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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石阶列岛的仗打完没两天,塔斯岛的码头就热闹起来了。瓦列利安家的舰队泊在海湾里,桅杆林立像片木头森林,水手们正往船上搬木桶,海水混着朗姆酒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玛格娜蹲在塔斯岛的沙滩上,用贝壳在沙地里划着雷妮拉的名字,夜晚的海风裹着咸腥味往她的脖子里灌,远处传来沃米索尔低沉的龙吟,这是在提醒玛格娜该收拾东西回君临了。
      "玛格娜。”雷妮丝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玛格娜手一抖,贝壳在沙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裂痕,她立刻把贝壳往兜里塞,贝壳边缘硌得掌心有点疼。
      “你父亲的舰队虽来得迟,倒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她的黑色长发用皮绳随意束起,全然不见君临宫廷里的华贵模样,绣有瓦列利安家海马纹的斗篷在风中翻飞,像极了她年轻时驾驭梅丽亚斯翱翔的模样。
      玛格娜转身行礼,却见这位曾离铁王座仅一步之遥的“海蛇之妻”眼底藏着少见的郑重,伸手帮玛格娜拂开额前乱发,指尖碰到她眉角的淡淡的擦伤,“不过韦赛里斯此刻怕是气得要掀了红堡的穹顶,尤其是你偷跑出来支援戴蒙,奥托·海塔尔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多留个心眼。”
      玛格娜拍掉手上的沙子站起来,战甲上还沾着没洗净的血渍。石阶列岛的战斗太过惨烈,沃米索尔喷出的龙焰都把海水烧成了沸腾的汤锅。"多谢姑姑劝服拜拉席恩家。"玛格娜真心实意地说,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要是没有风暴地还有凯岩城的舰队,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玛格娜的目光落在雷妮丝胸前的瓦列利安族徽上,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场胜利来得太不容易,无数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包括她自己,也在这场战役中彻底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我不是来听你道谢的。”雷妮丝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指腹碾过她唇畔未擦净的海盐。老妇人的紫眼睛里翻涌着玛格娜读不懂的漩涡,像深海里突然涌起的暗流:“铁王座冰冷,可有人就算被剑尖扎穿骨髓,也要爬上去坐一坐。玛格娜,你呢?”
      玛格娜一愣,她并没有躲开,任由雷妮丝的指尖捏得她下巴发疼,随即笑出声,海风卷起她的银白发,混着发丝里还没洗净的血痂。“比起那把扎屁股的破椅子,我还是更喜欢母亲房里的藤椅,那把椅子在母亲过世后就摆在神木林附近的小庭院里被父亲缅怀,周围种满了玫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而铁王座太冰冷,也太血腥,我不想要。”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对那把由征服者伊耿熔铸万剑而成的权力象征,毫无兴趣,铁王座冷冰冰的,哪有艾玛王后抱着她讲故事时,藤椅发出的吱呀声让人安心,那时阳光透过琉璃窗在椅垫上织出金红交织的网,她总蜷在椅边听母亲讲娜梅莉亚女王的故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握着染血的长剑站在权力漩涡中央。
      玛格娜知道雷妮丝在寻找蛛丝马迹,任何一丝野心的裂缝,就像奥托·海塔尔看她时永远眯起的眼睛,她故意挑眉,眼角余光瞥见雷妮丝紧绷的肩膀松下来,“再说了,姑姑,我这点斤两,护着雷妮拉不被暗处的刀子捅死就够了。”
      雷妮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心思看穿,过了许久她松开手,眼角细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释然,她当然知道玛格娜说的是实话,这个从小心无旁骛学剑术、愿意屈尊降贵跟着潮头岛渔民学唱民谣的姑娘,连危险来临时都会先把平民孩子护在身后,她就像块淬了火的铁,软的地方只留给雷妮拉和她家潮头岛的两个小家伙,哪里像个会觊觎铁王座的主?
      雷妮丝见过太多盯着铁王座发亮的眼睛,就连她都不可避免,除了维耿.坦格利安外,这是第二次她在坦格利安血脉里看见这样的漠然。
      而雷妮丝的笑容让玛格娜想起潮头岛的礁石,被海水冲刷千年依然棱角分明,最后雷妮丝只是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的更清醒,但愿你能一直记得今天的话,权力就像龙焰,能取暖也能焚城,别让它烧瞎了你的眼睛,玛格娜。”
      雷妮丝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披风在礁石上扫出细碎的声响:“科利斯想让雷妮拉嫁给兰尼诺。”她的声音轻得像海风,飘忽不定,“他说两大血脉交缠的锁链能勒紧维斯特洛的咽喉,铁王座上该有瓦列利安的海马纹章。”
      玛格娜指尖微微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她想起昨夜篝火旁,兰尼诺醉眼朦胧地把烤得焦黑的鳕鱼硬塞进她嘴里,指着漫天璀璨的星河,孩子气地嚷嚷:“过些日子,我要带乔佛里去旧镇学城!听说那里的星象仪能转出让人头晕目眩的螺旋光!比这破岛有意思多了!” 当时兰尼诺的耳尖通红,比跳跃的篝火还要灼热,提到恋人时,那双总是带着忧郁诗意的紫眸里,闪烁着偷喝了整罐夏日甜酒般的纯粹快乐。
      那个连握剑都像在拨动竖琴琴弦的少年,他向往的是星辰大海和爱人的眼眸,又怎么甘心被推上冰冷的政治联姻祭台,与雷妮拉一起成为权力锁链上挣扎的囚徒?
      “可兰尼诺,”玛格娜蹲下身,捡起一枚被海浪冲刷得光滑完整的星螺,壳面上天然的螺旋纹路让她想起雷妮拉小时候耐心为她编发时,手指缠绕发丝的轻柔,“他更喜欢盯着乔佛里眼睛里的光,远胜过盯着铁王座上那些熔铸了无数鲜血与背叛的冰冷宝剑。”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雷妮丝耳中,“您知道的,他是那样一个人,连海烟的龙鳞都要亲手擦拭得闪闪发亮,生怕弄疼了伙伴。这样连自己的龙都要精心呵护的人,又怎么舍得让玫瑰的尖刺,扎破爱人的手指,哪怕是为了王冠?”
      雷妮丝的睫毛动了动,这个看着孩子们长大的女人,怎会看不出儿子总在月夜里溜进乔佛里的舱室,斗篷上沾满的不是海水,而是情人的吻痕?
      她望向不远处,科利斯正兴致勃勃地指着海平线,向女儿兰娜尔描绘着与布拉佛斯海王家族联姻的宏伟蓝图。她想起科利斯在旗舰甲板上,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她说的话:“雷妮拉的血统能让铁王座真正流淌瓦列利安的血脉!而玛格娜,她的剑,将为这高贵的血脉劈开所有荆棘!” 科利斯的眼中只有冰冷的利益和家族荣耀,却看不到两颗年轻的心在权力重压下可能碎裂的模样。
      雷妮丝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笑声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怅惘与疲惫:“雷妮拉是铁王座的继承人,而兰尼诺是潮头岛的未来,这似乎是命运写好的剧本……但我宁愿他娶的是你,玛格娜。” 她终于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玛格娜,“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那点心思,他的挣扎,你都懂。如果对象是你,就算他心里装着别人,至少……你也会护着他,理解他,甚至……也能护着雷妮拉,不让这场婚姻变成彻底的悲剧。”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被海浪声吞没,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可惜啊……命运从不遂人愿。我想给兰尼诺找一个能守住他秘密、包容他真心的妻子,可科利斯眼里,只有长子继承权和那金光闪闪的铁王座,真心……在他天平的这一端,轻如鸿毛。”
      玛格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终于完全明白了雷妮丝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对她野心的试探,更是一位母亲在绝望边缘,向她发出的、无声的哀求。雷妮丝望向儿子时,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祈求与温柔,玛格娜感同身受。
      但她更清楚,在科利斯·瓦列利安那磐石般的意志面前,在铁王座继承权这巨大的诱惑之下,兰尼诺个人的幸福与真心,轻如尘埃。科利斯要的,是雷妮拉的子宫能为瓦列利安家族诞下拥有铁王座继承权的后代。
      雷妮丝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可能断裂的弓弦。她最后望了一眼远处正在收拢风帆的舰队,决然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正对兰娜尔高谈阔论的科利斯伯爵。“该说再见了,玛格娜。我要带孩子们回潮头岛了。科利斯的舰队拂晓就启航,我们的龙也不能在塔斯岛久留。”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营地另一侧,“还有,戴蒙已经等你等得不耐烦了。”
      玛格娜目送着雷妮丝挺直却难掩疲惫的背影融入忙碌的舰队人群中,心头沉甸甸的。这时,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像只笨拙的水鸭子般朝她跑来——是兰尼诺!他银色的短发还在滴水,后面跟着同样浑身湿透、手里还滑稽地攥着半块烤糊鳕鱼的乔佛里·隆莫斯。果然,兰尼诺像只见到主人的金毛猎犬,带着一身咸湿的海风和沙粒,直直地扑向玛格娜,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力道大得差点勒断她的肋骨。
      “听着,玛格娜,”兰尼诺在她耳边飞快地低语,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蜜酒香,“回君临后,好好跟你父亲说话,别再惹他生气了。你这次偷跑出来,他肯定吓得不轻。” 他的目光瞥见玛格娜袖口上早已干涸凝固的暗褐色血迹,声音陡然放柔,带着真切的关心,“还有,赶紧把这身战甲换了。敌人的血渗进甲片缝隙里,久了会有味道,对伤口也不好。”
      玛格娜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袖口,那是她的剑锋劈开一个悍不畏死的密尔雇佣兵咽喉时溅上的。此刻,这暗褐色的血痂像一块丑陋的勋章,烙印在她的战甲上。她抬眼,正好对上不远处乔佛里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敌意的眼神。玛格娜促狭地凑到兰尼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该担心的是你吧?看看你家那位骑士大人的眼神,都快把我烤成焦炭了。再抱下去,我怕他真要拔剑把我千刀万剐了。”
      兰尼诺闻言,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乔佛里正黑着脸,把那半块可怜的烤糊鳕鱼狠狠摔在礁石上。兰尼诺赶紧跑过去哄他那炸了毛的恋人,脚下打滑,差点一头栽进浅滩的海水里。
      乔佛里的脸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咬着牙低吼:“你再抱着她不松手试试?沃米索尔该以为你要把它的骑手偷走,回头对着你的海烟喷火了可别怪我!”话虽凶狠,他的手却不自觉地伸过去,替兰尼诺整理歪掉的衣领和领扣。兰尼诺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好声好气地解释:“哎呀,我的好乔佛里,别生气嘛!我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真的!”
      玛格娜看着这对在沙滩上拌嘴打闹的恋人,连日来的沉重心情被这鲜活的一幕冲淡了些许,忍不住轻笑出声。兰尼诺总抱怨乔佛里的醋劲能掀翻潮头岛最大的码头,此刻少年骑士正用匕首鞘不轻不重地敲着兰尼诺的脑袋,而后者则夸张地抱着头躲到礁石后面佯装求饶,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短暂而珍贵的银色。
      “玛格娜!”兰娜尔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亚麻布袋跑过来,她精心编织的发辫里还卡着几枚小巧的贝壳发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雷妮拉每天都在神木林祈祷,求七神别让你被弩箭射穿喉咙。”她突然用力抱住玛格娜,差点把她撞得往后退,“答应我,别变成奥托那样的人,别让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蒙了眼。等事儿了了,咱们骑龙去烟海,找真正的自由,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
      玛格娜听见兰娜尔声音有点发颤,她伸手握住兰娜尔的手掌,两人的掌心在星光下紧紧相贴,像两道交缠的命运之绳,就像她们六岁时,在龙穴里握住彼此的手,共同面对艾玛王后与弟弟贝尔隆火化时,掌心渗出的细汗。
      “我答应你,兰娜尔。”玛格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她看着好友明亮的紫眸,忽然促狭地一笑,指尖轻轻弹了弹兰娜尔挺翘的鼻尖,“但你也要答应我,别让布拉佛斯那些繁复的婚约和规矩,磨平了你的爪牙!别忘了,瓦格哈尔可是只认你为主的!它可不会让自己的骑手,变成布拉佛斯宫廷里只会对着绣架发呆的贵妇人,对吧,我勇敢的‘海蛇公主’?”
      兰娜尔被她说得又羞又恼,笑着捶了下玛格娜的肩膀。忽然,她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玛格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戴蒙·坦格利安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礁石阶顶端。黑红相间的披风裹着他修长精悍的身躯,他双手抱胸,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暗黑姐妹”的剑柄。他的目光慵懒地扫过海滩上的众人,最后落在兰娜尔身上,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顿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而戏谑的笑意。
      玛格娜敏锐地察觉到兰娜尔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这个总是宣称“龙比男人可靠一百倍”的姑娘,此刻耳尖竟泛起一抹可疑的、淡淡的红晕。玛格娜心中了然,想起最近兰娜尔每次见到戴蒙,要么是脸红心跳地避开视线,要么就是故意找茬呛声,那种少女怀春的别扭心思,根本藏不住。但她什么也没说。兰娜尔与布拉佛斯海王三儿子的婚约是铁板钉钉的政治筹码,这份刚刚萌芽、注定无果的情愫,只能像深海的珍珠,永远埋藏在心底。
      兰娜尔赶紧松开手,耳尖发红,迅速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地翻着手中的亚麻布袋:“喏,给你装了点塔斯岛的星螺,还有狭海的细沙……里面还有些钱币,是给跳蚤窝那些可怜孩子的,给他们买点糖果甜甜嘴……”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掏出一个精心编织的手绳。深蓝色的底色上缠绕着银色的丝线,上面还镶嵌着三枚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分别染着瓦格哈尔的墨绿、海烟的银灰,还有沃米索尔的青铜色泽。
      “等我们都老了,头发白了,骑不动龙了,就把这个手绳拿出来,”兰娜尔的声音带着憧憬,“告诉我们的后人,我们年轻的时候,骑龙飞过的海有多蓝,天空有多广阔……”她飞快地把手绳塞进玛格娜手里,压低声音叮嘱:“千万别让兰尼诺看见!他那家伙,看见漂亮东西肯定要抢!”
      离别总是来得比清晨的海雾还要迅疾。当第一缕耀眼的阳光爬上梅丽亚斯巨大的脊背时,兰尼诺已经骑着海烟在半空中盘旋。银灰色的巨龙发出欢快的嘶鸣,龙翼划破云层,带起的气流卷动着下方舰队的风帆。玛格娜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兰尼诺在海烟背上,对着下方甲板上正努力固定行囊的乔佛里笑骂:“乔佛里!轻点!那是我的星象图!不是捆鱼的绳子!你手劲比拧龙脖子还大!”
      雷妮丝最后走过来,给了玛格娜一个短暂却有力的拥抱。“照顾好自己,孩子。”她在玛格娜耳边留下这句轻语,带着海风的咸味和一位长辈深藏的关切。然后她利落地转身,走向她的巨龙梅丽亚斯。当她翻身上龙时,华丽的裙摆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那背影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疲惫与重担。
      玛格娜目送着三条巨龙载着她生命中重要的朋友和家人腾空而起,瓦格哈尔巨大的墨绿色身影掠过海面,遮天蔽日,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海风送来兰娜尔清亮悠扬的歌声,那是她们在潮头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里,一起跟着水手们学会的古老民谣。歌声越来越远,直到三条巨龙的身影在碧蓝的天幕上缩成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玛格娜才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她的指甲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科利斯的舰队要走三天,我们骑龙半个时辰就能到君临。”戴蒙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带着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侃:“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我的小怪物,这么快就想念你的兰娜尔了?”
      他打量着玛格娜怅然的神情,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要不是知道你这颗心全拴在保护雷妮拉身上,我都快以为你爱上她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兰娜尔早已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再过一两年,她就要远嫁布拉佛斯,成为尊贵的海王儿媳了。到时候,你们见面的日子,怕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他忽然轻笑出声,带着点自得的意味,“不过嘛……她看我的眼神,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沃米索尔看见烤得焦香四溢的山羊一样,垂涎欲滴。”
      “戴蒙叔叔,再管不住你的嘴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龙,让你永远闭嘴!”玛格娜被他轻佻的言辞激怒,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她知道戴蒙在调侃什么,但她懒得戳破,毕竟在戴蒙眼里,所有适龄的贵族少女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随时可以用来交换权力。
      玛格娜转头看向戴蒙,看见他晃着一封盖着龙火漆印的信笺,火漆上的三头龙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父亲的信?”她挑眉,大拇指摩挲着剑柄,“信里说了什么?是要嘉奖我,还是要把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叛逆女儿直接关进修女院去忏悔?”
      戴蒙突然凑近,带着海风气息的银发拂过玛格娜的脸颊,带来一阵微痒。“他怎么会舍得把你关进修女院?”他压低声音,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充满算计的暗流,“信里说,要为我们举办盛大的凯旋仪式,庆祝石阶列岛的辉煌胜利!” 他的目光扫过玛格娜染血的战甲,嘴角勾起一抹促狭,“不过,我亲爱的小怪物,你最好把这身沾血的皮甲洗刷干净。要是让韦赛里斯看到你这副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模样,我怕他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要当场哭晕在那把铁椅子上了。”
      玛格娜翻了个白眼,转身一脚踢开脚边碍事的碎贝壳:“比起担心我的战甲,他更应该担心你这个麻烦弟弟回去以后,又会给他捅出什么天大的娄子!他可不想每天听奥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控诉你这个‘梅葛二世’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梅葛二世?”戴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骤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那笑声混着海浪拍岸的轰鸣,惊得滩涂里几只夜鸟扑棱棱飞起。他看着玛格娜走向沃米索尔的背影,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在晨风中肆意翻飞,那挺直的脊背和利落的步伐,让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伊蒙王子骑马穿过红堡庭院的模样。
      只是玛格娜比他记忆中那位温润如玉的伯父多了份凌厉的锋芒,更像他自己。然而,在她那双一绿一紫的异瞳深处,戴蒙却找不到自己眼中那焚烧一切的、近乎毁灭的疯狂烈火。她的火焰,似乎只为守护而燃烧。
      玛格娜和戴蒙提前离开舰队,各自骑着龙飞向君临,玛格娜特意没有更换那身染血的战甲。这一身征战归来的戎装,既是对父亲可能心软的示弱姿态,更是对君临城里所有潜在敌人无声的威慑。沃米索尔巨大的青铜色龙爪下,牢牢抓着一面被龙焰烧得焦黑破烂的三城同盟会旗帜,破布条在高速飞行中噼啪作响,抽打着巨龙的翼膜。这面破旗,与其说是战利品,不如说是为了让雷妮拉在君临的站台上,能一眼辨认出她归来的方向。
      戴蒙的科拉克休突然发出一声挑衅般的嘶吼,猛地加速,猩红色的巨大身躯在碧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玛格娜冷笑一声,轻拍沃米索尔的脖颈:“追上去!”青铜巨龙立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追不舍。玛格娜望着前方戴蒙那在风中飞扬的银金色长发和挺拔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叔叔,就像她命中注定的灾星,总是带着她一头扎进风暴的最中心,却从不问她是否愿意,更不在乎她会被风暴撕扯成什么模样。
      君临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当君临城高耸的城墙和密集的屋顶出现在视野中时,玛格娜锐利的目光已经锁定了红堡站台上的人群。雷妮拉身着华贵的黑红相间丝绒长裙,银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她身边的阿莉森王后则穿着深绿色的长裙,颈间那串金玫瑰项链闪烁着冰冷的光,与她脸上温婉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首相奥托·海塔尔站在稍后位置,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盯着天空。而她的父亲韦赛里斯国王,正扶在站台的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残缺了无名指和小指的左手,此刻正死死地攥着冰冷的石栏,指节用力到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紧张。
      “要来点乐子吗,我的小怪物?”戴蒙驾驭着科拉克休放缓速度,与沃米索尔并肩飞行,红鳞在阳光下反射着灼热的光,仿佛烧红的烙铁。他脸上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又极具煽动性的笑容,“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坦格利安驾驭巨龙翱翔于天际之时,便是凡人眼中神明降临尘世之刻!”
      玛格娜没吱声,什么七神,什么新旧诸神,在她眼里都是狗屁!自从母亲艾玛王后为了生下那个夭折的弟弟,在血泊和剧痛中无助地死去,冰冷的产房和浓重的血腥味彻底浇灭了她对诸神的最后一丝信仰。她不再相信任何神明!她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相信身下伙伴沃米索尔的力量!只信由力量铸就的真实。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却越来越清晰的欢呼声从下方传来。玛格娜低头望去,只见跳蚤窝那些低矮杂乱的屋顶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平民。他们挥舞着手臂,简陋的衣物在风中飘动。她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曾举着破木板当盾牌,追着她喊“龙骑士大人”的孩子们;那些在慈幼院门口,总是偷偷往她口袋里塞温热烤面包的嬷嬷们……此刻,这些最平凡、最卑微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纯粹的喜悦和崇拜,让她心中一动。比起高高在上、冰冷莫测的七神,这些挤在屋檐下为她欢呼的灵魂,更像真实存在的、带着烟火气的神明。
      然而,看着戴蒙那副睥睨众生、不可一世的模样,玛格娜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冒了出来。她迎着戴蒙惊讶的目光,嘴角咧开一个狡黠又充满挑衅的笑容:“光是飞有什么意思?让我们的龙在黑水河上跳支舞如何?”她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看谁的龙喷出的火焰更凶猛,更持久!”
      趁戴蒙被她这大胆提议惊得微微失神的瞬间,玛格娜猛地一拍沃米索尔的脖颈,握紧缰绳,清喝一声:“升空!”青铜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瞬间垂直向上疾冲!强大的气流几乎将旁边的科拉克休掀了个趔趄,云层被狂暴地撕成碎片!
      “哈哈哈!好你个小怪物!想比?那就比比看!”戴蒙的狂笑声立刻追了上来,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两条象征着毁灭与力量的巨龙同时调转方向,朝着宽阔的黑水河面俯冲而下!科拉克休猩红的鳞片与沃米索尔青铜色的鳞甲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如同两团燃烧着从天而降的熔岩!巨大的龙翼拍击着河面,激起数丈高的白色巨浪!当它们在河面上空以一个精妙的角度盘旋交汇时,玛格娜和戴蒙几乎同时发出了指令:
      “Dracarys!”
      “Dracarys!”
      轰!轰!
      两道粗壮无比、颜色各异的龙焰如同两条愤怒的火龙,从巨龙的喉咙中喷涌而出!科拉克休的烈焰是狂暴的猩红,沃米索尔的龙焰则是灼目的青铜金!两道毁灭性的火柱在半空中猛烈地撞击、纠缠、融合!炽热的气浪翻滚扩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无数道惊骇又狂热的目光注视下,那交织的火焰竟诡异地凝聚、塑形,最终在君临城的上空,燃烧成一个巨大无比、威严赫赫的坦格利安家族三头龙徽记!红与金的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将整座君临城都映照在一片神圣又恐怖的光辉之中!
      “坦格利安万岁!”
      “龙骑士万岁!”
      “狭海之王!石阶列岛的英雄!”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君临城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声音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声浪,震得红堡古老的石墙都在嗡嗡作响!平民们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然而,站台上,雷妮拉脸上原本灿烂喜悦的笑容,却在看到戴蒙与玛格娜那近乎心意相通、配合无间的“共舞”时,瞬间僵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心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从小就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仰慕着这位狂放不羁、充满魅力的叔叔戴蒙。此刻,看到他和玛格娜在天空中,在万众瞩目下,如此默契,如此耀眼,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融入……这让她心里第一次对妹妹玛格娜,生出了强烈的嫉妒。即使她知道玛格娜对戴蒙只有厌恶和防备,即使知道他们针锋相对,她也不喜欢!不喜欢这种仿佛只有他们才懂彼此、才配并肩的感觉!
      站在雷妮拉身旁的阿莉森王后,敏锐地捕捉到了雷妮拉神色的变化和韦赛里斯紧锁的眉头。她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和一丝暧昧的引导,清晰地传入韦赛里斯和雷妮拉的耳中:“天啊,陛下,您看!戴蒙亲王和玛格娜公主真是……默契十足呢!这龙焰交织得如此完美,简直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若不是戴蒙亲王早已成婚,他们俩看起来……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阿莉森说完,带着一丝得意望向韦赛里斯,却发现国王的眉头皱得死紧,那只残缺的手掌正死死抠着冰冷的石栏,缺了两根手指的掌心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阿莉森身边的伊耿和海伦娜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看到天空中那震撼的龙焰表演,兴奋得小脸通红,跳着脚欢呼:“玛格娜姐姐是英雄!大英雄!”
      只有三岁的伊蒙德,听到阿莉森那句“天造地设”的话,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地盯着天空中那个驾驭着青铜巨龙的银色身影,又看了看站台上神色各异的众人,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年龄的占有欲和恐慌攫住了他。他忽然尖声大叫起来,声音刺耳:“玛格娜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她才不会离开我!她是我的!” 这突如其来的童言童语让大人们一愣,随即只当是孩子的胡闹,并未放在心上。
      只有雷妮拉,猛地转头看向伊蒙德。她看到这孩子死死盯着玛格娜降落方向的眼神,那里面燃烧的执着和阴郁,让她心头一凛。更让她心惊的是,伊蒙德此刻皱眉抿唇的神态,竟与玛格娜思考或是不悦时的模样有几分神似!她忽然意识到,伊蒙德的话,绝不仅仅是孩童的戏言。他是认真的,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
      首相奥托·海塔尔也适时地添了一把火,他上前一步,对着脸色阴沉的韦赛里斯躬身道:“陛下,玛格娜公主此番作为,虽立下战功,却也太过肆意妄为!身为王室公主,又是未嫁之身,与戴蒙亲王如此……张扬地同乘龙舞于天际,实在有损王家声誉!长此以往,恐步上塞妮拉公主的后尘,放浪形骸,令家族蒙羞!我认为,公主殿下需要严加管束,学习宫廷礼仪规范!”
      雷妮拉一听奥托竟拿玛格娜与那位臭名昭著的塞妮拉姑婆相提并论,心中虽对玛格娜与戴蒙的互动感到不快,但护短的本能立刻占了上风。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挺直脊背,声音带着维护:“奥托首相言重了!玛格娜是为了庆祝胜利,震慑宵小!她绝不会变成塞妮拉姑婆那样的人!我相信她!” 然而,话虽如此,阿莉森那句“天造地设”和奥托的“放浪形骸”,却像毒藤的种子,悄然在她心底那片名为“猜忌”的土壤里扎下了根——玛格娜,是否在不知不觉中,被权力和力量诱惑,想要成为下一个奥托,甚至……更多?
      韦赛里斯看着女儿和弟弟驾驭着巨龙缓缓降落在雷妮丝丘陵的龙穴方向,石阶列岛大获全胜的消息让他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他当然高兴,这胜利震慑了多恩,重创了三城同盟会,维护了王国的威严。看到戴蒙和玛格娜都平安归来,他心底深处那份担忧也化作了欣慰。
      然而,阿莉森和奥托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玛格娜和戴蒙在天空中那令人心悸的默契配合,以及戴蒙一贯的离经叛道,让他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他担心戴蒙会把自己那些危险的思想灌输给玛格娜,担心这个光芒日益耀眼的女儿,会变得像戴蒙一样难以掌控。
      巨龙降落在雷妮丝丘陵的龙穴时,玛格娜看见克里斯顿·科尔爵士站在入口处,白袍上的御林铁卫纹章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科尔的目光掠过她染血的战甲,落在她与戴蒙交叠的身影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下颌绷得死紧,像在压抑着脱口而出的话。刚才他恪守着职责,没有移动分毫,但目光始终追随着玛格娜降落的方向。看到玛格娜与戴蒙并肩飞行,他心中同样担忧,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玛格娜对戴蒙那份根深蒂固的反感和戒备。只要这份厌恶还在,玛格娜就不会真正被戴蒙蛊惑。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玛格娜和戴蒙将巨龙交给龙穴的龙卫照料后,各自骑上马,在身穿金袍的卫队簇拥下,策马返回红堡。通往红堡的道路两旁,早已被闻讯而来的君临平民挤得水泄不通。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一波波袭来!
      “戴蒙亲王!石阶列岛之王!”
      “玛格娜公主!龙骑士!我们的英雄!”
      “看啊!是玛格娜大人!跳蚤窝的龙骑士回来了!”这是那些熟悉她的贫民窟孩子们激动的声音。
      “愿七神保佑你,好心的公主!”慈幼院的老嬷嬷们抹着眼泪在人群中呼喊。
      玛格娜骑在马上,感受着这份扑面而来的、滚烫的、纯粹的崇拜与喜悦。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一双双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眼睛,震天的欢呼几乎要将她淹没。这份属于胜利者的荣光,这份被无数人真心拥戴的感觉,让她胸腔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澎湃的热流。这不同于红堡里冰冷的礼仪和算计,这是最真实、最炽热的生命力量!
      戴蒙显然也沉浸在这份狂热的氛围中,他享受着人群的膜拜,英俊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策马靠近玛格娜,声音在欢呼的浪潮中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感受到了吗,小怪物?这就是胜利真正的滋味!当你站在高处,被所有人当作英雄仰望时,谁还会记得什么‘梅葛转世’的鬼话?谁还会在乎你是个女人?他们只会匍匐在你脚下,高呼你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诱惑,“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权力的滋味,比这欢呼更甜美百倍!它会让你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一切!”
      玛格娜没接话,她知道戴蒙对铁王座的渴望从未熄灭。他的话像诱人的毒果,可戴蒙永远不懂,她要守护的从来不是铁王座,她从未想过要舔食那蜜糖,却早已被卷入权力的漩涡,如同龙焰点燃的战船,一旦启航,便再难回头。
      当他们终于抵达红堡那巍峨的城门前,玛格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高高台阶上的雷妮拉。银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提着裙摆,似乎想如往常般飞奔下来迎接。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目光瞥见了戴蒙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玛格娜拂去肩甲上沾着的一点沙尘。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雷妮拉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依旧美丽,却像是精心描绘的面具,瞬间蒙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疏离感,仿佛隔着一层冰冷透明的玻璃。
      “欢迎回家,我们狭海的英雄们。”雷妮拉优雅地走下台阶,声音刻意放得温柔婉转,却失去了往日的亲昵与温度。她没有像过去那样给玛格娜一个结实的拥抱,而是保持着得体的距离,目光扫过玛格娜染血的战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父亲在王座厅等着你们呢。还有玛格娜,”她的目光落在战甲的血渍上,“你这身战甲……该换换了。上面的血渍,怕是会弄脏红堡里昂贵的地毯。” 话语里的疏远和一丝责备,像细小的冰针,刺进玛格娜的心。
      玛格娜望着姐姐转身时扬起的华丽裙摆,那抹鲜艳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耳边蓦然响起在塔斯岛时雷妮丝那句沉重的告诫:“权力就像龙焰,能给你温暖,也能焚毁整座城池。别让它烧瞎了你的眼睛,玛格娜。”
      她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布满了握剑磨出的薄茧和几道新增的细小伤痕。那些在石阶列岛战场上为守护而流过的血,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无形的针,正从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刺出来,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戴蒙站在她身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带着洞察一切的嘲弄:“看见了吗?雷妮拉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偷了她心爱玩具的小狼崽,充满戒备和不甘。”
      玛格娜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盯向戴蒙的肩膀——那里有一道新添的、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周围的皮肤被火焰燎得焦黑,像一朵在血肉上扭曲绽放的、丑陋的花。那是被三城同盟会一个悍不畏死的战士用战斧砍伤的。
      “她只是不喜欢别人分走原本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罢了。”玛格娜冷冷地回敬,故意伸手,狠狠地一把扯下戴蒙肩上那沾满血污和灰尘的绷带!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中,藏着她一句未曾出口的冰冷话语:就像你,戴蒙·坦格利安,永远无法忍受你哥哥的王座上坐着别人,而不是你!
      当他们终于踏入宏伟却气氛凝重的王座厅,外面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被厚重的石墙隔绝,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玛格娜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站在铁王座台阶下的雷妮拉,本以为会看到姐姐赞许或释然的笑容,迎上的却是雷妮拉迅速撇开的脸庞和紧抿的唇线。
      韦赛里斯国王从冰冷的铁王座上站起身,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他首先走向戴蒙,用力地拥抱了自己的弟弟,亲吻他的双颊。那动作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试图修复兄弟情谊的努力。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玛格娜。他本想像对待戴蒙一样,故意忽略这个“叛逆”的女儿,以示惩戒。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玛格娜身上那件布满刀剑划痕、沾染着大片暗褐色干涸血迹的战甲时,所有的怒气、猜忌,都在瞬间被一股汹涌而上的后怕和心疼击溃了。他最终还是心软了,松开戴蒙,大步走向玛格娜,将这个让他又气又怕又心疼的小女儿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大得让玛格娜几乎喘不过气。
      “小月亮……我的小月亮……”韦赛里斯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在她耳边低语,那残缺的手掌用力地拍着她的背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脆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差点就……差点就永远失去你了!”这一刻,他不是国王,只是一个担忧女儿安危的父亲。
      玛格娜坚硬的心防在这一刻被父亲的拥抱和颤抖的声音击碎了。她放软了身体,靠在父亲并不算强壮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顺和歉意:“对不起,父亲……让您担心了。”
      戴蒙冷眼看着这对相拥的父女,看着韦赛里斯眼中流露出的、对玛格娜毫不掩饰的疼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和好”场面。这场石阶列岛战役,在他们取得决定性胜利后,那些追随他的佣兵、骑士们狂热地拥戴戴蒙为“狭海与石阶列岛之王”。此刻,他向哥哥汇报了战役的最终情况和后续安排,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接着,他拿出了那顶象征着他短暂“王权”的铁冠——一顶由粗糙生铁打造、沾染着血与盐(汗水)痕迹的简陋冠冕。他准备将这顶王冠以及那些用鲜血换来的岛屿,一并献给国王韦赛里斯。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台阶,一个修复兄弟关系的绝佳机会。
      韦赛里斯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却乐开了花——弟弟终于要向他低头了!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正欲上前,给阔别已久、又立下大功的弟弟一个兄弟间真正的拥抱,彻底的重归于好。
      就在这充满和解希望的时刻,戴蒙突然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满朝文武惊愕的注视中,在韦赛里斯和雷妮拉骤然凝固的目光里,他猛地将那顶还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粗糙冰冷的铁冠,重重地扣在了玛格娜的头上!
      “铛!”铁冠与玛格娜的头盔碰撞,头盔掉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王座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铁冠的重量压得玛格娜颈椎发疼,金属边缘的倒刺划破了她的耳后,却抵不过玛格娜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的寒意!上次在塔斯岛,戴蒙就曾戏谑地将铁冠戴在她头上,喊她“狭海女王”。那时她就知道这是戴蒙的恶作剧和试探。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当着韦赛里斯和雷妮拉的面,再次做出如此僭越、如此充满恶意挑拨的举动!
      接着,戴蒙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充满了刻意的“赞赏”和恶毒的引导:“在这场战役中,我们的玛格娜公主居功至伟!她的谋略,她的勇气,她的龙焰,让三城同盟会闻风丧胆!如今在狭海沿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坦格利安的‘狭海女王’玛格娜·坦格利安?!”
      他故意加重了“女王”称谓,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雷妮拉和眼神阴鸷的奥托、阿莉森,“这顶冠冕,自然该配给最配得上它的女王!不是吗?”
      “狭海女王?!” 韦赛里斯、雷妮拉、奥托、阿莉森,所有人的心头都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玛格娜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以为经过并肩作战,她和戴蒙的关系能稍有缓和,现在看来,她大错特错!这个混蛋叔叔,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猜忌她!把她架在火上烤!
      玛格娜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和冰冷的寒意,稳了稳心神,立刻伸手想要将头上那顶象征着灾祸的铁冠摘下。她单膝跪地,双手将铁冠高高捧起,举向王座上的父亲,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温和:“父亲,戴蒙叔叔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这顶冠冕,是战士们浴血奋战的象征,是王国胜利的荣耀。只有您,维斯特洛最贤明、最仁慈的国王,才真正配得上拥有它!它只属于您!”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戴蒙竟又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再次将那顶冰冷的铁冠,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斜斜地扣回玛格娜的发间!他俯身凑近脸色铁青的韦赛里斯,用只有兄弟二人能听清的、带着无尽恶意和嘲弄的耳语,轻轻说道:“现在,看清楚了吗,我亲爱的哥哥?谁……才是真正的威胁?” 他要把猜忌的种子,深深埋进韦赛里斯的心中!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韦赛里斯脑中炸响!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从玛格娜头上夺过那顶冰冷的铁冠,动作粗暴得扯乱了玛格娜的银发。他紧紧攥着那粗糙的铁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不是冠冕,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回冰冷的铁王座上,发出了一阵痉挛般的大笑,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强行粉饰的荒谬感:“哈!哈哈!狭海女王?!我的女儿玛格娜是狭海女王?!戴蒙!你这个玩笑开得……开得也太离谱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铁冠,像是在驱散什么不祥的阴霾,“玛格娜她……她怎么可能适合当什么女王?她就是个孩子!一个……一个喜欢玩打仗游戏的孩子罢了!” 他企图用这种拙劣的玩笑和贬低,来化解眼前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猜忌,安抚自己内心骤然升起的巨大恐慌。
      然而,他看向玛格娜的眼神深处,那份刚刚因父女重逢而升起的温情,已被一层厚厚的、名为“忌惮”的寒冰所覆盖。在韦赛里斯此刻的眼中,一身战甲、眼神锐利、被戴蒙强行戴上“王冠”的玛格娜,身影竟渐渐与桀骜不驯、野心勃勃的戴蒙重叠!如果……如果玛格娜也有了争夺之心呢?如果她也想要铁王座呢?现在的她,拥有战功,拥有巨龙,甚至开始赢得民心……这太像戴蒙了!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而雷妮拉,听到“狭海女王”这个称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知道玛格娜为何参战,知道她是为了守护,为了王国。她也知道玛格娜此战必然会声名大噪。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和刺痛,脸上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走上前来。表面上,她是为妹妹解围,缓解这僵硬到极点、充满火药味的气氛。
      “父王说得对,戴蒙叔叔的玩笑太过火了。”雷妮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她走到玛格娜身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指尖却在触碰到玛格娜手臂冰冷的战甲时,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恭喜你,玛格娜,平安归来,还立下了如此大功。”
      她的目光落在玛格娜脸上,努力想表现出真诚的喜悦和关心,“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日夜祈祷你能平安。” 然而,她话语里的“恭喜”和“担心”,在玛格娜听来,却充满了言不由衷的勉强。
      雷妮拉心中的嫉妒如同毒藤疯长——骑着龙征战四方,让世人再次感受坦格利安的威严与力量,这本是她渴望去做的事情!是她作为继承人想要建立的功勋!她甚至曾想不顾一切飞去支援戴蒙!可她的渴望被现实和父亲的约束所压制,而这一切,却被玛格娜做到了,做得如此耀眼!甚至此刻,她心中那点阴暗的猜忌又开始冒头:玛格娜如此积极地参与战争,赢得如此巨大的声望,是否……是否也想成为下一个奥托?把她雷妮拉当作傀儡来操控?
      可对妹妹的深厚感情又让她无比纠结痛苦。再加上看到玛格娜与戴蒙之间那难以言喻的、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氛围,她感觉自己的小月亮正离她越来越远,心也跟着戴蒙飘向了不可知的危险之地,她快要抓不住了!
      玛格娜此刻的心情,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愤怒和悲哀。她不在乎什么“狭海女王”的虚名,不在乎朝臣们如何看待她。但当她看到父亲韦赛里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忌惮,那如同看戴蒙般的审视目光时,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全身。而姐姐雷妮拉那言不由衷的“恭喜”和“担心”,更是在她心头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现在只想把旁边那个笑得一脸恶意的戴蒙拖出去暴打一顿!
      所以,当韦赛里斯强作镇定,开始论功行赏,慷慨地将、荣誉和金银赐予博洛斯·拜拉席恩、泰兰·兰尼斯特(虽未到场)以及所有参与战役的将领贵族时,唯独“遗忘”了站在大厅中央、一身浴血战袍的玛格娜。
      他甚至用一种近乎打发般的语气对玛格娜说:“玛格娜,你也累了,去看看伊耿、海伦娜和伊蒙德吧,他们很想你。” 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需要去哄孩子的角色,而非这场战役的关键功臣。
      玛格娜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一种被父亲刻意忽视、防备、甚至抛弃的冰冷悲哀瞬间淹没了她。她的功劳,她的付出,她的血汗,在父亲眼中,似乎都抵不过戴蒙一句恶毒的挑拨和那顶该死的铁冠!
      雷妮拉走上前,伸手搀住韦赛里斯的胳膊,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气中带着疏离:“父亲累了,今晚有庆功宴,庆祝我们的胜利,玛格娜,你去换件衣服吧,海伦娜昨天还说,要把新摘的矢车菊编成花环送你。”
      玛格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抬起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雷妮拉的手臂。她的指尖冷得像深冬的寒冰,一如她此刻被彻底冻结的心。
      就在这时,阿莉森王后那带着虚假温柔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是啊,玛格娜,你的宫廷礼仪课也该继续了。毕竟,即使是尊贵的龙骑士,也需要懂得红堡的规矩,才能在宫廷中立足,不是吗?” 她走到玛格娜身边,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玛格娜,眼中那份掩藏不住的轻蔑与算计,像无数细小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扎向玛格娜。
      玛格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莉森,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多谢王后‘关心’。不过比起我的礼仪,”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我更担心伊耿王子的高级瓦雷利亚语学习进度。梅罗斯大学士前些日子忧心忡忡地向我提起,伊耿王子连最基本的瓦雷利亚语词根都念得含混不清,错误百出。想来……”她刻意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王后您日理万机,在王子学业方面,怕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吧?”
      阿莉森的脸色瞬间涨红,被这当众的讽刺和质疑气得浑身发抖!她的儿子伊耿是她最大的软肋和骄傲,岂容他人置喙?奥托·海塔尔立刻向前踏出一步,鞋跟重重地敲击在光洁的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厉声喝道:““玛格娜公主!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公然顶撞王后,质疑王子教育,看来你真的需要去修女院好好静修一段时间,学习如何做一个温顺、懂礼的好女儿了!”
      “够了!”韦赛里斯猛地挥手,疲惫而烦躁地打断了奥托的斥责,也驱散了所有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的争执,“都散了吧!玛格娜,去育婴塔看看孩子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深的疲惫。
      玛格娜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容,依言行礼告退。转身离开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戴蒙那压抑不住的、充满恶意的低笑声;听到韦赛里斯压抑的咳嗽声和与大臣们疲惫的交谈声;听到雷妮拉裙摆掠过地面时那细微却无比刺耳的沙沙声。但她最清楚的,是铁冠上的血迹正在她耳后凝固,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被权力亲手烙下的伤疤。它比战场上的任何龙焰都更灼痛,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锋利,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髓里。
      育婴塔的阳光总是温暖而明亮。玛格娜推开门,七岁的伊耿立刻像颗小炮弹般冲了过来,蛮横地挤开也想扑上前的伊蒙德,一把抱住玛格娜的腿,小脸兴奋得通红:“玛格娜!大英雄!你太厉害了!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骑龙上战场杀敌!” 玛格娜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伊耿那头柔软的银金卷发。
      海伦娜踉踉跄跄地扑过来,银金色的小辫子上别着几朵新鲜的矢车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和几片小小的绿叶。“玛格娜姐姐!戴海伦娜的花环!”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得像银铃,带着天真的笃信,“神木林的心树悄悄告诉我啦,戴着它,七神会保佑姐姐永远平安!”
      听着这稚嫩的童言,玛格娜那颗被冰封刺伤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裂开的缝隙在悄然愈合。她蹲下身,温柔地接过那顶用浅金色矢车菊和洁白铃兰编织成的花环。
      阳光透过花瓣,在她银白的发丝间跳跃,仿佛洒下了一片小小的、璀璨的星河。比起刚才那顶冰冷沉重、沾满阴谋与猜忌的铁冠,海伦娜这顶用童真与爱意编织的花环,才是她此刻最渴望的珍宝。她珍重地将花环戴上,俯身在海伦娜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你,小海伦娜,姐姐很喜欢,非常喜欢。”
      这时,一直被伊耿挤在后面的伊蒙德,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小小的身子像只执着的猫咪,蹭啊蹭地挤到了玛格娜的膝前。仰着头,淡紫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木剑,剑鞘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醒目的字母“M”——那是玛格娜名字的首字母。
      他悄悄伸出小手,紧紧握住玛格娜的一根手指,声音带着告状的委屈和一丝不属于三岁孩童的倔强:“玛格娜,你不在的时候,伊耿又抢了我的木马!不过……我把他推倒了!他自己摔疼了屁股!”
      玛格娜心中了然,再次蹲下身,与伊蒙德平视。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他苍白额角上那处淡淡的、新添的红色擦伤——显然,那是伊耿推搡反击时留下的印记。
      她张开双臂,将这个敏感早熟的小男孩轻轻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我的小伊蒙德做得对,但是下次,如果伊耿再欺负你,不要只是自己一个人反击。一定要告诉姐姐,或者告诉科尔爵士,好吗?姐姐会保护你。”
      伊耿听到弟弟告状,立刻不服气地在玛格娜怀里扭来扭去,气呼呼地瞪着伊蒙德,刚想嚷嚷反驳,却被玛格娜一个平静却极具威慑力的抬眸给堵了回去,只能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他们说你是英雄,”伊蒙德依旧仰着小脸,淡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崇拜,倒映着玛格娜戴着花环的身影,“说你骑着沃米索尔,喷出好大好大的火,把坏蛋们都烧死了!”
      玛格娜的心瞬间柔软得像化开的春水。她轻轻抚摸着伊蒙德的头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英雄……有时候也会害怕的,小伊蒙德。” 她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但害怕的时候,就想想那些需要我们保护的人,就像你,就像海伦娜,就像伊耿,就像雷妮拉姐姐……想到你们,就有了勇气。”
      “疼吗?”伊耿忽然发现了玛格娜耳后那道被铁冠边缘无意刮出的细小血痕,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小脸上满是关切,“我被伊蒙德咬的时候也疼!要我给你呼呼吗?” 他鼓起腮帮子,作势要凑过去。
      “才不是我咬的!是你自己摔的!” 伊蒙德立刻反驳,小脸涨得通红。
      两个孩子又像斗气的小公鸡般吵嚷起来。玛格娜忍不住笑出声,温柔地将他们分开。海伦娜忽然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玛格娜胸前战甲上冰冷的龙纹浮雕,仰起小脸,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窗台上洒落的阳光,带着孩童天真的不安与依恋:“玛格娜姐姐……你会永远陪着我们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纯真,“就像神木林里的那棵古老的心树,永远……永远不会倒下?”
      玛格娜望着孩子那双不染尘埃、写满信任的眼睛,心中所有的冰冷、愤怒、委屈和猜忌,仿佛都被这纯净的目光涤荡一空。她低下头,再次吻了吻海伦娜的额头。矢车菊的湛蓝与铃兰的洁白在她银白的发丝间交相辉映,散发着清新的芬芳。
      几片细小的花瓣飘落,粘在她染着敌人暗褐色血渍的战甲上,红与蓝白交织,形成一幅奇异而动人的画面。比起戴蒙强加的铁冠,比起韦赛里斯冰冷的猜忌,比起雷妮拉那层隔阂的疏离,这顶用童真、依赖和无条件的爱编织而成的花环,才真正让她感到了灵魂深处的安稳与平静。它比世间任何镶满宝石的王冠都更珍贵,更温暖。
      “会的,我的小海伦娜。” 玛格娜轻声承诺,如同立下最神圣的誓言。她握住海伦娜柔软的小手,轻轻贴在自己胸前冰冷的龙鳞甲上,那里,一颗心脏正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如同巨龙沉睡时悠长而有力的低吟:“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害你们。我会守护你们,就像守护雷妮拉姐姐那样,至死方休。”
      就在这时,远处红堡主堡的方向,传来了宣告庆功宴开始的、悠长而嘹亮的号角声。玛格娜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海伦娜为她戴上的花环,感受着花瓣柔嫩的触感,缓缓站直了身体。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高窗,洒在她染血的战甲上,那些暗褐色的血渍在光线下泛着深沉而悲壮的暗红色,宛如一朵朵永不凋零、带着尖刺的钢铁玫瑰。坦格利安的玫瑰,生来便带着荆棘,在血与火中绽放,也注定在血与火中……守护她所珍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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