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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海息城,饿人、体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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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哟!”胖大婶甩着膀子往书房冲,差点和抱着孩子的骄阳撞上。
骄阳伸手稳住她的身躯,正好这会儿遇上,顺便问道:“大娘,你知道这家孩子的亲戚家在那儿吗?”
胖大婶拍着胸口顺气,瞧了一眼两个白嫩的孩子,心思早就飞进房间里了,骄阳提醒说:“这儿是书房,没什么好东西。”
“我进去看看。”胖大婶哪里听得进去?这神神秘秘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好东西?
骄阳见她心急火燎的,让开路让她过去,自己在门口等着,如今家家紧闭门户,找人帮忙也麻烦。
几个男人手里抱着一些珍宝古玩从密室出来,眼神盯着两个孩子手里的点心包袱不肯离开,忽听到远处的响动,几人心有不甘地跑远了。
“姑娘,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值钱吗?”胖大婶热情举着一块精致的小东西。
骄阳看了一眼便说:“这是官印。”
“值钱吗?”胖大婶眼睛放光地问道。
“这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这东西......”骄阳说不出口,这会儿说什么大罪小罪和笑话一样,于是委婉道:“要是被人发现你手里有官家的印,解释不好可是要出事的。”
“是吗?”胖大婶将信将疑。
骄阳再次提醒道:“这上面有字儿,还有这个样式,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家的东西。”
胖大婶将东西收进怀里,骄阳见劝不动也懒得劝了,继续问她:“这户人家的亲戚在哪儿?”
“那谁知道......”胖大婶见骄阳皱眉,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腼腆道:“我是城南的,这大户人家的事儿,我不知道。”
骄阳点点头,又问道:“城中很缺粮吗?”
“家里灶都空了。”胖大婶捂着小布包感叹。
骄阳又问:“买不到吗?”随便一个桌子板凳都能换些钱,换来的钱难道不如地上的麦粒?
胖大婶叹了口气,惆怅道:“粮铺都不开门了。”
“哦......”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都城都没了粮食,这昭国恐怕要翻了。
“嗐,你找个穿好衣裳的人问,我这一身烂布头儿什么也不知道。”胖大婶拍了拍自己包浆的衣襟,自嘲地说道。
骄阳抿了抿唇,胖大婶一拍脑袋,慌忙说道:“不说了,我得回去给娃娃做饭了。”
胖大婶两手插在袖子里,弯着腰快步离开,骄阳也带着孩子找人问路,没走两步便遇上之前骂骂咧咧的妇人,看着方向,也是去书房的。
“里面没什么。”骄阳提醒了一句。
花四娘停下脚步,嘴角下拉,本来一无所获就让人生气,这会儿到处找人找不到,一肚子邪火无处发,冷着脸就要回家。
骄阳见她穿着丁香色缎面衣裳,连忙说道:“这两个孩子的亲戚家或许有余粮。”
花四娘这才松了松紧绷的脸,笑眯眯地朝男孩伸手,男孩却直往骄阳身后躲,花四娘热情诱哄道:“姨姨送你们去......外祖家好不好?”
男孩小心地探出眼睛,花四娘笑得更热情了,轻声软语道:“姨姨抱你外祖家好不好?”
花四娘上前两步,男孩半推半就,最后被花四娘抱了起来,这时又有几人往这边来,花四娘忙说:“走吧。”
骄阳松了口气,抱着孩子跟在花四娘身后,没多久便在小角门遇上花四娘的男人,花四娘抱着孩子小跑过去,还让骄阳等一等,骄阳不放心她怀里的孩子,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花四娘看着男人手里又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顿时脑仁突突直跳,踢了一脚后破口大骂:“你脑子被驴踢了!这东西是你祖宗?啊!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骄阳见花四娘抱着孩子发疯,连忙走上前嚷道:“行了!”
花四娘没理她,骄阳立马冷了脸,说道:“你要是不带路,就把孩子放下。”
那男人紧紧抱着自己搜刮来的宝贝,任女人如何叫喊都不吭声,骄阳没兴趣看他们夫妻两个别苗头,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花四娘本就火气上涌,这下更炸了,身子使劲一扭,挣开骄阳手的同时,一个小包袱掉在地上,里面的点心滚落在地,空气都静了,花四娘反应过来地上的是什么,连忙将孩子往自家男人怀里推,可男人腾不开手,花四娘将孩子往男人脚底下一放,连忙去捡那包点心。
骄阳绕过她去牵孩子,花四娘余光看着还移动着身子挡人,骄阳实在受不了她这蛮横样子,一脚将她踢开,牵着男孩离开。
“啊!”花四娘摔倒在地,男人这会儿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扶她。
“把孩子给我放下!”花四娘连忙站起身,收好点心就追了上去。
骄阳转身将她的手按在背后,手底下使了几分力气,花四娘疼的大声叫唤,男人小跑过来,在骄阳狠厉的眼神中停下动作,讪讪道:“有话好好说。”
“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骄阳说完,将花四娘甩到男人怀里。
花四娘不服气,挣扎着还要追去,男人拽着她低声喊道:“你干什么呀!”
“你个蠢货!那两个孩子!送到那个府上,能得多少实在东西!凭什么让那一个小丫头片子全得了!”花四娘很铁不成钢道。
花四娘追上骄阳后,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们带你们过去,我认识路。”
“不用了。”骄阳对她的刁钻的性子难以忍受,直接拒绝了。
花四娘气急质问道:“你是不是想独占赏钱?小小年纪心也太贪了。”
骄阳不为所动,打算在附近找个人家打听,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方圆二三里应该都认识。
花四娘不得不软下态度说:“我知道这家少夫人娘家在哪儿,我去过,现在各家各户没几个人敢出门,更没几个人敢去那边。”
骄阳依旧不愿搭理她,她本想图个方便,尽快把两个孩子送到亲戚家去,没想到越想图方便越麻烦,实在不行找官府的人。
“哎呦,这位姑娘,算我求你了,让我带你们去吧。”花四娘见软的硬的都不行,祈求道:“你可怜可怜我,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家里还有公公婆婆,都饿着肚子呢,你行行好......”
骄阳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说:“带路。”
花四娘连忙招呼自己男人一起,谁知那男人却说:“我把东西先放回去。”
骄阳见花四娘真要先送东西回去,顿时不想和她再有牵扯,不耐烦道:“那算了。”
“哎!”花四娘看着男人的眼神顿时从平和变成了厌恶,骂道:“滚滚滚!”
男人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提着和腰一样高的包袱转身走了,花四娘转而热情地引路,再要抱孩子时男孩不乐意了,几个人只能慢慢走着。
路上,骄阳向她打听:“你知道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花四娘道:“昨晚上?一群人跑到这儿,劫了好几个大户,不是富户就是官家,那是见人就杀。”
“官府呢?守卫呢?没人管吗?”骄阳不解。
花四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说道:“管了,他们昨晚上把那群贼盗赶走了,要不今早能这么安宁?”
路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
“那一地的尸体......”骄阳回头看了一眼,不明白那么多尸体为什么没人管,难不成昭国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忌讳?
花四娘不甚在意道:“那就是官府还没忙完,顾不上这儿。”
“是什么人干的?”骄阳又问。
花四娘拧起细眉,耐着性子说:“我哪儿知道?就昨天晚上那个阵仗,要不是快饿死了,谁往外跑?”
骄阳见她脾气又上来了,便不再多问,花四娘又笑着说:“不过那伙人还挺好,不抢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知道哪儿有油水,要是跑我们家来......呸呸呸。”
花四娘连连吐出晦气,骄阳冷笑道:“凭那杀人如麻的手段,还挺好?”
花四娘不服:“可没杀我们,不欺负我们这些可怜人,可不就是好人么?”
骄阳懒得同她争辩,两人一路从城东走到城西,花四娘每次转弯时都先探查一下,要是有人便躲着。
正走着,远处出现两个黑影,花四娘连忙捂住男孩的嘴,将他抱起来跑到隐蔽处躲着,骄阳脚步轻便地跟上,女孩在她怀里已经熟睡了。
两个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子,手里拿着大刀,不一会便没了身影,不知拐哪儿去了。
“不是说好人?躲什么?”骄阳冷哼一声。
花四娘没说话,这会子心里直后悔,不该着急送人。
“走吧。”骄阳淡淡说道。
花四娘退缩了,说:“先不去了,晌午再去吧,等这些贼人就被收拾干净了再去。”
这会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骄阳问道:“还有多远?”
花四娘望着前面,说:“还有两条街。”
骄阳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说道:“这样,把两个孩子送到,我再送你回家。”
“你?”花四娘嗤了一声,不为所动。
骄阳深吸一口气,说道:“还剩两条街,你把孩子送过去,到时候让他们派两个护卫送你,总比你一个人回去走那么远的路强。”
花四娘有些意动,回去的路比过去的路多好几倍,况且都走到这儿了,实在不行跑两步就到门口了......
两个各抱着一个孩子,一路顺畅地走到英国公门前,两个石狮子坐落两边,气势恢宏的门前让花四娘生怯,骄阳抱着孩子走到门前,用力敲了敲。
砰砰声在空荡的大街上格外响亮,等人开门的间隙,花四娘叹道:“英国公家祖上是将军。”
骄阳敷衍地嗯了一声,门里还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又敲了两下。
“有个人叫王京恒,带着王家在变动中越来越势大,那人可有本事了,娶了......”花四娘将自己坊间听闻的能人事迹言之凿凿地说着,既敬佩又感概。
骄阳见这么长时间也无人开门,将怀里半睡半醒的女孩放在地上,说:“我翻过去看看。”
“什么?”花四娘不明所以,眼看着骄阳走到墙边一跃而起,直接翻上几丈高的墙头。
骄阳刚露头,凌厉的利箭破空而来,逼得她不得不先下去,墙头射出几十支箭后才安静下来。
“叫门。”骄阳走到门口对花四娘说道。
花四娘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惶惶道:“什么叫门?”
骄阳沉着脸说:“告诉里面的人,我们是来送孩子的,叫他们开门把孩子接进去。”
“哦哦。”花四娘连连点头,将手里的孩子放下,拍了两下门喊道:“喂!我们来送孩子!你们府上姑奶奶和姑爷的孩子!孩子都晕了!快把孩子接回去!”
花四娘喊着喊着声音小了,害怕地回头望了望,生怕把贼人招来。
骄阳听见墙后有了动静,抱着男孩走远了些,让墙头伸出来的脑袋看见孩子,那人犹不放心,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来,将屋檐底下看了三分,确定看不见的地方藏不了几个人才回去。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小角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男子,都谨慎地站在门口,花四娘连忙抱起女孩,和骄阳一起将孩子送了进去。
这府里果然清幽典雅,几个婆子丫鬟过来接过孩子,将女孩手里的小包袱随手扔在墙角,围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开,为首的男子二十来岁,俯身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两位送弟妹来此,还请屋里歇歇脚,喝杯粗茶。”
骄阳二人被请进一间雕梁画栋的会客厅,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个珠翠环绕的妇人,亲手捧着茶盏过来奉给二人,花四娘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一群丫鬟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两位恩人请。”
一婆子上前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夫人和二夫人。”
骄阳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对这些磨磨蹭蹭的客套很是厌烦,花四娘一改暴躁的脾气,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
大夫人柳温雅擦了擦眼角,伤感道:“我们正要去和老夫人说这个噩耗,两位恩人先用着,有什么尽管吩咐下人,恕我们招待不周。”
“哎哎。”花四娘僵硬地点了点头,两位夫人点了点头,翩然离去。
待两人离开后,花四娘大大松了口气,顾忌着丫鬟在场,小心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素菜,尝到美味后再也顾不得体面,荤的素的大快朵颐起来。
骄阳找了个稍远的位置耐心坐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只是这昭国让人心里慌的很,看不见安宁的日子。
花四娘一人将一桌子饭菜吃的七七八八,抹了把嘴,又灌了一杯茶,随后止不住心慌起来,坐在凳子上别别扭扭的。
“两位恩人快请。”柳温雅眼眶红红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