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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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一次下山两度重伤昏迷，睁眼看见又是陌生的床梁，宋南枝坐起来，捂着因为这一点动作就不适的心口，兀地被自己衰笑了。
但她一下就发现自己被照料得很好，外伤已经尽数结痂，当时她觉得自己几乎五脏六腑都被打得移位了，如今也没察觉出什么特别难受的后遗。身上的衣服与她平时穿的样式无甚区别，抬手挥袖间的冷香却显然不来自她那常年点着沉香的房间。
“宋师妹，你醒了？”
正当她还在愣神，不远不近处蓦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全然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人的宋南枝浑身一僵，脑子里回闪自己刚刚一醒过来就笑着摸了摸自己健在四肢的诡异画面，登时两眼一闭，不愿面对。
这宋师妹唇生得薄，疤痕断眉又显得狠厉，在她昏迷这些天，文敏见到的都是一副因为没有表情，显得不太近人情的模样。而这会儿无论是刚醒时候有些呆的笑和动作，还是现在因为不好意思憋得通红的耳廓，都瞧得出十五六岁的鲜活与生命力来。
文敏被感染得心情有些好，话里也带上笑意：“我是小竹峰文敏，这段时间，你都是在小竹峰养的伤。”
“小竹峰，陆雪琪。”另一道话音如冷泉流动的清冽，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全然没发现两个大活人在房间里，宋南枝心又死了几分，不敢抬眼直视，还是侧过身拱拱手：“大竹峰宋南枝，见过两位师姐，诸多失礼，还望师姐海涵。”
陆雪琪其实没什么照顾人的任务，只是那天知道了天琊的诸多反常大概都与这师妹的法宝有关，偶尔早课结束也跟着文敏过来看一眼人醒了没。
她自从拜师小竹峰就没再下过山，自然也久未接触新的人。前些天人昏着，她一心想着要问天琊的事，这会儿人醒了，反而有些不知从何启齿的窘迫感。
她是有着高山极寒的气场与性子，却全非冷漠无情之人，虽然对陌生的人说不出关心的话，也断然做不到开口便是生硬的询问。
于是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常年冰霜不化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到底只是站在一边，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这些思虑宋南枝是一概不知的，打过了招呼才敢抬头打量，最先开口的文敏师姐已经走到她床边，面容姣好窈窕娉婷，看着她笑得柔和。而视线落到她身后那师姐身上时，宋南枝却不自觉地呼吸一窒。
她从前认为在她生活中不泛有漂亮的人，无论是田灵儿苏茹或是北顾，都绝对是无可指摘的美人，于是也就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一天被哪样的容貌震慑住。
绝色这等词语大概就是为这张脸而生的，不施粉黛也不见什么额外的装束，却丝毫不妨碍她能在任何地方成为焦点。本就美得极具距离感，偏生那神情更似一汪寒潭，清冷得近乎脱俗，恍若只是仙子误入人间，随时都将翩然九天之外。
许是这目光不自觉地直白而冒犯，宋南枝还兀自出神着，却是对上那凝霜秋水的眸子，她登时一惊，急急错开视线，本就羞赧发烫的耳际隐隐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好在文敏是个心思灵巧的，察觉到气氛的尴尬，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一圈，挑起话头先是寒暄几句宋南枝的伤势，顺势施施然坐下，似闲聊一般提起：“你们身高相仿，那日陆师妹给你拿衣裳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天琊与宋师妹的法宝之间似有共振，只是瞧不真切，不知师妹可曾听闻二者间有何联系吗？”
不愧为能给水月分忧大小事务的大师姐，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法宝于修道之人来说意义非凡，三两句话先是表了善意又说明了原委，既传达了观摩之心又无觊觎之意，还留下了回绝敷衍的余地，心思之缜密，完全称的上一句褒义的精明。
宋南枝神色惊讶：“不知师姐说的天琊，可是那枯心上人的天琊？”
她也不是迟钝的人，别说小竹峰如今对她有恩，能见识到只在书上见过的天琊，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只是暗自心惊，这陆师姐手中能拿着天琊，想来若非修为高深，就是天赋异禀。于是又有一二分懊恼，自己竟是也成了那只知道看脸的登徒子一般。
见文敏点头，宋南枝沉吟片刻：“我没记错的话，这天琊是在极北之地锻造而成，我的万象剑亦是出世于极北，或许是这其中有什么渊源罢。”
“只是前些日子因为一些变故，我如今……”宋南枝顿了顿，手似不自觉地摁在心口，几乎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如今不能稳定地操控他，等过些时候，我定再登门拜访，也一睹神剑英姿。”
虽然万象并非什么邪物，但天罚一事滋事重大，宋南枝还没有缺心眼到和外人宣扬的意思。正好有现成的理由，她认真地看向两人，神情不似作伪。
“如此，甚好。”
却是一直沉默的人这次先文敏一步开口，清脆有力地拍了板。两人越过文敏再次对上视线，不再只有打量的意味，都隐隐能看见对方眼中平静下的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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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醒了之后没在小竹峰逗留，当日就拜别了水月回了大竹峰。墨雪仍未落地就瞧见给一猴一狗喂食的张小凡，身边还站着个叉着腰的红衣娇俏人儿。
“姐！”
“南枝！”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宋南枝已经料到会是一个多闹腾的局面。对此她本是诸多不习惯的，可不知是不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两遭，对大竹峰那种家的眷恋倒是更深切了。
一念至此，她眼中郁色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扑上来的田灵儿打断，转成几分无奈来。
张小凡看了一眼抱成一团的女孩们，诺诺地抬了抬手，到底只是眼含热泪地看姐姐一眼，就扭头往内堂去传话去了。
田灵儿对身后一概不知，慢怀抱一步的是落在月白衣裳肩头的眼泪。她这段时间也总跟着苏茹往小竹峰跑，怎么不知这个如今站得挺拔的师妹差点丢了性命。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姐妹，这可是任何一个师兄、小竹峰任何一个师姐都比不上的情谊，在田灵儿心中，这个总是淡淡然的师妹早就是家人了。
宋南枝怔愣了一瞬，轻轻抚着随着抽噎轻颤的背。
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田不易身后跟着除下山未归的杜必书以外的弟子们，丝毫没有平时那副大师风范地急匆匆走出来。田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师妹平日素来爱洁，有几分害臊地退开来，拿着宋南枝递来的手帕扭过头去擦眼泪。
“师父，南枝回来了。”知道自己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师父是真的担心自己，饶是宋南枝在这欢喜的簇拥下也不禁眼眶发热，利落地跪下磕了个头。
“哼，你现在倒是本事不小。”
田不易也是百年前杀到魔教老巢的人物之一，怎么会不知道幽姬这号人，只是听着苏茹的转述都一阵心惊，要不是知道确实无碍，怕是要不顾这百年恩怨亲自上那小竹峰接人去了。
“起来吧，你跟我进来，其他人散了。”田不易原是还想像从前那样对这群不开窍的徒弟冷嘲热讽几句，看见宋南枝又想起他们这段时间的上进，只宽袖一挥，便朝站在门框处静静看着他们的苏茹走去。
关于这次下山，宋南枝隐去了有关宋家的部分和万象的天罚，大致避重就轻地与师父师娘汇报了。
虽然有心要查的话她的身份不是秘密，但她仍能调动宋家势力的事知道的人却不多。宋南枝其实也说不出隐瞒的原因，她心底明明相信田不易与苏茹定不会害她。
想不通却不着急的事就暂且搁置，回山之后宋南枝的生活清闲出几分懒意来，田灵儿每每见到她，不是在拿着木头敲敲刻刻就是在屋顶上把玩着几枚铜钱晒太阳。若非还是时不时一起去后山打野鸡，这位入门功课已经结束的小师妹，怕是除了吃饭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二八年岁花季少女的养老生活持续了月余，直到宋南枝与惯常一样，在打着哈欠的清晨又握住了万象的剑柄。
而这次，预想中手心的刺痛并没出现，而是一如她第一次拿到这把剑时灵力流转自然互通，随即伴随着锐利清脆的剑鸣，万象出鞘！
雷电已全然褪去，清润瑞然的紫光似水波在剑身回荡。
宋南枝长舒出一口气，剑眉轻挑，朝小竹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手挽了个剑花，利刃回鞘，朝着守静堂的方向去了。
刚进极北的时候，宋南枝在一处冰窟里得过一块奇异的石头，在极寒之地却入手温和，便随手收进了储物锦囊里。回来后切割开来，就瞧见那黑灰的石头中心却是质地极其通透的美玉。查过典籍才知是北地特有的暖玉，汲取天地之灵气，百年而自身四季温润，千年则叫佩戴之人能驱寒避暑，还有滋养容貌的奇效。
宋南枝手上这块便是千年品质的，被她一分为二，就着从北顾那要来的上等檀木，做了一支发簪和一枚腰挂给苏茹与田不易做为下山历练带回的礼物。将田不易哄开心了，才开口提要去给水月送礼。
救命大恩之下田不易也没拦着的道理，当天用完晚膳的时辰，宋南枝就已经青衫斗笠地出现在了河阳城的一处医馆。
“夜黑风高的，哪里来的贼子”
明明外面的街市上还热闹着，宋南枝乐呵呵地接下这句挖苦，不客气地给自己添了茶。
北顾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又搭上宋南枝的脉搏。这人一趟下来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她心中窝着一二分难以明说的气，剩余的都是心疼担忧。
宋南枝看她沉下去的神情有些心虚，这人似能在望闻问切中瞧见她的梦魇，面上丝毫没有平日里没个正行的模样。
“定神安眠的熏香，已经不管用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初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