得到。
　　“大米，你爸爸是对的。妈不是你，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处的。但是你要是继续处下去以后就难分了。”常开心的声音平缓又有了那股令人安定的魔力。
　　“李淖和说看我怎么想就怎么办。”徐米不敢抬头，视线对准脚尖。
　　“那你到底怎么想呢？要和我们讲的。”常开心又到，她的丈夫只是坐在在一旁板着脸，他也知道徐米更亲近自己的母亲。
　　“我不知道…”徐米的脚尖不断摩擦着地板，“你知道的，妈妈知道你的，和我们讲一讲好吗？”常开心没有放任徐米。
　　“我有点不想分开。”徐米还是说出口，没有她自己先前想象的干脆。
　　“为什么？是不是李淖和对你很好。”常开心的手摩挲在徐米的背上。
　　“他是蛮好的，很爱干净每天都会打扫卫生，脾气也好，不小气也不是那种会摆阔的。”徐米顺着常开心的话说下去。
　　这不仅满足徐米的择偶标准也满足常开心一直以来的择婿标准。家离得又近，李明丽也是个好相处的。她们都知道这样的性格或许以后徐米都再难遇到了。
　　“如果你看好了，再处处也不是不行。趁你爸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力气，你去撞南墙也没事。大米你必须记得的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和你妈说，咱不怕的。”这不意外，在她们一家三口中徐米的父亲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个。
　　“唉，囡。你要和李淖和讲清楚，你们不是一定要结婚的。既然他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一定得多谈一段时间再做决定。记住你爸的话，不要冲动。做什么决定，先和我们讲再去做。”常开心还能怎么办呢，强硬地分是分不开的，只会让徐米的心里留道疤。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了，希望李淖和不会因此性情大变，就算能够离开，也改变不了徐米受伤的事实。
　　“有什么不对劲你自己要小心，你知不知道李淖和他爸就会打女人。”徐米的父亲粗声粗气地交代到。
　　“都这时候了，你还吓她干嘛，大米早就知道的。再说都说儿子肖妈，李明丽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常开心用手拭去徐米的泪水。
　　徐米已经二十五岁，她们还是忍不住将徐米当做小孩子来对待。
　　“我，我打算搬去那边，这样他什么脾气也能早点看清楚，而且上班也方便。”徐米抽噎着说，她还没离开就开始怀念父母给予的温暖。
　　“今晚好好睡，明天妈陪你一起整理，别忘了回家看就行了，啊。”或许徐米能有一个好觉，但对于她们夫妻来说今晚注定是个难眠夜，唉，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