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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五一与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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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凌正阳是个意外。
他的父母都是生意人,自己家开了公司,两人一同打理事务。
兴许是那几年凌鹏云正忙,没有像其他人管孩子那么严,这才给了他和凌宽相识的可乘之机。
后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凌正阳三天两头地和凌宽有牵扯,分割不开。
等凌鹏云反应过来想断了关系时,已经晚了。
最后只能是明面上禁止,暗地里往来。
一直持续至今。
回忆至此,凌宽一看表,刚好到下班点,于是果断先收拾东西开车回家。途中还拐去加油站加满了油。
既然没票了,那就开车回去吧。
二百多公里,也需要快三个小时了。就是路上应该挺无聊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上……
怎么又想到那个家伙了?
凌宽按了按眉心,距离上次见他快一个月了,消息也是一个多星期没回。本以为这么久没联系该淡了,结果反而总不知不觉想到他。
……凌正阳给他下药了?他分明之前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可以。
凌宽叹气,第四次劝说自己放下手机,少给凌正阳发消息。因为就算努力最后也还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放下他,放下他吧。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过往的云烟应当消散于时光的长河里。他们应该回归最初的理应当的死对头的生活。
伴着晚风回了家,凌宽简单地收拾了一些吃的喝的扔到后备箱里。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几天,带的够不够。实在不行就去镇上再买些。
倒不是凌宽对老家有什么异议,而是母亲只会做亘古不变的饭。她觉得大米粥是好东西,于是天天做、顿顿做,直到最后凌宽喝得吐了,她就去买药,依旧用大米粥送服。
凌宽不愿再回想,他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撑下来的。如果连这份浓郁到让人呕吐的爱——物理意义上——那群人也要争,那不妨分给他们好了。
凌宽后怕一般地瑟缩了一下,最终又多拿了两桶泡面扔车上。
其实这些也都是多想,毕竟母亲已经七十多大寿了,早已不是之前追着喂大米粥的年纪了。这次趁着五一的长假也是想带她去检查下身体的。
一切准备就绪,凌宽开了导航准备上路,他宁肯今天晚上十点到,也不愿明天上午挨一群人的白眼。
于是他就这样一路也不歇息地开到了家,进了村的路七拐八拐的对他这个有些夜盲的人十分不友好。好在常来,凭借着肌肉记忆也能开到地方。
“妈,我是小宽。”凌宽敲着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忘了提前给妈妈说一声了,所以现在没给留门,他只能站在门外吹冷风。这是世上最近的距离,也是最遥远的距离。
凌宽只能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敲击着门,祈祷母亲尚未入眠。值得庆幸的是,第三个电话拨过去的同时,门开了。
“哎呦,小宽回来了。”和世上所有的母亲一样,在看见孩子的第一眼就将凌宽揽入怀里。
“嗯,妈。是我。”凌宽第一反应就是搀扶着母亲,对方一时高兴,将拐杖都顺手扔到一边,两只手都握住凌宽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摩挲着。
“哎呦小宽,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真好。”她缓缓地点着头,喃喃道。
“妈,离我上次回来才俩月,”凌宽一手扶着,另一手又将拐杖拿着往屋里走,“也是这么大。”
“真好、真好啊……”
看母亲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凌宽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毕竟每次见面都是一句“都长这么大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妈,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诶,你还住你那屋里……你平常不在,我也都打扫着呢昂。”
凌宽拍拍她的掌背,以示安抚。
“好,知道了。”
给妈妈重新安顿到床上之后,又听了几句念叨话,凌宽全程点头跳过对话,最后回到熟悉的房间里,一头栽到床上。
一路上都没歇过,披着夜空提心吊胆地回到了家,凌宽现在才得空放松一下。
屋内依旧是潮湿的腐朽的味道——还是记忆里的老家。还是一如既往念叨的妈。
一切都没有变,都还是熟悉的感觉。
凌宽抱着被子,一向睡眠质量差的他兴许是累了,今夜倒是睡得挺沉。
以至于第二天也是被熟悉地吵闹声叫醒。
又是那几个儿子,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按时间来说,他们也不过刚到没多久,是怎么做到刚见面又吵的。
最令凌宽无语的是,这个家的氛围属于是吹弹可破,战争一触即发。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没考上大学,粗鄙的很,又爱斤斤计较,常因为公摊事几百块钱吵得不可开交。
三女儿直接选择远嫁,对家里的事都不管不顾,算是断了联系。
老四就是凌鹏云,他好歹算个公司老总,到哪都端着,从不做有失颜面的事。但背地里倒是个斯文败类,其不安好心的程度凌宽有幸目睹过。
所以他的复印件凌正阳也残留着一些特性。不过他的手段幼稚,更像是仗着自己年纪小的无理取闹,好拿捏。
凌宽穿了衣服,收拾了下就推门往外走。
他从不在意那些人是因为什么吵架的,该有他的事的话早就骂到他头上了。
更何况,只是单单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切争论的焦点都会顺利地指向他。
这家子人倒是一致对凌宽时挺团结的。在凌宽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去洗漱的时候,一众人齐齐地向他行注目礼。
其炽热程度,一度让他以为自己是动物园里表演的猴。
但那些目光是鄙夷的、讥讽的、厌恶的,令人作呕。
“凌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嫂叫起来了,语气里的不屑可以说是一点也不藏着。那一家人都深受大哥的熏陶,对凌宽一直是像躲过街老鼠一般的态度。
“昨天晚上。”凌宽自顾自地接了一杯自来水,径直略过她,就着院子里的菜地刷牙。
大嫂似乎又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凌宽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也伤不到他。
凌宽刚好洗完脸,随手从晾衣绳上抽了个毛巾擦擦,就听到母亲拄着拐乐呵呵地出来了。
“哎呀人多就是热闹啊……进堂屋坐啊,都自个儿家。”
她招呼着一伙人进屋,颤巍巍地提着刚烧好的水给大家倒。
第一个进屋的凌宽就在旁边,从她手里接过水壶帮忙。
“妈,我来吧。”
“还是小宽懂事啊,这么多年了就属你最孝顺。”她躺在椅子里,晃悠悠地摇着蒲扇。
凌宽抬头瞟了一眼,大嫂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跟个调色盘似的。
最后又成了红色,她试图争论着一席之地。
“妈,我们这些年也照顾着你的不是?”
哪知她声声念着的“妈”直接忽视了,笑着继续和凌宽续话。
“小宽呐,去年谈的那个咋样啦?”
凌宽将说的话顿了又顿,最终挤出来一句:“妈……我们不合适。”
“咋不合适?那小姑娘年纪正好,又贤惠又能干,你做啥对不起她的事了?……咳咳…”
“别激动。”凌宽给她递了杯水,轻拍着后背。
“你这样,咳咳、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
“妈,这事急不得。”
“我一老太婆子能等你多久?我不就想抱个孙子,我能有啥错?”
正纠结着怎么糊弄过去,远方传来由远及近的车声,凌宽趁机抓住机会,“我去接人。”
凌宽拉开门的那一瞬,还是不免后悔了。早知道是凌鹏云和凌正阳,他这人还不如不接。
凌正阳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小阳来啦……哎哟觉着又长高了不少。”
凌正阳是她第二满意的孩子。长相正,成绩好,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嗯,放假了,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凌正阳笑得挺甜,半截身子都塞到了奶奶怀里。
“还没来就听到你咳嗽声了,是不是该去复查了?”凌鹏云道。
凌宽本来也计划着去的,哪知这人一来就抢了他的风头。
“我不去!那医生一个个都孬的很,好好的硬是给你说这有病那有病,……咳咳,就想着赚你的钱呢!”
“妈,那都是正规的检查,听医生的不会错。”
“甭想!我不看,也不吃药!我身体好着呢。”
凌宽按了按眉心,耐心地劝着:“那还给你开之前那些药行不行?”
她一听是凌宽说的话,语气倒是没那么冲了,但态度依旧坚决。
“不用,少费那钱。我都好久没吃了,不也没啥事吗?”
大嫂叫了:“妈,你好久没吃药了?!”
“喊啥!我能有啥事吗?咳咳咳……你们少吵我,比吃药管用一百倍。”
她向来信奉无论则无病,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又亘古、难劝。
几个人好说歹说劝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拿定了明天带她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坟墓的人了,身上的基础病不少,尤其是心脏不好,一激动就咳嗽大喘气。
凌宽知道母亲一大心愿就是想看他成婚,最好再抱个孙子,她就好安享晚年、安详闭目了。
但凌宽有自己的原因。他不愿意结婚,是总觉得自己能力不够,经济不稳。不足以支撑起两人的生活。
更不想他的配偶像大嫂一样只能被扔在农村,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过得寒酸又拮据,这才斤斤计较、小题大做。
他会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再携手爱人进入婚姻。也许——
凌宽看了凌正阳一眼,对方没有回应。
等他像凌正阳那样有兜底的能力,可以不顾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就可以考虑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