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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海息城生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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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转过头欲言又止,洛沉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平静且无害。
“外面确实危险,你小心一点儿。”骄阳叮嘱了一声。
洛沉正了正肩上的包袱,浅笑道:“我小心避着旁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骄阳见他如此,也觉得自己过于紧绷了,好歹是昭国的都城,要是出个门就有危险,这里的人都不活了不成?
管家带着人跑出来,欲言又止,想拦又不敢拦,骄阳没好气地瞪了它们一眼,话说三遍淡如水,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这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是让她有些不安,想要劝留在这里,又想起自己态度强硬要出门,便不好再说什么。
洛沉毫无所觉地辞别,率先离开此地,骄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为他的安全担心......
多想无益,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骄阳朝着反方向离开。
“公主!”管家站在原地叫了一声,始终没有追上前去。
待骄阳也走远后,一人小心问道:“这下怎么办?”
管家阴沉地盯着骄阳离开的方向,其他人也不敢多说,气氛逐渐压抑。
“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先把人手召集起来,派几个人盯着她的动向,不要太近,远远盯着就行。”管家沉声吩咐道。
“是。”一人领命离开。
管家站在原地,良久未动,最后忍不住抱怨道:“真是麻烦......”
骄阳走在空荡宽阔的青石路上,附近都是些高门大户,各个大门紧闭,安静的出奇,还有忽视不掉的血腥味,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这几日局势骤变,昨天牙行门前乌泱乌泱的人不得出路,难道是那些人走投无路......
就在骄阳觉得安静的有些荒诞的时候,看见了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趴在路边,路中间散落着柴草,还有深深的车辙印子,两家官邸大门敞开。
骄阳走进最近的一个府宅,前院乱糟糟的,尸体、破碎的瓷器、推到的木架......
“拿点儿就行了!快去找吃的!”吵嚷声从前厅传来。
骄阳疑惑地靠近,一虚弱的妇人扶着腰,撑着力气指着一男子叫骂,那男子抱着一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的满满的玛瑙水晶物件,两人看见有人进来,只愣了一下,再没别的反应。
骄阳疑惑更深,这里明显遭了难,却没有官府的人料理,看着二人的衣着打扮,不像这府上的人,随即试探地问道:“这里被人抢了吗?”
妇人撇撇嘴,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骄阳见他们如此理直气壮,怀疑地问道:“天都亮了,官府的人也不来人管管?”
“谁知道——”女人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扔下男人往府宅深处走去,边走边骂:“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东西......”
那男人臊眉耷眼地抱紧匣子,在前厅里又顺了几个瓷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骄阳想起另一个门户大开的官邸,两个官邸被洗劫,难道这里的百姓发生的暴动?那其他门户紧闭的又是怎么回事?
骄阳一路走过,躺着的人无一不是男子,衣服齐全的是府上的小厮,还有些白净书生和长须老者,赤条条地躺在地上,想来是府上的主子,锦衣华服都被扒了个干净。
桌椅被踹翻,瓷盘玉瓶碎了一地,还有些陈旧的首饰被踩变了形,不难想象昨夜是个什么情形。
骄阳以为这里没几个活人,谁知后院不声不响蹲了十来个,眼睛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捡什么,大多是些清贫的老人,刚才叫骂的女子也阴着脸蹲在地上。
“大娘,你们在捡什么呢?”骄阳找了一个面相和善的胖妇人询问。
那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扁胖的脸,面容苍白虚弱,眼神却亮堂,干枯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一起,手上不停地衔起什么东西放在怀里。
“捡粮食呢。”妇人乐呵呵的。
“粮食?”骄阳蹲下身,仔细盯着那妇人忙碌的手,不知道捡了什么,随后珍重地放进怀里。
那妇人见她看半天看不明白,笑着伸出手说:“这就是这个,粮食。”
宽厚粗糙的大手里,一撮泥中间混着一点黄,不细看还以为是一些泥巴,妇人将麦粒小心挑出来,收回怀里,小布包里已经有一把麦子,这就是粮食。
骄阳仔细看了看地面,果然发现散落的麦粒,混在泥土里,还有细碎的枯枝烂叶,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骄阳顺手捡起一粒递给胖妇人,那人也不扭捏,笑着张开自己的布包。
“昨晚这家是被人打劫了吗?什么人干的?”骄阳帮她捡粮食,顺便打听道。
妇人左右看了看,低头小声说道:“昨晚外面闹的狠,吓死人了......你不知道?”
骄阳尴尬笑笑,道:“我没听见......”说完又想起昨晚乱糟糟的噩梦。
“唉,你们年轻人觉沉,那动静闹一晚上,死了不少人呢......”胖夫人有些后怕地说道。
骄阳再次问道:“谁干的?官府也不管管?”
“那谁知道?还能出去问去?躲都来不及,后半夜动静停了,今早听说来这儿捡宝贝,我来的晚,金银珠宝和麻袋里的粮食都让人拿走了,就剩人家掉在地上的粮食了。”胖大娘越说越懊恼,手底下的动作一刻也没停。
骄阳递给她七八粒麦子,再次问:“官府的人呢?”
“不知道,没看见。”
胖大娘一问三不知,骄阳深吸口气,站起身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死了这么多人,官府居然无声无息。
骄阳刚走到廊下,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细碎的碰撞声,像是野猫在挠柜子,本不想理会,谁知这抓挠声一直不停,许是被困住了,无奈走进那间屋子。
屋子离正厅不远,里面的东西也是精致贵气,衣柜大开着,纱裙铺盖拉了一地,七八个空匣子甩在地上,她一进门便没了声。
声音是从衣柜的方向传来,骄阳走进摸索,到处敲打仍不见那东西再次出声,骄阳叹了口气,那么大的声音,不像是耗子,不过也说不定。
骄阳拿出短刀,对着衣柜或砍或撬,最后撬开一块格挡的木板,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一个小男孩眼神幽幽地看着她,骄阳愣住了,仿佛看到混乱嘈杂的夜里,有人将孩子藏在隔层里......
骄阳回过神后将孩子抱出来,四四方方的幽深空间,刚好藏这么一个小孩子,但凡这孩子再长几岁......
两人大眼瞪小眼,骄阳败下阵来,问道:“你们家还有亲戚吗?我送你过去。”
大户人家姻亲交错,随便找一家可能都带着亲,话音刚落,男孩便绷不住大声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骄阳慌忙拿起散乱的衣服给他擦脸。
安静的屋子里,男孩不停地嚎哭,骄阳坐在地上给他擦,许久之后,男孩的嚎哭声渐渐小了,抽泣不断,两眼红肿的像破开的水泡。
“知不知道外祖家在哪儿?叔叔伯伯、姑姑舅舅、大姨小姨?你常去谁家玩?”骄阳哄孩子似的问他,不行就去附近打听打听这家有什么亲朋好友。
男孩又哭了起来,没两声后呜咽道:“娘、娘、我要娘、呜......”
骄阳坐在地上,肩膀沉了下去,面对这情况也是无可奈何,这一家子人恐怕都凶多吉少,不过死的都是男人,她母亲可能还活着。
男孩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呜呜地流眼泪,骄阳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有空白的墙壁和散乱的木椅。
“怎么了?这儿有什么?”骄阳说着站起身,走过去敲了敲墙壁,很结实。
男孩哇地一声跑了出去,短短的腿扑腾扑腾地往前跑,骄阳跟在后面,生怕他摔一跤,小男孩跑的又快又稳,穿过回廊又拐了几个弯儿,跑进一个间房。
骄阳跟着进去,是书房,桌子被踹翻,笔墨纸砚散了一地,书籍字画大半还算整齐,这里恐怕是被洗劫糟蹋最轻的地方了。
男孩伸手去够书架上的什么东西,奈何太矮,骄阳上前将他抱起来,小小手掰着隐蔽处的一个铜扣,骄阳单手将他抱着,另一只手去掰那个机关,吧嗒一声响起,男孩疯狂地扭着身子,骄阳顺着他的力气放下。
小小一个人儿鼓足了力气推书架,骄阳抬手,将纹丝不动的书架推开,细微的呜咽哭声从墙壁里传了出来,还有人活着。
沉重的石墙被推开,后面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单衣,头发乱糟糟一团,红着眼,张着嘴,嗓子都哭哑了还在哭。
“哥、哥、唔......”小女孩看见来人,伸出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两个小小的孩子抱在一起,骄阳不禁心头一软,密室里有一壶冷掉的茶,还有几碟点心,两个孩子灌了满满一杯茶,吃了几块点心才平静下来。
骄阳翻了翻密室里的东西,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账本和信件,没什么特别的,最奇怪的恐怕就是这个小姑娘了,骄阳刚走进两步,两个孩子害怕地盯着她。
“过年的时候,你们都去谁家拜年呀?”骄阳弯下腰问两个小孩。
“外祖母家、姨父家、姑姑家.....”男孩抽噎地说道。
骄阳松了口气,亲戚果然不少,又问道:“外祖母家在哪里?”
“坐马车、下了马车就到了。”男孩懵懂道。
骄阳抿了抿唇,决定找其他人问问,这时门外冲进来四五个人,骄阳连忙护在两个孩子身前,两双小手也紧紧抓着她的衣摆。
几人将密室环视一遍,随后冲着三人扑过来,骄阳抬脚将最前面那人踹去,又用刀指着另一个人,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也不说话,骄阳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几人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点心,随即往旁边移动,挡住那几碟点心,强硬道:“别跟孩子抢吃的。”
“我们家、也、也有孩子......”一男子渴求地看着她。
骄阳看了眼两个孩子,皱眉道:“这是他们的东西。”
男子闻言,又将渴求的眼神看向两个孩子,男孩拿起一块点心,那人连忙双手捧了上去,女孩似乎觉得好玩,也给了他一块,随后又给了几块,骄阳倒也没说什么。
“我家、我家也有孩子。”
“我家也有。”
剩下的几个人纷纷说着同样的话,迫不及待的样子将两个孩子吓得直往后缩,而得了点心的男子还没走出密室的门就把几块点心塞进了自己嘴里,被噎的直捶腔子,骄阳翻了个白眼,说道:“接着。”随后将茶壶扔到他怀里。
那男子猛灌了几口茶,随后捂着嘴不停地咳嗽,骄阳吐了口浊气,对其他人说:“你们想别的办法,别跟孩子抢吃的。”随后将点心分成两份包了起来,两个孩子一人一包。
骄阳单手抱起小女孩,另一只手牵着小男孩,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密室。