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暴露 ...
-
“咚咚”
“你好吗——司夫人?”
“司夫人~”
“……”
“你是异类吧”
……
那天我正在看书,一位名不经传的心理学家编写的个人传记。
内容既虚浮又做作,千篇一律的全是废话,但唯有一句,让我不自觉的久久注视着那里。
他在文中似乎是感慨的写了一段与内容不相干的话,“人究竟能复杂到哪一步呢?有人可以爱上折磨自己的仇人,也可以憎恨关切自己的伴侣。但也有一种人,他即爱仇人也恨伴侣,令人惊悚的,仇人和伴侣,也可以是同一个”
就像是一堆哗众取宠的花哨瓷器中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但它比任何所谓的艺术品都要尖锐,结实。
这位作家,他的过去或者现在的经历一定十分有趣。
我正百无聊赖的猜测着,或许是一位被仇人欺骗,误以为对方是自己爱人的愚蠢的可怜虫。
我本想把那本书放回原位,但下一秒,一道敲击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这间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了,那么,或许是看到封死的窗户而好奇的路人,或是大着胆子试图恶作剧的孩童吧。
总之,与我无关。
我没有理会,但下一秒,有道嘶哑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
“司夫人?”
来自陌生人的呼唤,让我突然有一点恐惧。
自察觉自己是异类以后,我还没有独自一人面对其他人。
于是我放轻了动作,屏住呼吸,装作里面没有人的样子。
但外面那个不认识的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她仿佛笃定我在家,用难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我。
“司夫人…司夫人…司夫人啊”
每叫一次,我便不安一分。
这场景,仿佛是杀人犯轻柔的喊着躲起来的猎物,有着缓慢被杀死的毛骨悚然之感。
内心恐惧的情绪越加强烈,我手脚发软的蹭到玄关处,拿起座机电话,颤抖着想要给森海打电话。
森海…森海……
但我还没有拨过去,那道声音便失去耐心似的突然变了语气,用带着戏谑的阴冷嗓音几乎威胁着说道——
“啊啊,你是异类吧夫人”
“……”
我抬头悚然的看向窗户,瞳孔惊恐的发颤,那道声音宛如一把利刀插进我的大脑,让我几乎昏厥。
这个人知道了我的身份!
如果她报告给监察院,自己将会在无数监视中靠喝着稀薄的血液苟延残喘,过的生不如死。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未来,我就几乎站不稳了,手扶在玄关的鞋柜上。透过挂在衣架上大衣金属扣子的反光,我看到了一张苍白到难看的脸。
像个死到临头的苍蝇一样。
汗水渐渐溢出来,脖子上粘腻的粘了几根发丝,我低着头无措的咬着嘴唇,想着——
要不让森海解决掉她吧。
他一定能悄无声息的,干净利落的,然后我再吃掉……
那就完美了。
我正想的出神,而那个可怕的声音还浑然不觉,她甚至颇有兴致的跟我分析“你看啊夫人,你的窗户都用铁板封死,不漏出一丝阳光,还有除了那一次,你足足一个月没有出门了。最重要的是,你家先生带回来的菜好像也只勉强够一个人吃的……还有,司夫人,你最近都不回我消息了”
什么?
好半天才意识到声音在说什么的我忽然感到一阵荒谬。
从刚才那段细致到毛骨悚然的话就知道,对方一定暗处执着的在监视着自己,甚至连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我不在乎这个。
我惊讶的是——
她最后说了什么?
我不回她消息?
我认识她吗?
我甚至她的样子都不知道。
那她是在撒谎吗?
——没有。
那不知道是直觉还是本能的东西明确的告诉我,她没有。
那她认识的,是变成异类之前的我?
因为我记忆残缺之后没有照常联系她,所以对方产生了怀疑?
我渐渐冷静下来。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模仿我之前的性格消除她的怀疑。
但我和她之间会聊些什么呢?
我努力回想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在三十秒内……
怎样,才是正确答案——
我深呼一口气,不停的把胆怯的心跳压下去,然后——
“闭嘴,蠢货。”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冰冷可怕的言语自然而然的就吐露了出来。
但那就是我的真实。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来评判?我也没有义务回复你的信息”
“别总来烦我”
“我有我的计划——”
我忽然一顿,某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在喉咙里出不去。
最终我讽刺道“管好你自己吧”
“……”
那边沉默下来,过了好久好久都没说话,整个房间中,仅有钟表的嘀嗒声令人烦躁的响着。
我有种怪异的,不知是紧张还是不耐烦的心情,像一根紧绷住的弦一样。
将我的大脑紧紧缠住,然后收紧。
我无法忍受的开口“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快滚——”
“不像呢…”
对方似喃喃自语的开口,语气带着做作的苦恼“司夫人,你果然变成异类了吧”
最后一个字,似乎因为过于兴奋而下意识的尾音上扬。
那幸灾乐祸的,恶劣的态度让我感到极度的恐惧与不适。
“……”我被狠狠掐住喉咙一般无法出声。
鼓起来的外壳被毫不留情的戳破,敏感的软肉暴露在空气中,我实在提不起勇气再次模仿之前的状态。
要,要求饶……
然后告诉森海。
司梦,你只能这么做了!
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慢腾腾的似乎要重新拿起电话时,耳朵又突然飘来一句话——
“不过,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司夫人,只要帮我一个忙——”
“啊啊,不用打电话了,我想,你也不想麻烦你家先生吧”
我仿佛听到指令一般下意识停止动作。
对,不能麻烦森海。
不能告诉他。
我缓慢的放下电话,用尽力压制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要我…做什么事?”
“你——噗哈哈哈”
对方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那笑声扭曲又悚然,丝毫不停歇。
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里,连毛孔都下意识竖了起来。
我既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点恼怒和恐惧。
那声音,简直像是嘲笑一般。
我等待了许久,那笑声才停下,对方带着恶意的出声“你在害怕我吗?”
我无法否认,但突然蹿上来的烦躁情绪又让我张不开嘴承认。
我只能又重复一遍“什么事”
对方顿时止住笑声,似乎有些无趣的说道“一件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讲个故事……嗯,就先分享一下你和你家先生的恋爱过程?”
我表情凝固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情绪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就这么可笑的要求?
我甚至连害怕都忘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在开玩笑吗?”
对方毫不在乎,声音波荡起伏“当然——没有”
“我可是很认真的,司夫人”
难道现在威胁人之前都要窥探一下隐私吗?
事情荒谬到我都忍不住要嗤出声开,但仅剩的理智让我顺着对方回到到“讲什么?”
“很简单”
对方似乎靠近了一点,或许是错觉,呼吸打在铁板上的声音若隐若现——有着粘腻的恶心感。
我不适的皱起眉头。
“跟我分享一下,你是怎么让你的丈夫对你那么痴迷的?”
痴迷?
这次词语对应上来的一瞬间我几乎无法理解它蕴含的意思。
森海痴迷我?
我从来不会擅自评价和琢磨自己的丈夫,他是那么的完美,无处不在的爱意更是让她几乎无法想象对方会爱上另一个人。
但是痴迷,这种只有便弱势方才会有的情绪出现在森海身上……
似乎触碰到了某个记忆点,一段画面一闪而过,我恍惚了一瞬间。
……那似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和一个男人漫步在貌似是校园小路的林荫里。
对方有着俊美的容貌和深海般的双眸,他配合着自己的步调,微侧过脸静静的凝视着她。
“怎么了?”
当时我似乎问了一句。
对方闻言弯了弯眼睛,微弱的弧度立刻将对方凌厉的线条变得温柔可亲起来。
他语义不明,想表达的东西似乎故意含糊不清,但深重的语气却让人感受到其中炙热执着的感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司小姐。”
他颤了颤指尖,似乎刚刚压制了某种过于兴奋的情绪。
“我对你相当痴迷”
我被这句话烫到似的蜷缩了一下手指,而后后知后觉的反应到,对方似乎说的也没错。
森海就是痴迷于我。
而是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对方语气古怪的问道“你刚刚是在笑吗?”
我仿佛从梦中清醒一般颤了下身体,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
触感是微凉的皮肤,但却没有丝毫弧度。
我顺着嘴角缓慢的划到了喉咙处,那里正发出细微的震动,清晰的传递到了指尖,我茫然了一瞬间。
而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我没有笑,只是在发出类似于嘲讽癫狂的闷哼声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对自己刚才古怪的反应感到了一丝恐惧。
像是午夜时分布满灰尘的镜子中擅自做出动作的自己,那种毛骨悚然,无法控制的恐惧。
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也许是变成异类的缘故,蠢笨如金鱼的大脑总让身体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我扼住喉咙,等到那令人厌恶的古怪声音停下后,才缓慢的,咬字清晰的说道“我没有主动诱惑森海,他对我,是一见钟情”
我身体有些颤抖,大脑眩晕了一瞬间,才发现自己是过于兴奋了。
有种隐秘的,畅快淋漓的膨胀之感。
我再次摸了摸嘴角,发现这次居然带了一点点弧度。
这次是真的在笑
包含了的得意,不屑,和藐视的笑。轻轻的,淡淡的,却足够明显。
可是为什么呢?
现在的我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